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华彦还真是细心体贴,帮我们这些女眷准备了一辆两匹马拉的大马车,车身高大宽敞,马车内部也布置得宽松舒适,顶上和周围盖了一层防雨用的油毡,既可以防阳又可以防雨。里面放了枕头被褥,吃的喝的用的,一应尽有。林笑笑、我、慧心、卢珍共坐了这一辆马车,韩彰作了我们的车把式,其余几人都骑了高头骏马,放缓了速度徐徐前行。
想起我与华彦的依依惜别,心里还有些说不尽的惆怅,虽说我并非此世的李华阳真身,但这真实温暖的兄妹情意,使我不得不对这个我称之为家的地方恋恋不舍,想起与来江宁之前的心情相比,此时真多了几分思恋之情。
林笑笑见我半日未曾言语,过来劝我,“妹妹,不必太过担心,有散就有聚,相信不需多少时候,妹妹就能与家人重聚。”
我露出一个苦笑,与哪一世的亲人重聚呢?忽然想起庄周梦蝶的故事,究竟是我在那一世做了一个梦到了这里来,还是我这一世做了一个梦存在于那世中?念头及此,恍惚不已。
耳边只听得慧心的声音幽幽说道,“小姐,小姐,你若累了,就休息会儿吧。”
又有一双小手抓住我的衣摆,揪得紧紧的,叫我,“姨母,姨母,给珍儿讲个故事吧,姨母,你睡着了吗?”
童音稚嫩,却把我从这无尽的思绪中唤了回来。我缓过神,眼前阳光正好,温暖适意,有几张满带着紧张的脸庞朝我关切地望着,我忍着苦涩略笑着解释了下,说道,“没事,只是有些感伤而已。”
林笑笑笑道,“没想到妹妹这么快就想家了,我们这些江湖人物啊,总是风里来雨里去,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都习惯了。”
慧心道,“我们小姐除了这次跟着少爷来了江宁,从小到大可从没有出过远门,有些伤感也是难免,请卢夫人不要见笑才好。”
林笑笑说道,“我不是见笑,而是想到一件事情。”
慧心和我都好奇地问,“想到什么事情?”
她掩着嘴不怀好意地笑,“要是,要是,妹妹嫁给了我们这里其中一个兄弟,以后可也要跟着我们回陷空岛去,这不,更远呢。”
只听外面的韩彰扬头大笑,引得其余众人纷纷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还掩饰,“没事没事,现在还没事,等成了再跟你们说。”
姐姐你可真是不含蓄呀,我无语可答,慧心倒是眼睛一亮。
行走了大半日,卢珍实在无聊,腻在我身上,一定吵着要我给他讲故事,我抱着这咯咯笑的小坏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好吧,让姨母想想,姨母肚子里有些什么故事呢?”
安徒生童话、各种民间神话故事、伊索寓言,我肚子里的故事还真的不少,不过在这里我还真不敢讲诸如“皇帝的新衣”这种故事,这个时代还是皇权至上的时代,万一被人认为有所影射可是大大不妙的。想了半天,决定讲几个简单易懂的小故事,我讲了龟兔赛跑、狼来了、狮子与报恩的老鼠等,我讲得生动,卢珍听得有趣,他睁着大眼睛听完我的故事,拉着我的手说,“姨母,你讲得真好听。”
林笑笑说道,“平日里常教孩子弟子规、三字经之类,孩子读得也无趣,还不如妹妹讲得这些故事既有趣有长见识,妹妹若以后能经常讲些给孩子听听就好了。”
在说笑声中夜幕已悄悄低垂,光线渐渐隐去,四周一片昏暗。外面传来韩彰的喊声,“大嫂,李姑娘,前面有间客栈,大哥说我们今晚就投宿在这里。”
韩彰为我们停稳了马车,我们陆续从马车里出来,眼前的客栈灯火明亮,人声鼎沸,我正纳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道上怎么会有这么间这么大的客栈,展昭过来说道,“此处是官道,是去开封的必经之处,经过这里的客商,行人大都会在此打尖住宿,若错过了这个宿头,就要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我刚想与展昭讲几句话,韩彰已眼明手快地挤了过来,夹在我与展昭的当中,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我,我被看得莫名其妙,只听韩彰打着哈哈说道,“我说展昭,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还在这说什么话呢,我看我们赶快进去叫些吃的喝的,大家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众人纷纷附和,进了客栈,发现这儿还比想象中宽敞,大厅中摆了二三十张八仙桌,有大半已坐满了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有几个店伙计来回穿梭着上菜,添酒,收拾桌子,整间客店看起来热闹非常。
店小二热情地跑过来问,“几位,是来住宿的么?”
