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回到上海后给朵朵打来电话,“下周一到公司上班吧,小张会早晚接送你”、“不要抗拒,这是为你好”。朵朵有些无奈,欧阳的好意,她不想接受,却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她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转眼到了周末,吃过早饭,林东昇就带着小壮来接朵朵,去海岛的装备都已准备好,朵朵只带了些水果和小壮爱吃的零食。车子开到码头时,赶上了今天的第二班船,航行了约一小时,在附近最大的一座岛屿靠岸。
登上岸,小壮就高兴地撒欢儿乱跑,这久违的快乐,对他来说弥足珍贵,在孩子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成人的恩怨情仇,只有最简单的关系,爸爸、妈妈、孩子,在一起。
小壮的私人教练已教会他三种泳姿,蛙泳、仰泳、自由泳,在海边正好可以大显身手,泳圈根本不肯带。林东昇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跟小壮一起游,三人中只有朵朵一只旱鸭子,坐在岸边替他们看衣服。
蔚蓝的大海,翻卷的浪花,男人和孩子嬉戏的身影,这熟悉的画面,如今却已物是人非,朵朵不觉有些愣神。
初夏的海,还有些凉意,游了一会儿,林东昇就将小壮领回岸边,温暖的阳光照着他们身上的水珠,闪闪发光,朵朵急忙用一块浴巾裹住小壮,将另一块浴巾递给林东昇。
太阳越来越烈了,他们在海边支起帐篷,小壮悠闲地躺在帐篷里的气垫上,吃着各种美味的零食,虽然爸爸妈妈交流不多,但在他眼里,这已是十分难得的幸福时光。
林东昇看了眼依然穿着裙子的朵朵,“你不换上泳装下去感受下么”,朵朵摇头,“我晕水,看你们玩就好了”。林东昇笑道,“没事的,给你个游泳圈,万一有事,我和儿子都能下去救你”。
朵朵咧嘴笑笑,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裸露的胸前,忽然就想起了Bill,想起那胸前浓密的胸毛,她曾经笑话Bill进化不完全,为此被狠狠“虐”了一把,直到求饶数次他才放过她。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像一个魔咒,不时跳出来刺痛一下她的神经,她以为这一切终会远去,可是她错了,当Bill再次出现在她生活中,一切都迅速复活了。
“在想什么”,林东昇扭开一瓶水,递给她,“知道么,这个海岛的夜晚很美”。
“我们今晚要住在岛上么”,朵朵回过神来。
“当然,我们明天下午回去,宾馆已订好了。”
他们的午饭是海鲜大餐,小船捕来的海鲜果然不同凡响,无论蒸、煮、炒、拌,都鲜美无比。林东昇把弄好的一只蟹子递给朵朵,“趁热吃”,小壮在旁嘟囔道,“我也要吃”,“别急,第二只就给小壮哦”,林东昇轻声安慰道,朵朵笑笑,把蟹子递给小壮,“妈妈不饿,你先吃吧”。
宾馆就在离海滩不远的岸上,光着脚踩着细细的沙,走上几级台阶,就到了宾馆大堂,穿过大堂有通往楼上客房的电梯和楼梯。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走上去就可以了,是一个大套间,里面一张大床,外面客厅有一个可以当床用的长条沙发。
朵朵眉头微蹙,看了眼林东昇,他坦然地笑笑,“这是小壮要求的,他既想看到爸爸,又想看到妈妈,只有这种房间可以满足他的条件”。
小壮嘻嘻笑着跳到床上,“这床好大啊,比我们家的大得多,我们三个都睡得下”。
见朵朵脸色有变,林东昇纠正道,“小壮,你和妈妈睡大床,爸爸睡沙发”。
“不好……”,小壮还想抗议,林东昇果断拒绝,“别任性,要不下次就不能一起出来玩了”。
睡了大大一个午觉,朵朵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钟,小壮上午游泳太累还在睡,林东昇不知何时出去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她光脚走到窗前,想看看午后的海滩,突然胸口一阵翻腾,紧接着是丝丝缕缕的痛,怎么回事,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朵朵顿坐在沙发上。
林东昇回来时,小壮已经醒了,三人朝海滩走去。接近傍晚的海边,没有白日阳光的炙烤,凉爽惬意,两个男人玩起了沙滩足球,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和落日、海景构成一幅生动、和美的画面。这是朵朵一直追求向往的生活模式,只是那美好里已没有了爱,所以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假象。
晚餐准备在海滩吃烧烤、喝啤酒,只等日落了,天色渐暗,空气中飘起时浓时淡的烤肉香味,天边的焰火相继绽放,美丽的夜就正式拉开帷幕。
