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回廊,踏过寺门,前面有一人正斜倚着栏杆迎风而立。我楞了下,原来是白玉堂,着了一身白衣,更衬得人俊美如玉,气质清雅冷峻。
见到我来,白玉堂淡淡施了一礼,问:“易夫人,别来无恙?”
刚才的那对鸟人让我心情欠佳,遂没好气的答:“请别称呼易夫人,我已被他们家休了,叫我李姑娘就行。”
我问他:“你是正好路过?还是特地在等我?”
他愣了一愣,回道:“白某特地在此地等候姑娘,自那日过堂以后,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姑娘,若非姑娘的出谋划策,白某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我撇撇嘴,“感谢我?若论起手段计谋,怎比得过白五爷您哪,易家的家仆们一夜之间倒戈,做有利于您的证言,这手段之高超,用计之高明,小女子自叹不如。”
白玉堂轻轻一笑,俊颜如玉荡起层层涟漪,“姑娘过谦了,白某只以为闺中女子多不知世事,但李姑娘的见识过人,智谋远虑,连那又臭又硬的猫儿都能被姑娘说服,着实令白某佩服不已。”
“能被江湖闻名的白五爷佩服,三生有幸。”我敷衍了下,没意思跟他扯下去,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说,“我该走了,若再不回去恐怕小丫头们就该出来找我了。”
白玉堂却似留恋不舍,问:“以后是否还能再与姑娘见面?”
我冷笑,“白五爷,礼法有云,男女有别,你我站在这里说话,恐怕都不合规矩,怎能还说以后再见之类的话。”
好似没感受到我的不耐烦,白玉堂展开一脸的绚烂笑容,说道:“这礼法二字从姑娘口里说出来,令白某甚为纳罕,先且不说姑娘公堂之上的表现,就是刚才听姑娘与易家夫妇打交道,言语之辛辣恶毒,行为之嚣张乖僻,可不见得就把礼法放在眼里呀。”
原来被他听见了,我估量了一下刚两地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但以他深厚的内力,将全部的对话都听了去也不算稀奇。我也懒得跟他装,想起前世李华阳的种种,咬着牙恨恨道:“你都听到了,凡事有因才有果,他们该得到一些教训。”
他正色道:“对非常人,自然要用非常之手段,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是何等重要,竟然欲陷姑娘于不义。像这等奸诈阴险的小人,给点教训是应该的。”
名节!我抽了抽嘴角,那玩意儿没你想象的对我那么重要。
“那就多谢白五爷为小女子着想,也多谢白爷的仗义相助,若非当初白五爷想得那么周到,恐怕我们俩的名誉都不能周全。”
他试探着问:“姑娘言语犀利、作风辛辣、气魄非常,实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子。敢问姑娘可曾从师习武吗?”
我摇头否认,“未曾拜过师。白五爷您想得太多了。请恕小女子真的不奉陪。”
白玉堂慌忙说道,“白某只是见姑娘举止不凡,是生平仅见的奇女子,所以才如此问,请姑娘不要计较才是。”
我浅笑答言,“不敢,是真的天色已晚,还有家人正等我回呢,就此告辞。”
“那姑娘请便。”他侧身为我让路,一脸失落的表情。
我缓缓走过他的身旁,心里想着所知道的白玉堂的种种,此人不仅容颜俊美,风流倜傥,更兼侠肝义胆,豪气干云。是值得结交的豪杰。
想到此,不禁回过头对他笑了一笑,只见他还痴痴望着我的背影,见到我笑,竟怔忪在那里。
陈姨娘,慧心等等候已久,见我回来,陈姨娘先忍不住先问道:“怎么求签求了这么久,我们正要去找去?”
慧心却吞吞吐吐道:“刚我看见易家的李嬷嬷、宋嬷嬷也在此地,她们两个是苏晩玉随侍的奴婢,想来苏晩玉今天也是来赶庙会的,是不是小姐遇到她们了?”
遇到的人很多,可不止她们。
陈姨娘惊道:“可是有碰到姑爷,有什么话说么?”
我浅浅一笑打断陈姨娘:“姨娘错了,华阳既已被休弃,何来姑爷二字,只是恰巧碰到易家公子和他的夫人,也算打过招呼了。”
红玉惊异:“小姐怎么说这样的话,按理说我做丫环的不该多嘴,但此机会难得,若能使姑爷回心转意,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陈姨娘叹了口气道:“我虽不是你亲母,但从小看你长大。你这孩子从小对我也尊敬,故我心里只拿你当我亲生的孩儿看待。看着你被休回娘家,我的心也碎了。刚在菩萨面前许下的愿,若能使你夫妻团圆,我愿折寿十年。可巧就在这里碰到姑爷,这可不是天意么?”
我笑道:“我也知道姨娘凡事为我考虑,但姨娘也曾听说过覆水难收这个道理。华阳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怎配再做我的夫婿。姨娘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若是别的,华阳自然肯为姨娘赴汤蹈火,但若是易家的事,他家火烧了房子我也不会管的。”
“华阳,你这又是何苦……既然你心意已决,姨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这以后的日子,唉……”陈姨娘蹙了眉头欲言又止。
我岔过话头,笑吟吟道:“姨娘,刚来的路上,看到有家铺子卖桂花栗子酥、玫瑰松子糖等各种各样好吃的小点心,我想着母亲爱吃甜食,何不带点回去让母亲也尝尝。”
陈姨娘展颜道:“你这孩子倒有心,夫人平时也爱吃这些,咱们买些回去让夫人也高兴高兴。”
慧心笑道:“小姐倒不是有心,恐怕也是嘴馋了自己想吃。”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我也跟着笑,小丫头倒是真能看我眼色说话,甚得我心。
至晚间,我和陈姨娘去了赵夫人房中说话,赵夫人问了这一日的行程与见闻,并尝了我们奉上的各样甜食,心情甚是不错。吩咐身边的一个小丫环,“我尝着这栗子酥不错,拿点去给荣儿也尝尝。”又回过头笑道:“可别说我偏心,荣小子还小呢,也爱吃这些零嘴儿。”
我笑回:“母亲就是偏爱些又何妨,我和哥哥都大了,可不吃这醋的。”
说得众人又笑,赵夫人说:“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
陈姨娘笑着说:“可不是我替姑娘辩,姑娘从小就懂事、孝顺,就说这点心,别人都没想到,独姑娘想到了,说是夫人爱吃,特地从有名的福记点心铺买的。”
赵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把我招至面前,怜爱地抚摸我的头发,“我的儿,前些日子可苦了你了,见到你高兴,母亲也高兴。至于那些个是是非非,让他们去好了。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母亲若不心疼你,谁还心疼你。”
我假意用手帕擦了两滴看不见的眼泪,埋怨道:“母亲,女儿才高兴了,您又招我哭。”
“好,好,我不说了。”赵夫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快换了衣服休息去吧,今儿你也累得慌了,母亲和你姨娘再说会话。”
“是,华阳这就回去。”我福身告退。
在门外,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唉,这一天才算完了。古人的礼节可真不好玩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