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田大小姐急急忙忙随丫鬟赶回家,却见父母房已被火焚的片瓦无存,父母已都死于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家人一看田大小姐回来,都哭成一片,田大小姐便十分悲伤,一悲又放声疼哭,哭了一会,有的家人见田大小姐哭得死去活来,怕苦伤了身子,就向前来劝,道:“小姐,别哭了,反正老爷都如此了,再哭也哭不回来了,小姐,你要自己保住身子要紧呐,现在老爷也都不在了,现在全家上下全都指望着小姐呢,还指望着小姐把老爷入土为安呀,小姐还要想个办法,老爷在世时,已为小姐与李家三公子许了婚,听说小姐不愿意,现在恐李家会乘机要求通婚,请小姐要及早拿个主意才是呀。”田大小姐想了想认为家人说的也对,就连忙止住哭声,含悲赶急料理了父母的丧事。
之后,就又将家里余下的银子和田产都打发遣散了家奴,有些土地,就都给了佃户不要了,并于当天晚上,自带了剩下的一些银子,悄悄出了门。
因丫鬟小翠已无父母无家可归,故田大小姐便带上小翠,又因为她们是两个女子,为躲开李财主为花柳公子上门来寻亲路上追赶,及两个女子路上怕行走不便,于是就女扮男装,找了辆马车,星夜火速离了家乡。
等过了三日,李员外来上门为儿子要索婚成亲时,却见田家已空无一人,让人一打听,才知道早已遣散家奴已早不知去向了,于是就只好作罢,花柳公子见了却哭了,好几天都不吃不喝,为田家难受,为再见不着田大小姐而难受。
再说田大小姐与丫鬟小翠匆匆星夜离了家,星夜乘车奔在路上,二人于马车上不敢言语。却行至半夜又遇上了强人,将车拦下,将银子劫去,幸好没有看出她俩是女的。待天将明要下车时,却又没有银子付车钱,多亏小翠心眼多,在身上藏了三十两银子,五两付了车钱,二十五两便成了她们俩唯一的盘费了。
二人下了车,急急奔走似脱网之鱼,却不知要往那里去。小翠就对田大小姐道:“小姐,咱不如进京去找张相公。”田大小姐道:“小翠,咱若此去,岂不叫施恩寻报了吗?”小翠道:“不找张相公,那要到那里去?”田大小姐道:“我也正愁此事。”小翠又道:“小姐,你也会写能书,不如咱也给人代笔,免得坐吃山空,尚若那张相公有心,必然来寻。”“事已至此,也只好这般。”于是,二人便四处他乡给人代笔,浪迹为生。
这样过两月有余,二人吃饭住宿,又加上活计不多,身上银子即将用完,正愁眉不展行在大路上,忽见前方有官轿迎面而来,且有许多家将前护后拥。二人正在看时,忽听背后有人喊捉贼,二人回头转身看时,一四五十岁男子涌面跑来,惶恐间一见官轿兵将,再一瞅田大小姐,惊恐万状间随从身上抽出匕首自杀,一头扑到田大小姐身上,已不省人事。这时忽有几个人上来将田大小姐扭住道:“你如何将这贼杀了,他虽偷了我们钱物,可我们只追钱物并不杀他,这人命关天如何使得?”随要将田大小姐扭送官府。
原来这些上来扭住田大小姐的人,乃是从贼背后追赶那贼,因他们在贼背后追赶看不到贼自将刀刺于身上,只看到贼扑在田大小姐身上而倒地,身上便刺着刀,便认为是田大小姐杀了那贼。正在相持不下时,官轿恰到眼前。兵将们见前面出了人命,随到轿前禀报:“报察院老爷,前面有人杀了人。”察院老爷掀开轿帘,命将杀人者带过来。田大小姐被兵将带上按在地上跪下,低着头,口称冤枉。察院老爷一看这公子眉清目秀似有些面熟,但又不知在那里见过,就问:“你因何将那人杀死?有何冤枉?速速讲来。”田大小姐道:“此人实乃自己将刀插于身上,非小民所为。”这时,忽有一个小郎中嚷着要见青天大老爷。一旁其妻道:“哥哥,你休要多管闲事,防招惹是非。”那小郎中道:“当初我进药半路遭劫,欠下银子被人逼债走投无路时投水自尽,若不是有好心人救我,若不是有好心的田大小姐替我还上银子咱还那有今日,想想自己当初,再看看别人现在,眼见那位相公被诬告,人命关天,怎能不管呢?”说着,向前嚷着要见官。察院老爷见有人嚷着要见官,知可能与命案有关,便命兵将让之入来。那人与妻子齐向前跪了,察院爷一看是个年轻郎中,其貌生的虽是平平,却让人觉着一脸厚道,一旁伴跪的女子,虽是秀气,但一看便知是农家之妇,就道:“下跪者何人?可是个郎中?那旁跪的女子是你何人?因何要急着见本官?速速道来。”那郎中道:“青天大老爷,小民姓申名宝郎,与小民同跪的女子是小民之妻潘爱芳,小民祖传行医,刚才小民夫妇正行在死者一边,看得分明,眼见那人自将刀刺入身上,非这位相公所为,我见那人所伤亦菲要害之处,小民祖辈行医多年,现有祖传创药可外敷内服,不妨给他治来,再问他如何要这样,不知青天大老爷意下如何?”
