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走了。那怪人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揶揄,旋即晃了晃破折扇,拿起毛笔,在那空格处随手画了一个圈。
话说郑玄为了凑热闹,故意甩开了一干仆从手下。这班人兜兜转转,从街头寻到街尾,终于从一个看热闹的挑夫那儿打听到了自家公子的踪迹。他们急急忙忙感到君尚酒楼,却扑了个空,郑玄已经不见踪影。
领头的是徐府二管家赵高。他向店小二略一打听,将事情的始末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赵高在二管家的位置已经干了数年,此番随二少爷游历各地,正想在小主子面前献献殷勤,以求晋升。他深知徐太守最是宠爱这个次子,因此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冲随行的小厮暗暗使了个眼色。那小厮惯会狗仗人势,见此情形,立刻冲住店小二道:“大胆刁民,既然冲撞了我家公子,还不叫你家掌柜速来赔礼!”
这小二倒也见过些世面,没有被完全唬住,因此壮着胆子道:“你是什么人?我家掌柜正有贵客相陪......”
小厮见他不买账,冷笑一声道:“我家乃是凉州道太守府上,徐太守威名,这北盛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话间指着报名表最后一行的那个圆圈:“放任这等乞丐在大庭广众下拂了我家公子的面子,你可知罪!”
听了这话,那小二头上冷汗岑岑而下。凉州太守郑远峰,是北盛国头一号战神,得圣上御笔亲封“虎威大将军”,在民间更是威信极高。他再定神细看这一帮家仆,鲜衣怒马,气焰高涨,二十余白甲侍卫各个腰悬凉州制式弯刀,想必是太守府上无疑。
此时,这队私卫俱勒马扶刀,气氛悬于一线,过往行人无不避让,商贩纷纷退走,清出一大片空地来。
大祸临头了!
吴茵茵三人此时刚刚吃完午饭,正商讨活动细节,忽听楼下一阵人语马嘶,嘈杂非常。正要起身查看,忽见店小二丢了魂似的飞奔上二楼,抖着手叫道:“孙掌柜,吴姑娘,大事不好了!”
“先别慌,慢慢说。”吴茵茵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二十一世纪精英女性,见此情形,反倒比孙掌柜还镇定三分,“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二喘了几口气,将楼下的情形一一说了。
吴茵茵细细听完,面上虽然镇定,心中却是一沉。她初来异世,自认在观念和知识上不输给谁;可她这个壳子出身草莽,家人更是没有功名在身,唯一怕的就是强权,因为一旦被盯上,哪怕是个区区县丞,也会毫无还手之力,何况是太守府!
她心思急转,琢磨出路,可没有一条能助她脱离此时的困境。
孙掌柜颤声道:“凉州太守府二公子......这话当真?”
小二苦着脸:“掌柜的,您自己下去看看吧,那恶仆嚷着要讨个说法呢!”
孙掌柜愁容满面,唉声叹气地下楼去了。吴茵茵咬了咬牙,紧紧地跟在后面。
这次的故事比赛,从新菜品道宣传横幅,她和吴家人耗费了多少心血,寄予了多少期望?难道真像徐夜承说的那样,这个世道,女子就该三从四德,安于相夫教子的命运吗?
不,她不信!
吴茵茵三人听了小二传信,很快下楼来到大堂门口。
只见报名处果真如小二所说,围着一帮气势汹汹的甲士与家仆。领头那人一席儒士衫,几缕山羊胡,脸带假笑,目露精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吴二柱见此情景,扯了扯吴茵茵,两人一同留在大堂内,静观其变。
孙掌柜壮着胆子迎上去,搓了搓手,强笑道:“不知徐府管事驾临,有失远迎......”
赵高一抬手,止住了孙掌的辩解。他假笑数声,道:“掌柜的,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家公子的来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事......”
孙掌柜心中暗道不好,赶忙陪笑道:“这事,小人阻拦不及,一个不留神,竟任那疯子冲撞了贵公子,实在是小店的不对。我愿奉上纹银五白两,聊做补偿。大人您看......”
五百两,在这个时代,足够一个中等人家一年的开销,云关县县令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三百两而已。孙掌柜一边说一边暗自肉疼,心想这可真是祸从天降。
吴茵茵在一旁听得焦急,心道:“糟糕,好一番敲诈,经此一事,君尚酒楼必定元气大伤......”
还不待她想出个对策,只见那赵高捻了捻山羊胡,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孙掌柜见此情形,咬了咬牙,道:“若大人不满意,小人可再添三百两。”
八百两纹银,这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了......孙掌柜暗暗打量着赵高神色,心中痛骂那个不知好歹的乞丐。若是再让他瞧见,定要叫人打断他的腿!
银子没了还能再赚,眼下只盼平安躲过这一劫,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孙掌柜恨恨地想着。只是,他此刻却不知道,那蓬头垢面的酒疯子,他此生再也不会见到第二回了。
赵高听见白晃晃的八百两银子,心中满意,面上却不露声色。
他此举并非专为敛财,而是意在替二公子找回场子,借此表露忠心,好爬上高位。二公子平日最好面子,若是他将这群草民好好拿捏一番,二公子定会满意非常!
赵高沉浸在升官发财的美梦中,丝毫不知,他此刻将故事比赛之事捅的人尽皆知,恰恰违逆了徐二公子的意思——郑玄费尽心思甩开随从,为的就是低调行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赵高看着战战兢兢的孙掌柜,心中洋洋得意,早将平日的谨慎作风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是区区银钱,我太守府难道还缺这八百两不成?”赵高故意冷哼一声,“我家公子人前受辱,兹体事大,决不能姑息了事!”
吴茵茵听了这话,暗道不好。这家仆哪里是来索取赔偿,分明是借机滋事,狠敲一笔!她的事业刚有起色,全赖孙掌柜与君尚酒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岂能束手待毙?看着唯唯诺诺的孙掌柜,她把心一横,就要出去对峙,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