尽管那样的情况不太好受,可是因为有了娘的悉心照料,无忧那时也并不觉得如何难受,现在也是一样。
飞霜、飞雪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慕清寒也会尽量多陪着她,尽管她不愿多说,可他好像能懂得她眼中所有的情绪,往往只是一个拥抱便能够让她觉得万分满足。有这样的关心和爱护,她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其实无忧不害怕的更主要的原因就是以从前的经验来说,她知道这寒气并不会影响到她的什么,所以她起初也并不担忧,只是近来她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从前这寒气虽然只在白天困扰她,入了夜之后,她便能恢复如初,但近来的几日晚上,她虽不会觉得冷,却会十分怕热。如今正是三九的寒天,夜里寒风如刀,飘雪不停,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无忧仅仅只盖着一层薄薄的小被。她有时甚至会觉得身边的慕清寒体温太高,他们常常是相拥入眠,无忧却会在夜半时分被热醒。醒来一摸,她身上单薄的里衣如被水泡过一般,汗湿的能滴出水来。
这样的异常是逃不过慕清寒的眼睛的,但他问过几次,都被无忧含混带过去了。虽然她也知道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只是这些日子他太过忙碌,夜里回房看上去都很疲惫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再去给他徒添烦恼。
无忧叹了口气,心道,再过些时日,如果还不改善,到时再与他坦白也不晚。
她坐在床上如是想着,却突然发觉身体里的寒气好似越来越重,身上的狐裘和那条夜里盖得单薄小被好像已经完全不能御寒了。她想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可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处却好似被冻僵了,伸缩都不能自如,更不提她想抓紧什么东西了。
直到如今这个时候,无忧心中才有了害怕,因为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她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冻得不能动弹的滋味。
屋子正中有一个大大的暖炉,整个房间的供暖都是靠这个大暖炉。隔着这样一段距离,无忧似乎能看见暖炉周围被烧得有些扭曲的空气,她觉得那里一定很暖和。
她犹豫了一会,看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天色,还有不断从天空中簌簌落下的像是不会停歇的雪花,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寒意更重。
无忧叹了口气,试着动了动手指,发觉已经能够自如活动,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向暖炉那移过去。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手能动了,可脚却仍旧动不了。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像是分家了似的,她上半身已经探出床边了,可下半身竟毫无知觉,一点也没有反应。
她心中一惊,急忙想要变换姿势,或者抓住些什么能让她撑住身体的东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未来得及做好任何准备,整个人已经失衡地向一旁倾倒下去了,迎接她的只有冰冷的地砖。
落到地上的时候,她并未觉得有多么痛苦,只是闭上眼睛之前,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润了她冰冷的皮肤,手脚直到这时才逐渐恢复了一丝知觉,可她已经无力站起来了。
花园里,慕清寒正与月曜一道走到雪地里,这会雪下的小了些,这两人便冒着雪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即使两人穿着厚重无比,姿态却仍旧是潇洒的,半点也看不出来身上到底裹了多少斤衣服。
慕清寒正在与月曜说着近来无忧的异常。月曜听罢想了想,问:“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慕清寒沉吟一会答:“半月有余。怕热的情况倒是近日才出现。”
月曜凝眉又问:“小无忧可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慕清寒摇头,想到她那镇定的小脸,他就忍不住叹息,“没有,她表现的很平静。我想应该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月曜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难为她了。”
慕清寒没有说话,但他心中的心疼又怎会少半分呢?
纵然无忧不肯说出来,可他有眼睛,有心,他会看。每每看见她强作镇定地将自己覆着白霜的发梢掩在背后,明明已经冻得嘴唇青紫也只是自己裹紧被子望着他笑。每当这些时候他的心都疼的揪成一团,实在难以想象从前她冻得发抖的时候都是如何度过的。
两人正慢慢走着,月曜眼尖地看见了一旁回廊上的飞雪,“咦,那不是飞雪吗?”
飞雪听见有人叫她便停下脚步,转头见是月曜,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屋子里被冻得唇口发乌的无忧,便连忙跑了过来,“王爷,国师大人。”
慕清寒也看见了她,以及她怀中抱着的两个手炉,他不由皱眉,“是给王妃的?”