朵朵只吃了点烤海鲜,肉串一点未动,她的晚饭向来吃得少,否则早长得如“心宽体胖”的阿媛一样了。小壮和林东昇都是典型的食肉类,两人犹在继续战斗,已经吃饱的朵朵毫无胃口,便一人去海边散步。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迟,七、八点钟了,夜幕才刚刚降临。在渐深的暮色里,朵朵眺望那海天相接处最后一抹微光,又一天结束了,她既不留恋消逝的今天,也不期待明天的到来。
咦,那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个小小的黑点,慢慢移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人在游泳,这么晚了,还在游泳,真是狂热。朵朵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着,看那人游到岸边,当他从水中站起时,朵朵的呼吸凝固了,那人竟是Bill。
而他也很快发现了她。他们站在那里对望着,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的河水从身边汤汤流过,他们却浑然不知。
不知是谁先走向了谁,或许两个人同时向对方走去,他们已近在咫尺,这是命运的垂青还是捉弄,都已不重要。终于,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身体与心灵的契合天衣无缝,不需要任何语言,这无声的交流胜过千言万语。
朵朵的泪水滴落在Bill颈间,像源源不断的溪流,Bill默默不语,用温热的唇吻那溪流的源头,发出轻声的叹息。
“Bill,我们……”
“嘘,别说话”,Bill打断她,他的吻在她面颊滑过,终于落在她的唇上。那是一个长长久久的吻,激情而又缠绵,多少年的思念和煎熬,痛苦和挣扎,期待和失落,都在那一刻灰飞烟灭,似乎那吻会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永远不停歇。
Bill一直在克制着,朵朵却有些情难自禁,她感觉浑身发热,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引诱她,“我要你”,她不禁喃喃低语。
Bill惊了一下,停下那吻,心痛地看着面色潮红的朵朵,重重叹息一声,“宝贝,我们间只能如此而已”。
暗蓝的天空,一朵礼花璀然绽放,接着“啪啪”几声,又有一些相继绽开,朵朵看着那些美艳的花瞬间盛开又消逝,忽然觉得浑身无力。Bill走了,他来海岛就是为了见她一面,这不是上天的安排,他只是来告诉她,他爱她,却不能相守。
“妈妈,总算找到你了,看,放烟花了,多美”,小壮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恍惚中的朵朵,她回转头,见林东昇正站在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海边有露天的卡拉OK,边喝酒吃东西边K歌,林东昇和小壮合唱了几支儿歌,依然意犹未尽,朵朵只是坐在那里看,不时喝上几口啤酒。
见她坐着不动,小壮跑过来拉她,“妈妈,你和爸爸也合唱一支吧,你看那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就一起唱歌”。
“妈妈酒喝多了,头晕”,朵朵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致。
“就唱一支嘛”,小壮不依不饶。
朵朵被他缠得没法,只好走过去,她对林东昇纵容小壮的做法有些不满,沉着脸看他。林东昇装作没看见,眼睛盯着屏幕问,“想唱哪支,我来点”,“随便”,朵朵有气无力地回答。
林东昇点了一首薛之谦的《你还要我怎样》
“你停在了这条我们熟悉的街
把你准备好的台词全念一遍
我还在逞强 说着谎
也没能力遮挡 你去的方向
至少分开的时候我落落大方
我后来都会选择绕过那条街
又多希望在另一条街能遇见
思念在逞强 不肯忘
怪我没能力跟随 你去的方向
若越爱越被动 越要落落大方
你还要我怎样 要怎样
你突然来的短信就够我悲伤
我没能力遗忘 你不用提醒我
哪怕结局就这样
我还能怎样 能怎样
最后还不是落得情人的立场
你从来不会想 我何必这样
……
爱你到最后 不痛不痒
留言在计较 谁爱过一场
我剩下一张 没后悔的模样
你还要我怎样 要怎样
你千万不要在我婚礼的现场
我听完你爱的歌 就上了车
爱过你很值得
我不要你怎样 没怎样
我陪你走的路你不能忘
因为那是我 最快乐的时光
……
有一天晚上 梦一场
你白发苍苍 说带我流浪
我还是没犹豫 就随你去天堂
不管能怎样 我能陪你到天亮”
朵朵只哼唱了几句,就剩林东昇一人在独唱,他唱得很投入,唱完时,眼眶已然湿润。朵朵别过头去,心里有一丝难过,她不是不明白林东昇的心思,可是,过去终究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