听到我们肯定的回答,店小二一边把我们往里带一边热情地给我们介绍,“几位客官,我们这里客房很多很干净的,这里二楼上都住满了,不过后院还有,后边比这里好,又安静,保准晚上睡得又香又踏实。”
因我们人数太多,一张桌子坐不下,我与林笑笑、慧心、卢珍另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其余的五鼠与展昭坐在了旁边的另一桌,白玉堂刚想坐下,被韩彰猛拍了一下,“五弟,大嫂喊你呢,让你坐过去。”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看到韩彰与蒋平对着白玉堂挤眉弄眼,拼命使着眼色,可怜的白玉堂一头雾水的摸样,压根没领会他们的意思。倒是徐庆看到韩彰蒋平的样子,好奇的大声问,“二哥、四弟,你们的眼睛怎么拉,是不是在路上被风吹坏了?”
韩彰、蒋平一副窘然的表情,正巧店伙计过来让我们点菜,打断了这几位的闹剧。酒菜未上,我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大厅内人语喧哗,三教九流、各种人物混杂,我的视线被隔壁桌的的一位壮汉吸引,乖乖不得了,身高大约一米九多,高大壮实皮肤又黑,放在桌上的两只大手象两只簸箕似的,古代的小巨人啊,我暗自咂舌,壮汉正拿起小二刚端过来的一碗面条,他朝碗里望了望,眼睛一瞪大声喊道,“掌柜的、掌柜的。”
在柜台上打算盘的店老板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问,“什么事啊?”
壮汉愤愤不平地说,“我说,掌柜,我要的牛肉面怎么牛肉这么少啊,只有这么一块,太少了点吧。”
店老板抬了一下头,还是懒洋洋地问,“那你想要几块啊?”
壮汉用手比了一下,“至少,也要五、六块吧。”
店老板瞪了壮汉一眼,朝里间大声说,“过来个人,把这位爷面里的牛肉切成六块。”
瞧着店里的人风中凌乱的模样,我忍不住大笑,哈哈,好有趣的老板。这一笑不打紧,把展昭白玉堂他们一桌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可能是他们没见过敢笑这么嚣张的姑娘吧,我讪讪的赶紧闭上嘴巴,展昭饶有兴味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我还之以俏皮的一笑。
一会儿饭菜上桌,趁着众人专心吃饭的功夫,我慢慢踱到前台的掌柜面前,他还在专心的打着算盘算着帐。或许是职业病或习惯使然,我总爱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眼前的店老板已过中年,脸上布满风霜,打着算盘的神情是那样专注,可我看了老半天,也没见他把他的账簿翻过一页去。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店老板又头也不抬地问,“小姑娘,有什么事?”
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没话找话想聊个天而已,我展露出友好的笑容,“没什么事,掌柜的,您的客栈布置得很干净很漂亮啊。”
他楞了下,没有抬头,我以为他没听清楚,继续说道,“您看,您这里地方那么大,桌椅家什却摆放的有条理一点也不杂乱,地面上,桌上,窗户上连半点灰尘都没有,您的伙计也很有礼貌,对我们招呼得很周到,我们奔波了一天,来到这里感觉到很温馨。”
掌柜的终于抬起了头,干燥粗糙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点笑颜,连眼睛都有了那么一丝笑意,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回,“你这小姑娘有意思,难得碰上像你这么有礼的。”
我甜甜地笑着,“您这里的饭菜也很好吃呀,平菇炒鸡蛋很香,清蒸草鱼很鲜美,萝卜排骨汤也很美味,哦,忘了说最重要的,您在客栈前面种的那些花真漂亮,半边红半边黄的,我以前没见过,是什么花啊,真漂亮。”
掌柜的好像连胡子都翘起来了,他的笑容就像盛放的菊花,“呵呵,小姑娘有眼光,这是一位胡人客商留下的花种,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这些花叫什么名字,但我看它开得那么漂亮,就像个孔雀似的,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孔雀菊。”
“哦,孔雀菊,”我脑海中似乎有这种花的印象,“您取得名字真不错,的确和孔雀一样鲜艳漂亮。”我笑眯眯地说,转头看见慧心正着急的四下找我,连忙对她招了招手,对掌柜说道,“我的家人叫我,我要过去吃饭了,我只是想来跟您说一下,我很喜欢您的花,它们真美。”
我重过去坐下,慧心抱怨道,“小姐,也不知道跟陌生人一个劲说些什么?这里可比不得家里,得处处小心才是。”
我夹了一口菜到嘴巴里,慢慢说道,“不怕,有卢大哥,展大人他们罩着呢,笑笑姐,是吧?”
林笑笑忙着给卢珍擦嘴巴,顺口回了一句,“是,是。”
慧心无语,我看着她偷偷笑。说话间小二端上来一碗蜜汁排骨,并一些花生,瓜子之类,我惊讶地说,“送错了吧,我们没有叫这些啊。”
小二回道,“没错,掌柜的让送的,这道蜜汁排骨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姑娘您尝尝,掌柜的说了这些都是不收钱的。”
我哦了一声,朝掌柜的方向点了一下头以示感谢,店老板满面春风,好像冰雪消融了似的笑的很愉快。韩彰、蒋平、徐庆三个人大惊小怪的跑过来,“哟呵,那个能把一块牛肉切成几片的抠门掌柜给这边送菜啊,还不要钱的,稀奇稀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