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觉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看了下时间,十点多了,他们一个个睡得正香,我穿上衣服,找鞋子没找到。门响了,有人在猛敲门,我不耐烦地问道:“谁啊!”
那人不吭声,砰砰地敲个不停,似乎有紧急情况,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难道是崔大炮进班了,文祥哥昨晚不是说他请假了嘛。
我随便穿上一双不知道谁的拖鞋,对门外的人喊道:“去了,等一会儿。”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满头大汗的徐小村,他情绪激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大惊失色地看着我,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结结巴巴个不停。
我抠了抠眼睛,道:“村长,你这是怎么了?”
村长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像是刚被雨淋过,道:“不好了……我……出事了!”
我疑惑道:“你出事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村长急得直跺脚,闭上眼,喘了几口气,道:“我靠……我靠死人了……他妈……”
我慌了,道:“到底谁死了,崔大炮他妈?”
村长大声道:“是耗子!坤杰说的!耗子死了!”
他的话对我而言是一声晴天霹雳,我说:“你他妈再说一遍!”
文祥哥被我们吵醒了,在我身后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让不让人睡觉了?”
此时,坤杰慌里慌张跑了过来,推开村长,道:“李小枫,耗子昨晚死了!就在出租屋里,你们快去看看!”
我拽住坤杰的衣领,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坤杰惊恐地看着我,道:“我刚从网吧回来,耗子租房那儿停着一辆救护车,我走过去一看,耗子死了!”
文祥哥从床上爬起来了,问村长,道:“到底怎么了?”
坤杰道:“耗子死了。”
文祥哥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耗子死了,耗子死了,耗子死了……耗子死了,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前不久,我还见到他!我脑子里一团糟……
我推开他们几个,大步往外跑去,刚出宿舍没几步狠狠地摔了一跤,拖鞋被甩到几米远,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光着脚直奔楼下……
我一边跑一边想,耗子没死,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是他们搞错了,活生生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怎么可能?
学校的大门正好开着,我冲了出去,一个保安冲我吼道:“站住,哪个班的!”
我扭头骂道:“滚一边去!”
保安吓坏了,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回屋里去了。
我继续狂奔,“马力十足”,路人纷纷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我跑得气势汹汹,又没有穿鞋,回头率高是可以理解的。
耗子住处的那一条路上有大概二十多个“可疑”的人,他们站在路上,不舍得挪动脚步,望着耗子住处的位置,像是在关注一件与自己有关的大事,比如他们的爹妈死了或儿子死了。
我跑不动了,停下来喘口气,头晕眼花的,心脏狂跳,我望到耗子的住处站满了一群闲的蛋疼的人,此场景像极了生意兴隆菜市场。这群人把耗子的住处团团围住,围的是水泄不通,此时如果朝那儿投一枚炸弹,想必会炸死不少闲人!或者房屋塌了必定埋下不少无聊之人!
耗子真的出事了,我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我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懒得不想站起来,一位好心的阿姨走过来扶我,问我有没有事?
我试着站起来,没礼貌地反问一句:“我朋友死了,你说我有没有事?”
她愣了几秒,道:“你说前面出租屋服安眠药自杀的孩子是你朋友?”
安眠药自杀,耗子死了?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我鼓足力气站稳,道:“你说什么,他是吃安眠药死的?”
她说:“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你去看看吧。”
我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救护车停在那儿,警察拉起了警戒线,我拨开层层人群,向屋内走去,突然听到耗子他妈撕心裂肺的呼喊,我瞬间全身充满力气,吼道:“都他妈滚开!”
人群被我的狮子吼吓散了,他们嘴里咕嘟着什么我听不清,没心思理会。
一个魁梧的警察上前拦我,道:“小伙子,冷静点儿!”
我拼命挣扎,道:“松开我!我不相信耗子死了,我不信!”
文祥哥他们赶来了,师兄按住我,道:“枫子,冷静点儿!”
我挣脱开警察那一双强劲有力的双臂,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屋里,见耗子的妈妈在瘫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鼻子眼泪糊满了脸,头发凌乱不堪,她声音沙哑地呼喊着“耗子,耗子!我的儿子!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我的儿子……”
旁白的两位警察不停地劝她,她似乎是无力站立了,声嘶力竭地叫着耗子,耗子听不见,是的,他睡着了。
我想劝阿姨,我很努力地想对她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一个字,我知道,一个母亲就此垮掉了,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我的兄弟死了,她母亲比死了还痛苦。
阿曹趴在耗子的面前嚎啕大哭,师兄傻站在那儿,看着躺在床上的耗子,文祥哥蹲在耗子旁边,我看不到他的脸,他背对着我。我不敢看耗子的脸,我把文祥哥扒到一边,他麻木的表情令我心痛。
我鼓起勇气看了耗子的脸,当看清的那一刻,我彻底冷静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我接受不了这是真的,眼前的一幕如一场梦般恍惚不清,我弯下腰,看到耗子的脸色面如死灰,确切地说,我泪眼朦胧的眼睛分辨不清那是灰色的,还是黑色的?
耗子像是睡着了,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像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连呼吸也没了,看起来很乖,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他的表情很安详,他是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的,离开前没有跟我们道别,怕我们担心他吧?
宿舍里的他的床铺空到现在,我知道,他回不去了,上面摆满了阿曹和文祥哥的衣服和鞋盒子之类的东西,我收拾了几次,让他们把东西扔到一边,耗子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他们不相信耗子再回来,当我意识到他的抑郁症严重的时候,我联合大家多次劝他回来住,他死活不肯,我不知道这到底为什么?
耗子在情场受了刺激,他说晚上一个人睡不着很痛苦、很害怕,习惯一个人哭泣,我们说他自作多情,我竟然不知道那属于抑郁症,我早一点儿认识到此病的严重性,也许耗子就不会死。耗子的死与我脱不了干系,我陪着他出去住过几天,只是几天而已,我受不了他的事儿多而搬走了,我如果多陪他住几天,陪他谈谈,开导一下他,他想不开的时候,我骂他几句,或许他的病情就不至于夺取他的生命。
我很自责,我很愧疚,我对不起耗子,在502宿舍,他是那么的信任我,跟我推心置腹,有心事找我谈,那些话是一个男人不能对另一个男人说的,因为他很可能会嘲笑他。我没有嘲笑过他,我也没有帮到他,我一天天的不知道到底再折腾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在耗子床边蹲了多久,我回过身,看到凄惨的场景,耗子永远地离开我们了,我知道,青春该散场了。
我耳边再次响起学长说的话,青春终将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