察院爷闻听,知这位公子可能有冤,随应允。顷刻申宝郎给那死者把药外敷内服便苏醒过来,察院爷问道:“你是何人?如何要自伤诬这公子?快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不饶。”那人一瞅一旁跪着的田大小姐,脸上肉一动,显出愧色,道:“田大小姐,事已至此,人之将死,其言自善,我愧对于你。”田大小姐一惊,这人如何认识自己,而又能认出自己女扮男装,就问:“你是何人?如何认得我?”那人道:“我乃花柳公子家的管家李二,你虽不认得我,可你田大小姐谁人不知?我可认得你,你们家的火是李财主花柳公子之父命我带几个家丁去放的。自从上次从你家里同花柳公子回来,都怪我多言,李财主本认为他以五十万两银子为其三儿子花柳公子求婚,定能求到你,没想到你心不动不愿意,他还心疼那五十万两银子,就心生歹心,让我放火烧死你父母,想乘危不花银子将你强迫娶进门,我们本想半夜去放火又睡过了头,所以就起早去放了火,可谁知你又女扮男装连夜出走,大出李财主意料,李财主惧怕事发,怕我们早上放火有人看到,为杀人灭口好死无对证,将几个家丁都毒死了,又要杀我灭口,且花柳公子也咬牙切齿恨我,也不放过我,我只好连夜逃了出来,身上带的银子用完了,就只好以偷为生。今日偷窃被人发现,如今又见你引来官府捉拿我,我就是今日不被你们捉着,以后也得让李财主和花柳公子派人捉着,反正我知道早晚都是必死,如其让李财主花柳公子捉住杀了,不如今日自己死在你面前,我自知愧对于你,不但放火害了你父母性命,还害得你一女子流落他乡。这些日子,我深受流落之苦,心里一直很后悔,悔不该当初多嘴,不但害了你一家,也害了我自己,我真不知李财主这么狠心,今日死在你面前,也好赌我所犯之罪过。”
一旁申宝郎夫妇闻听旁跪的相公是恩人田大小姐,忙暗暗仔细一辨认,见果是恩人田大小姐,忙对察院爷道:“青天大老爷,小民与这位相公有话说。”察院爷哑声道:“讲。”申宝郎夫妇听了,忙含泪向田大小姐叩头道:“恩人,不知恩人在此,多有怠慢,望恩人见谅。”田大小姐感到奇怪,忙转头一看,一下子想起来。申宝郎夫妇含泪道:“恩人为何今日落到这般地步?真是上苍无眼,好人如何会如此难,恩人自从那日替小民还了李大公子花柳公子之兄长的债,小民用恩人送的五两银子进的药来,两个月来,攒着银子,,欲还恩人银子,却一直不知恩人下落,不想今日在此巧遇恩人,恩人如今瘦成这样,又女扮男装,要是在路上遇着还真认不出是恩人。”说着随捧出银子道:“恩人,这是三十两银子,是我为一个员外的儿子治好了绝症赏的二十两,和我攒的十两,请恩人收下,与恩人相救之恩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但小民如今只有这些,此乃小民一片心,万望恩人莫要嫌少。”一旁申宝郎的妇人道:“刚才申哥哥见恩人被诬告,小妇人不知是恩人,欲要阻拦,不让申哥哥出来作证,实乃小妇人错了,若似小妇人这样,恩人当初不救申哥哥,还那有我和申哥哥今日。”田大小姐听了道:“嫂嫂莫要如此说,圣人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你和申兄这些银子来的也不容易,小女眼下虽是如此地步,但也不能收,若是执意要给,那就把这些银子用来给贫穷的人家的老小作治病用吧。”