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校长这两天的头有些大,不是说他人到中年了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将头憋大了,而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缠住了他,让他感到缺氧,感到眩晕。
王副校长的头大,很大一方面是来自宋一民的病,而很小的一方面是由宋梦宇引起的。
宋一民老师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三拳两脚就能搞定的事情,而这个宋梦宇的事……
王副校长拧灭了烟头,恨恨地吐了一口烟云。
这也叫事,纯粹是凑热闹,纯粹就是嫌我这里不够乱,不够忙,专门弄些屁大的事来烦我。
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没处消化。
王副校长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窗户,烟云随着吹进的空气,一点点地消失殆尽。
他等到烟味没有了,便拨通了桌上的电话。
他对着话筒,径自下了一道“命令”——五分钟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电话那头听筒里接到这个“命令”的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性。
只见她放下电话,仰着头对站在她桌前的一个女生说道:“你先走吧,我这儿有些事,一会儿你再来。”
那个女生转身拉上门出去了。
她的心脏在那个女生出去之后,就嗵嗵嗵地跳了起来,一直往嗓子眼跳,似乎她一张口,心就会从口里出来。
她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桌上的文件,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然后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出门了。
她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走在脚下的路是她学习生活工作了几年的水泥路,走向的是王副校长的办公室。
对于领导的这次召唤,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面对领导的训斥,甚至辱骂。
虽说这样想着,这样认为着,但真的王副校长的电话来了,她的这一切心里准备却成了跑了气的足球。
她的心又开始没有规律地乱蹦起来,而且越来越厉害,因为王副校长的办公室也越来越近。
她是实验中学的高材生,以优异的成绩在两年前被招聘道校了。
校方给她安排了一个辅导员的工作,她就工作了。
辅导员,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也许是年轻,也许是好胜,她百分百地认为自己可以干好这份工作。
于是她很卖力的工作,起早贪黑,兢兢业业。
她带了三个班,三个班里的学生,她最先认识的是宋梦宇。
原因很简单,宋梦宇的入学成绩是优秀的,这是个让任何人都羡慕的成绩。
当第一次看见这个成绩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呈现出了一个概念——高级中学。
也许是这个缘故,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宋梦宇,关心他每天的一举一动。
她武断地认为,一个这么棒的人,一定是个具有优良品质的人。
可惜她错了,实际上的宋梦宇一如她观察的那样和她的认为相差甚远。
他懒散,他不服从管教,他不爱收拾自己,也不爱和人好好地相处。
总之一切她想到的关于优良品质的词语,都和宋梦宇挂不上钩。
她有些彷徨,失落,甚至恼火。
咚咚咚……
她叩响了王副校长办公室的门,里面一声“请进”,她推门而入。
王副校长戴着眼镜正在电脑旁工作,他没有理会走进来的她。
她站在王副校长的办公桌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她默默地杵着,腿在微微地颤动,双手不停地互搓着,不知是冷是热,还是冷热交替。
王副校长忙完了工作,透过眼镜上沿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她,说了一句:“来了。”
她没有答话,继续腿肚子颤动,双手互搓。
王副校长摘下眼镜,随口又说了句:“坐。”
她没动。
“坐呀!”王副校长又重复了一遍。
她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腿上,显得很拘谨。
王副校长拿着杯子,呡了一口茶问道:“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她点点头。
王副校长继续说道:“本来呢,这件事我不打算过问,只是想让你自己处理一下。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最近很忙。
校长和书记都去北京开会去了,学校里的大小事务都归我管,我是没日没夜地忙,忙都忙不过来。
再加上宋老师的事,跟你说实话,这几天我几乎每天都是凌晨两点才睡觉,六点起床。
这倒好,正经事多得要死,又出了宋梦宇这么档子事……”
王副校长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一会儿,宋梦宇来了,你和我要好好的教育他一下。
我就不信了,他还能翻出如来佛的掌心。”
她听着王副校长命令式的话,机械地回答:“是是是。”
王副校长拨通了电话说道:“方主任,麻烦你请一下咱们的被告和原告。”
下课了,教室里尽是收拾书本的声音。
宋梦宇合上书本,夹着它从教室出去了。
这个举动引起了他的三个舍友的注意。
他这是怎么了?
