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正式分科，崔大炮尽职尽责地在讲台上说了一个小时多，期间没喝一口水，咳嗽了十来次，他再三嘱咐大家——选科要谨慎，不得马虎半点儿！

　　我跟着崔大炮整整一年了，第一次见他如此敬业，他的敬业令大家对他肃然起敬。他曾在我心中的种种不好的印象以及我对他的鄙视在他讲话的一个小时里消失的荡然无存，我希望他把这份敬业精神一直保持下去，做一个合格的人民教师。我对他充满信心，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老师刻意地把学生教坏。我相信，每一个老师无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在毕业多年后想起自己都能充满感激之情。

　　崔大炮本性不坏，做了一年教师想必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吧？与其做个混饭吃的老师，不如稍微做个敬业点儿的老师？做前者和后者的工资是一样的，何必做前者……

　　崔大炮是个聪明的小胖子，在宿舍卧谈会上，我偶尔表扬他，他们极力反驳我，他在大家心中的印象坏透了，满腹牢骚、贪图小财、喜欢找茬儿、随地吐痰、上完课撒腿就跑……

　　崔大炮讲完了，嗓音沙哑了，班长把选课表发给大家，大家交头接耳，纠结选文科还是理科。

　　中午前两节课在议论中过去了，第三节课，崔大炮又在讲台上郑重其事地把选科的重要性重读了一遍……

　　我在表上填了理科，在写“理科”二字时，手中的笔犹如千斤重，我重重地写下这两个字。我写字一向是快如闪电、潇洒自如、富有个性、龙飞凤舞，唯独在选科是迟迟下不了笔，或右手不听使唤。

　　我知道，在选科上，我做了一个愚蠢透顶的决定。

　　填完表，我把表格交给班长，忐忑不安地坐在位子上，没理睬同桌和前后桌对我的问话，小枫选的是文科吧？

　　中午放学，我没吃饭，莫名失落，胸口压抑的喘不过起来。大家蜂拥而至地跑到食堂排队吃饭，肖莹叫我一块去，我没理她。我趴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选科对我重要吗？站在高考的角度讲，选理科或文科有什么区别吗？我除了英语第一、语文一般以上，其余科目的成绩惨不忍睹，老师改我的试卷改的很失望吧？如果我考试不作弊，不瞎蒙，理科考个位数不是什么稀罕事，我的确干过这事儿，不觉得羞耻，我他妈学不会理科，实事求是地考试有什么错呢？

　　人有三六九等，学生亦是如此，事实摆在眼前，普通班学生的理科相比重点班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跟特优班比起来简直是天与地之别。大家对于理科无能为力，在上次期末考试，我特意联合其他班的几个朋友统计了一下，我们普通班52个人，理科及格率不足10%，其他普通班和我们班一样。

　　以上数据准确率极高，不掺杂一点儿水分和杂质，是在考试监考严格的高一期末考试中得到的精准数据：一、考生进考场前，监考老师拿手机扫描仪在他们身上严格扫描，一个硬币或金属钮扣都带不进去。二、在考场里，前后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严格监督，一经发现作弊，试卷立刻没收试卷，没有商量的余地。一个老师没收试卷，另一个老师眼睛四处“扫描”，嘴里说着“大家注意啊，眼睛别乱瞅，逮住作弊者，严惩！”

　　高一第二学期期末考试监考严格到史无前例的地步，在此之前的所有考试均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当然，这是学校对学生采取的一大好措施，考出最真实的成绩，让学生认清自己几斤几两，在文理科成绩上有一个准确的认识，希望大家在高二分科时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学校用心良苦！

　　高二开学，学校公布高一期末考试成绩，普通班的理科及格率极低，学生心里早有准备吧？校领导和老师慌了，理科成绩差，学校又重理科轻文，我们这一届学生命令禁止复读，大家高考无望啊！

　　文科老师常挂在嘴边的是“高一没有正副科之分，历史、地理、政治属于文科，高二可能分科……”。

　　理科老师偶尔傲气冲天的说着一句话，“高考想考高分、上好大学就学理科，理科有准确答案，文科考不高分，没有准确答案……”

　　有一次，化学老师当众说我，说李小枫的英语考全班第一，了不起，一般来说，女孩儿的语言天赋比男孩儿高，你的英语天赋的确超乎男人和女人。我大致看了你的理科成绩，二十多分，甚至十几分，替你高考担忧啊，你说你这么聪明的哇二，可惜了……男的理科天赋高，你却恰恰相反？

　　他的话有三个意思：

　　一、我的语言天赋高，高到超出男的和女的，我怎么听着像是说我不男不女吗？

　　二、我学不好理科，考不上大学。

　　三、英语和理科需要天赋。

　　理科需要天赋，我没有啊，文科呢？我除了英语和语文可以，其余都不可以，假设我高考这两科考满分有什么用吗？

　　下了晚自习，我们约好到操场散步，一整天的课程结束了，夜色微暗，操场上校园青春味儿十足，小风吹拂，人头涌动，三五成群的人散步、聊天，情侣比翼双飞，有人独自一人围绕着跑道奔跑，氛围格外自在放松，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此。

　　我如履薄冰地跟在大家后面，气氛有点儿怪异，走了几分钟了，没人说话，我不敢多说话，我选了理科科，他们必定对我大批特批。

　　师兄说：“你脑子犯浑，没一点儿脑子，选理科，找死！没那个脑子还非去理科班当炮灰儿，你的人生可悲啊，你这辈子做的最傻的一个决定非选科莫属。高考对咱们是学渣不重要，你忘了你说过，每天过得快乐最重要，学理科使你痛苦无奈，你的个性强又强，咱们四年的同学了，我不了解你吗？你初中化学考20多分，物理勉强及格，高中的理科玄幻到让你没有一丝思路，你对它又没兴趣，你知道自己的弱点和强项，为什么不选文科呢？你的天赋在于语文和英语，选个文科轻轻松松混日子多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寻痛苦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