飞雪点头,忧心道:“嗯,这些时日不知怎么回事,王妃一直很怕冷。方才她手中抱着的手炉尚暖,可她却觉得已经凉了,我这不给她抱了两个,好让她能暖和的久一些。”飞雪望着手中的暖炉,脑袋里想着无忧那冻得发青的小脸,心疼的不得了,“国师大人,虽然王妃不让飞雪多嘴,可飞雪觉得王妃这些日子实在不对劲,能不能请国师大人去给王妃瞧一瞧?”
月曜冲她努努嘴,“放心,你家王爷比你急,所以我才在这的。”
慕清寒懒理他的打趣,只问飞雪:“你出来多久了?”
飞雪想了想,答:“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慕清寒心头有些闷闷的,他怕无忧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会出什么事,便叮嘱她赶快回去,“你先过去,多拿几床被褥,多烧几个暖炉,她要什么你便给,不可多嘴。”
飞雪乖巧应:“是。”说罢,她便飞快地向着冬园过去了。
慕清寒望着那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月曜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一会我便开些方子,暂时缓解她的情况应该不成问题,你别太担心了。病根什么的,再慢慢来。”
慕清寒侧目看他,目光中有万千情绪,最终只有两个字:“多谢。”
月曜心中大恸,他与慕清寒相识的这么多岁月,何曾见他谢过谁?以他的高傲,他从不低下头求人,只有人求他的份。他更加明白了无忧在他心中分量如何。于他而言,无忧是爱人,是亲人,也是恩人。当初若是没有无忧,没有无忧的爹留下来的那块玉佩,只怕慕清寒早已不再人世。
月曜不由也正色道:“你我的关系就不必言谢了,我自会全力帮你。再说,小无忧那样可爱,谁能忍得下心看她受苦?”
慕清寒见他义不容辞的模样,点头默然,两人又走了几步。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停下来叮嘱他道:“无忧不想让我担心,一会见到她,莫说是来为她看病,该怎么说,我想你会有办法的。”
月曜拍着胸口保证:“放心,我自有说法!”
慕清寒刚要放下心来,忽觉一道气息正向他们奔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飞霜熟悉的声音。
“王爷!”
慕清寒与月曜同时向那方望去,只见飞霜正将身法用至极致,朝他们全速靠近着,看样子很是急切。
慕清寒眉头微皱,心中已料到可能出事了,他脚尖一点,便落在了飞霜面前,“出了什么事?”
飞霜收势不及,踉跄了两步,望着从天而降的慕清寒,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王爷,王妃她……”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眼前一花,她四下张望,可哪里还有慕清寒的人影。
月曜落在慕清寒身后,将还楞在原地的飞霜提起来就走,两人一路飞驰。飞霜总算赶在到冬园之前将事情给月曜说了个清楚。
近来无忧十分怕冷,飞霜想着可能是因为无忧身体虚弱的缘故,所以这段时间一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给她食补。今天下午她便一直在厨房,守着给无忧炖的燕窝,一直到刚才,才将刚刚炖好的红枣燕窝给送过来。
她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飞雪,听她说了无忧的情况,两个人都十分忧心。她率先去敲了门,可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飞雪趴在门上听了一会,着急道:“房间里面怎么好像没有动静,不会出事了吧?”
飞霜眉心一跳,她压住心头的不安,安慰飞雪道:“没事,说不定王妃只是睡着了。”
两个丫头强压着心中的紧张,颤抖着手推开了门,不成想就见到了她们最不想见到的一幕:床边是一大滩血迹,无忧正侧着脸躺在血泊里,看上去好像已经没有了生息。
飞雪立刻发出一声惊叫,飞扑着上去想将无忧从地上捞起来,飞霜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但她到底还是冷静些,帮忙将无忧抬上了床,赶忙便想去找慕清寒,飞雪哽咽着告诉她慕清寒和月曜都在不远的花园里,她便赶紧过来找他们了。
月曜听罢,大概知道了无忧这次的伤情有些严重,不免有些同情她们姐妹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