贺宝才最先收拾好书,夹着跑出了教室,高观和韩春雷跟在他的后面也跑动着。
他们三个人先后追上了宋梦宇,贺宝才风风火火地搂住宋梦宇的肩膀。
宋梦宇将肩膀一抖,贺宝才的手滑了下来。
贺宝才像是受到了冷落,生疑地望着宋梦宇。
宋梦宇面无表情地朝前走着,给了贺宝才高观和韩春雷一个冷冰冰的后背。
高观和韩春雷站在贺宝才的两旁。
高观问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贺宝才答道。
韩春雷说道:“他刚才上课,心不在焉的,打开的书,没有翻几页。”
“是啊,我也发现了。他今天神色有些不对。”高观在后面做着补充。
贺宝才说道:“哪里是今天神色不对啊,他这几天一直都这样。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
韩春雷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高观也同意贺宝才的观点,但他没有点头,而是眼睛跟着宋梦宇。
他指着前面,推搡着贺宝才说道:“哎,快看,跟宋梦宇说话的那人是谁?”
贺宝才和韩春雷都看着,韩春雷的眼睛不好,他看不清站在宋梦宇身边的那个人,就推搡着贺宝才。
“宝才,那人谁?”
贺宝才两眼都是5.2的,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宋梦宇身边的那个人:“方主任。”
高观眯着眼睛,也是看不清楚那个人。
他的眼睛不好却也不是韩春雷的高度近视,纯粹是上网闹得。
“方主任?他找宋梦宇干嘛?”
“谁知道啊,反正让他盯上,准没好事。走,过去瞧瞧。”
贺宝才率先走了过去,高观与韩春雷跟着他
方主任是实验中学的老人了,他在学校里工作了近三十多年了。
三十年如一日,他任劳任怨地工作着。
他很认真,做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这可以从他的衣着上看出来。
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皮凉鞋,带着大大的黑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偏向右边,二八分。
典型的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打扮。
也就是他对工作的这份热诚,却成了学生对他性格判定:古板,老套,不通人情,爱认死理。
他背着手站在宋梦宇的面前。
这是他和学生说话所用的一贯姿态,仿佛他就是校长,是大领导,其实他不是。
方主任说道:“你怎么没去上课?”
宋梦宇说道:“下课了。”
方主任翻了下手腕看了下手表,继续说道:“啊,下课了。王副校长叫你去他办公室,有事。”
“我放下书,马上来。”
“快点啊。”
贺宝才、高观、韩春雷走过来的时候,方主任已经走了。
贺宝才看着远去的方主任问道:“方主任找你什么事?”
“没事。”
高观问道:“没事,那他找你干嘛?”
宋梦宇没答话,他将手里的书给了韩春雷说道:“给我带上去。”
韩春雷拿着书问道:“你干嘛去?”
“去王副校长办公室。”
第三医院,梁医生从院长室走了出来。
他刚才和院长商讨了一下关于钟一民病情的问题。
院长的话很人性化:细心照料,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进行治疗。
梁医生一边走一边琢磨着院长的话,院长的话再明显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医治好宋一民的白血病简直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出现奇迹。
奇迹?怎么可能。
梁医生是个明白人,他晓得院长这话是对他说的,是在个他打气。
能治好最好,治不好也不是你的错。
毕竟这个病不是医生自身医术所能左右的。
梁医生回到了办公室。
刚刚进门,他的带的那个实习医生——孙梦就进来了。
小跑进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梁医生。”
梁老师瞧她这幅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就生气,这是医院,跑来跑去的,成什么样子。
孙梦用手捂着胸口,待到平静了,才在梁医生的耳边悄悄地说:“梁医生,出了些情况。”
梁医生眉头一锁:“什么情况?”
孙梦没具体地说,她拉着梁医生:“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化验室。”
梁医生被拽着,嘴里还叨叨着,好不容易来到了化验室。
化验室里都是些梁医生的老同事,大家彼此打了一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