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内。
“燕青!醒醒!”一声匆忙的呼唤将他从温暖的梦境之中拉扯回清醒的现实,燕青幽幽地睁开双眼。身为摄政王最为信任的暗卫,他第一反应自然是:“王爷有事?”
“不不不......”
“那?”燕青起身披上外衣,通报的小奴惴惴不安道:“宰相府云宝珠小姐托人给您送来这封信,希望您转交给摄政王殿下。”
燕青的手微微一滞。
“信留下,你出去吧。”
小奴恭敬地合上门退了出去。燕青的目光停留在那封书信上,信的封口连火漆都没上,想来也是猜到在传到最终那人手上之前,肯定会被人看见信上内容吧。
将信件掖入怀中,推门被寒风灌了满袖,燕青顿了脚步,微微叹了一口气,眼底蕴藏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身影一闪,终是幽幽地停在了月华的门前。
“主子,有事。”燕青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吧。”
燕青掏出那件信封,见月华也是极为疲倦的模样,解释道:“丞相府送来的信。”
“谁的?”
“云宝珠小姐托人送来的。”
月华眉头一挑,随意看了几行,又递给了安静伫立的燕青。纸上墨字娟秀,是他素日熟悉的字体。
“明日未时檀香阁一叙?”
“她还真是信你。”月华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地饮下。燕青望着信件苦笑一声:“毕竟旧识,料想我一定会帮她吧。”
“这信她连火漆都没上就让人送来,想来也是猜到我们会打开信件查其内容。燕青,你觉得这位小姐,意欲何为?”
“她......疏忽吧。”燕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刚一出口就不禁后悔起来。
月华了然地一声低笑,折起信纸塞入了信封,交还到了燕青的手中。
“从前她心计如何我无从知晓,只是她这封看似不设防的信件之中,却是千回百转的心思。”月华起身将窗户打开了一角。
“她希望我帮她。”燕青沉闷地埋下了头。
月华一声哂笑:“她是知晓你的心思,必定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因此......”
燕青苦笑一声,捏着信件心思沉沉,“可是主子,我想见她。”
月华笑而不语。
“多谢主子。”燕青跪下认真地磕了个响头,随即捏着信件奔进了自己的屋子。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而他月华,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琳琅院内。
云谧守在桌前许久,今夜月光很好,她已想好了说辞,只待那人来。
衣袂翻飞的摩擦声传入耳中,屋外四人应声一倒,窗户处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男子已悄然入了屋子。
“你要我做什么?”云谧冷冷地注视着那人,月华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看来那簪子你确实宝贵的很,谁送的?”
“与你无关。”云谧不耐烦地皱了眉,“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确实不是原来的云谧,我也不知道她从前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我替你做完你要求的事后,你将簪子还我,我们两清。”
“两清?”月华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不急不慢地点了点,“你倒是打好了算盘,万一本王将你身份揭发出去呢?”
“你我无冤无仇,况且我的东西在你手里,我还能跑么?”
“这东西,真有这么重要?”月华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骨簪认真瞧了一会,“你母亲送的?”
“你不如趁这时候告诉我,到底我要替你做什么。”
月华啧了一声,饶有兴趣地坐了下来,顺带着替自己倒了杯茶。
“有胆量。”他微微一笑,眼睛上挑了几分,像只狡猾的狐狸,“本王只需要你找到一封信。”
“什么信?”
“一封能证明你云家谋逆的信。”
前尘往事倏忽间涌至眼前,那日被鲜血染红的行刑场,她云家被定罪的理由正是谋逆。
“我,做不到。“
云谧一字一句地说道,趁月华端起茶杯那一瞬飞快闪至他身前,伸手就要夺回那簪子。月华不屑地低笑一声,身子灵巧地一躲,指尖捏着的那簪子擦过女子的衣袖抖落在地。
裂成了两半。
云谧僵住了。
“啧,自食恶果。”
月华笑吟吟地拍了拍手,却见方才出手狠辣的小女子霎时惨白了一张脸。
屋内陷入了陡然的沉寂,月华敛了笑,心头涌上莫名的压抑。
压抑,他多久没尝到这种滋味了?
“不就是个簪子么?”
云谧深吸了一口气,俯身沉默地捡起了簪子,再抬头时,目光一片清冽。
“这就是你的诚意?”
不甘、无望、愤怒、无奈......心头涌上的千种情愫,全都揉和在这一句话里。
云谧的手指恨不得掐进手心的肉里,尽管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眼前的那人是她踏入贵圈最好的阶梯,但心头的万般感情,在催促她痛下杀手。
是自己站的太低,才会受人欺凌。
是自己太过卑微,才会给人机会。
云谧死死地盯着云淡风轻的某人,全然不顾自己手心溢出的鲜血,正沿着手掌边缘,一滴一滴地向下流淌。
月华敛了张狂的神色,端详着面前小女子的神色。鲜血在地上开出了妖冶的花,她却不痛不痒,只是以沉默来作为诘责的工具。
他是西迎一手遮天的摄政王,见惯了朝野暗流涌动,也看多了塞外的血雨腥风,却没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像眼前之人那般,平静的眼眸下隐藏着滔天的阴翳。
这样深沉的眼色,不该属于面前这个年方十五的少女。
“是本王冒犯了。”月华缓缓迎上那片清冽的目光,“本王会请最好的匠师替你修补好那支骨簪。”
“我不会替你捏造云家造反的假证。”
月华走近一步,轻轻掰开云谧那浸着血的手指:“方才只是试探罢了。本王需要的,只是你云家大少与宰相的几封家书。”
云谧任由男子将手心被血浸红的骨簪取走,扬起的眉梢终于宽慰地垂了下来。
她知道,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