“恩人,真是一片善良之心。”周围的人也一起跟着赞叹。申宝郎含泪道:“若非今日出来作证,还不知恩人在此,不知恩人往后有什么打算?不如眼下先到小民家中,恩人若要学医,小民一定将祖传医道全奉给恩人。”田大小姐道:“你家相比离那花柳公子李财主家极近,若让那李财主与花柳公子知晓,恐给申兄带来不便,小女两个月来,与小翠以代笔为生,望兄长莫要挂牵。”
察院爷闻听到此,立刻从轿内出来,含泪口里吟道:“花蕾花影花落时,面风面雨面泪日。心酸心悲心绝地,恨面恨心恨泪凄。”
田大小姐一听,不由转过头来,一看察院爷正是当时的张相公张顺庆,不由喜从悲来。
原来那张顺庆,被田大小姐赠银用马车于第四日送进京城,三科三考下来,被皇上亲点头名状元。此次奉旨出京摆察院,查严嵩余党恶行,一路上想借此寻找田如花田大小姐,以报往日之恩,不想意外在此相遇,又悲又喜,遂将田大小姐扶起,口称:“如花,你既落到如此地步,如何不进京找我?”一旁的小翠插话道:“老爷,我们走投无路,我也和小姐说不如进京去找你,可小姐怕让你认为是施恩寻报,故这两个月来,我们身上的银子被强人劫去,身上的一点用完了,小姐好不忧愁,小姐整日以给人代笔我二人风餐露宿流浪为生,不想今日遇见老爷,可就好了。自从老爷去后,小姐心里惦记,寝食不安,又被李财主为花柳公子求婚,父母不顾小姐强允,小姐十分痛苦,又担心老爷是否已被送进京。自从小姐家中失火,父母双故,这两个月来,小姐真如在刀刃上活着,一边伤心难过,思念父母,一边一直惦念着老爷,小姐经常念叨,也不知张相公进京后怎么样了,可否赶上了考期。小姐做梦都怕老爷没赶上考期,担心老爷难受打击。”察院爷闻听,泪如雨落,见田大小姐这两个月来面容瘦了许多,就对田大小姐深深一拜道:“今生今世,我愿与小姐同患难共生死,不知恩人意下如何?”田大小姐含泪道:“人生难得一知己,相公乃知书明理之人,如花今生能与相公相遇,心愿足矣,只是小女今日落到如此地步,相公今日已经为官,当择大家名门闺秀方是。”察院爷含泪道:“如花,那里话来,若非如花当初相助,怎有小生今日?万望如花莫要看错了小生。长言道,芳草易得,知音难求,小生能遇上如花,实乃三生有幸,若如花不嫌弃小生,小生今生今世愿与如花同生死,共白头,望如花莫要嫌弃小生。”田大小姐听了含泪道:“没想到相公乃有情有义之人,如花今生今世能遇相公,终生能够侍候相公左右,如花心愿足矣,万望相公莫嫌小女身世落到如此地步。”“如花莫要如此说,往日小生一身贫寒,落到那般地步,如花尚且不嫌而出手相助,小生怎是忘恩负义之人?”当下察院爷让田大小姐上轿坐了,谢过郎中申宝郎夫妇,将李二带上,向李家庄方向奔来。正是有一首诗相颂:
行善心善必善报,万水千山总有缘。
作恶心恶必恶报,自种恶果自恶咽。
婚姻自来自相成。费尽心机也枉然。
莫说好坏无定论,到头一样有定音。
不知察院爷押着李二一行人向李家庄行来,那李财主听了又会怎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