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炮用食指捅了一下我的左肩，说：“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先……回……回答我？”

　　我说：“我不是已经回答你了，你不追，我怎么会跑啊？”

　　崔大炮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小子有种，你有种……老师在问你，你倒反问老师？”

　　他“嗯”了一声，发现了我的花，说：“你买花了，准备送给谁？说实话！”?

　　我背对着他，说：“送给你，拿走吧！”

　　崔大炮拿手机照了照，摇头晃脑地说：“这……这花是红色的吧？挺新鲜，鲜……鲜花……”

　　我说：“白玫瑰。”

　　崔大炮嘟囔着说：“白……白玫瑰，这是送给死人的，你……你他妈送给我什么意思？”

　　我说：“白玫瑰送给死人的？你开玩笑，赶紧走你的，你老婆喊你回家吃晚饭呢……”

　　崔大炮说：“白玫瑰……就……就是送给死人的……这都不懂……”

　　他起身走过去，扶起电车，电车不走了，坏了，他把车子推倒在地，气冲冲地走了回来，说：“李小枫，你小子牛！我的电车坏了，这笔……这笔账怎么算？”

　　“你的车坏了，管我什么事！”我忍无可忍了。

　　崔大炮说：“呦呵！你火气不小，你想揍我不？”

　　我说：“你再说一句试试看，你车坏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崔大炮说：“别说没用的，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坏了总行吧，帮个忙怎么就这么难？”

　　我过去看了一下，线路断了，让他走回去，路上被车撞算了！

　　崔大炮抓住我晃了晃，说：“我告诉你，李小枫，有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记得不，高一那年刚开学，我们同时在一个加油站附近上厕所，你尿了我一裤子？”

　　过去一年多的事了，他还记得，这么久没找我算账，此人心胸宽广啊！今天怎么又提了？他处处跟我过不去，跟当年的事儿有关吗？

　　崔大炮骂骂咧咧地推着电车走了，他走的不稳，东倒西歪的……

　　我跟了他一路，走到大门口时，我上去拽住他，把他的车暂时寄存在门卫那儿。我建议他走回去算了，推着个破电车，被熟人看到了多没面子，他觉得在理，接受了我的建议。

　　大晚上的，他一个醉汉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我撇不清责任？他老婆刚生，听说他娘精神不正常，以前是做那个的，一不小心怀了孕，事后被客人甩了，精神就不正常了。他是家里的唯一支柱，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我在校门口给他喊了辆出租车，他死活不上，说话语无伦次的，说他没钱。我替他出了十块钱车费，嘱咐司机把他安全送回家……

　　第二天早自习，崔大炮把我叫了出去，问我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有点儿印象，不过记不清了。他的车坏了，问是不是跟我有关？修车要花100多块，他说话绕了一大圈，意思是希望我给他报销修车费。

　　我心里能不窝火吗？早知道他想这么干，我当时为什么不把他的两个轮胎扎破，再把车子搞散架……

　　我懒得搭理他，只告诉他一件事，他昨晚打出租车的费用是我替他付的，十块钱……

　　崔大炮低下头不说话了，没有还钱的意思，他是个聪明人，明白我有跟他要账的意思。

　　他挠了挠头，说这样吧，过两天我儿子满月，咱班同学多少得表现一下，你那十块钱就当心意了，老师提前收下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我觉得很不错，合情合理，就这么定了。老师儿子满月，大喜啊！我不表示一下也不合适。

　　崔大炮很高兴，说行行行，你小子够聪明。

　　我说，我有一事相求。

　　崔大炮豪爽地说，没问题，你说。

　　我说，我的脚受伤了，昨晚你骑电车追我的时候掉坑里绊的，我要出去买个创口贴。

　　崔大炮说，去吧……

　　我进班拿了桌子上的歌词，去附近的大学找苏晨去了……

　　好久不见苏晨了，他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比以前更颓废了。他租的房子里堆满了啤酒瓶，地上扔的全是烟头。

　　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大约上百本书，那些书是他的精神食粮，是他大学里唯一的信仰。

　　很多时候，我觉得苏晨是个可怜的孩子，孤独、忧郁而又富有才华。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敢于追求自己的梦想，他幸运吗？

　　我把买的小菜放在桌子上，苏晨从床底下拽出来几瓶啤酒。

　　我们废话不多说，老规矩，见了面先各自吹了一瓶。

　　一瓶酒下肚，我们喝的晕乎乎的，商量了关于罗八成立乐队的事。我把2000元的作词费告诉他了，如果拿到钱了五五分成。

　　苏晨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大概什么时候要？”

　　我说：“越快越好，尽快把钱拿到手，夜长梦多啊。”

　　苏晨不这么认为，说：“欲速则不达，歌词是要慢慢酝酿的，方文山作词的速度就很慢。”

　　我说：“没事的，罗八没文化，好忽悠，你尽快写，他不比你们大学生有文化……”

　　苏晨喝了一杯啤酒，笑道：“大学生只是有文凭，但未必有文化。文化跟学历没关系，看书多的人才有文化，一些打游戏、谈恋爱的大学生屁文化没有，都他娘混子……”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太经典了，道：“来，再干一杯！不说没用的，干了……吃肉，吃肉，回锅肉可香了……”

　　苏晨唉声叹气起来，苦笑道：“枫兄，我挂了好多科，拿不到学位证了，我这个大学生有文化却没学历，可笑不？”

　　我说：“听说不是能拿钱买吗？”

　　苏晨说：“买不了，我挂的太多，花太多钱不值，这年头毕业必定失业！这些好事儿全他妈让我们90后摊上了，妈的！”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晨又喝了一杯，说：“过了今年我就毕业了，拿到毕业证后，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追求我的作家梦。”

　　我说：“潇洒！你准备去哪儿？”

　　苏晨说：“他们说，想当作家怎能不经历一场北漂呢？”

　　我打断他的话，道：“北京？好地方，去吧，为了追求作家梦而去北京，你会收集很多写书的素材的。”

　　苏晨摇头道：“就不去北京，我他妈想不明白，想当作家为什么非要去北京呢，难道去南京不行吗？其实说实话，南京比北京更适合写作，你想啊，南京生活节奏慢，作家能静下心来专心创作。北京是最不适合写作的一座城市，生活节奏太快……”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道：“在一座不属于自己的城市浪费青春是愚蠢的。北京，它毁灭大多数人的梦想，成就少数人的梦想。人生苦短未必是真，人生命短倒是真的，别让自己活的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