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眼角瞥了一眼习轻兰,倒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但是重活一辈子,她对有些事情很敏感。
譬如说,绝对不能让习轻兰抢先一步。
当今圣上膝下有五子三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当年习轻兰一人入宫,得了这几位皇子的赏识,再加上她用手段抢夺了习微竹的功劳,日后更是如步青云,万事都顺利。
思索之后,护国公点头道:“那就如竹儿所说吧。”
用过晚膳后,习微竹便在青莲的陪同下回了房间,一个婆子送来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小篮子里,装点着几片翠绿的叶子,看着就清爽可口。
青莲询问了几句,那婆子说是习轻兰送过来的。
习微竹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抿了一口汤水,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然后拉过青莲,轻声道:“寻个隐蔽的地方,把这碗羹倒了吧。”
青莲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却还是听从了吩咐。
习微竹懒懒的靠在床榻上,呼出了一口气。
习轻兰果然是不安好心。不过倒也是聪明,那碗羹汤中无毒,却另有一种药材,长期服用能使人精神失控,上辈子她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就开始服用这种羹汤,如今重活一世,也不枉上辈子‘神医’之名。
没多久,青莲抱着碗回来了,那碗底还留有一小层羹汤,见习微竹瞧过来,小丫头努了努嘴,说:“奴婢才疏学浅,不知道小姐抱了什么心思,只是小姐一向嘴刁,若是将这羹汤喝得干干净净,才惹人狐疑。”
这小丫头虽然看不透人心,但是倒也机灵得很,知道自家小姐察觉了什么,不多问,却晓得帮她隐瞒。
第二日一清早,习微竹便早早换上了一套爽利的男装,她将头发挽起,瞧着便是一个白面唇红的小公子,青莲嘱咐人牵了马车,与她一同出了府。
老护国公战场出身,一把长刀甩的狠厉干脆,刀刀见血,只可惜膝下只有一子,这一子又早年夭折,只给他留下了习微竹这么一个孙女,护国公一边真心疼惜她,一边传授给她骑马射术,耍枪弄剑,比起只会在府中做女红的习轻兰,她更加爽朗洒脱几分。
门外护卫对她穿男装进出早就习以为常,习微竹等人进出无阻。
她这次出门,是想要采购一批药材。
如果按着正常的时间走,一年后她将会有新的机遇,遇到上辈子对自己恩重如山的那位老人,重获一身生死人肉白骨的绝妙医术,而现在虽然不便透漏太多,却多少也需要一些药物护身。
她坐在马车中,忽然玩心大起,选了一匹性情温和的马儿,骑了上去,一个老婆子在前边牵着马,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习微竹上辈子被囚禁在顾府多年,已经很久没有上街逛过了,大庆民风开放,不少女子都着了男装,自在的行走着,她看的入迷,却没有察觉,那老婆子眼中闪过一丝毒光,袖口中多了一根银针,趁人不备,狠狠刺在了马的身上!
马儿惊叫一声,青莲惊惧道:“小姐!”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马儿受惊,缰绳挣脱了老婆子的手,发狂一样的带着习微竹向前狂奔!
习微竹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马一路带着她往前走,跑到了菜市场顶端,眼看着就要撞上一架华贵的轿子,旁边却忽然伸出来了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了缰绳!
是一个黑衣侍卫。
侍卫单膝跪地,冷声道:“殿下,时候到了。”
此时习微竹还坐在马上,惊魂未定,那轿子中却响起了一道懒散的少年声音:“行刑吧。”
行刑?
习微竹侧头看去,身子顿时发凉。
这马竟然无意中将她带来了刑场,一众老小跪在黑色石板上,披头散发,气氛僵硬而血腥。她来不及偏开头,刽子手的刀已经劈下!
头颅落地,鲜血缓缓流了一地,习微竹的指甲攥进了缰绳中,手脚一片冰凉。上辈子她四处行医救人,甚至上过前线,自然不惧鲜血,只是这幅场景,却让她想起了习轻兰说的话。
“……午时行刑。”
“……满门抄斩。”
她瞳孔猛地放大,此时有风吹过,轿子中出现了一张带着白骨面具的脸,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
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昳丽的黑衣,露出来的下巴白皙精致,眼睛比起常人要黑的多,那一瞬间两人对视一眼,习微竹没有错开目光。
她知道整个人。
习微竹从马上翻了下来,冲那少年微微颔首,低声道:“三殿下。”
她未曾入宫,也不像习轻兰一样,对皇子熟识,但是三皇子顾蕴的名声,实在是名扬天下,她不可能不知道。
听说这位皇子的母亲是胡人,被皇帝宠爱多年,却死在一场分娩中,皇帝因爱生恨,将顾蕴遗弃在后宫中多年,后来发现这位皇子天赋异禀,就让他坐了暗中的行刑者。
死在刑场上的这一家人,至少官居五品,不然这位常年戴着一面白骨面具的三皇子,还不屑于出手。
顾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男装少女。
她眉眼灵动,露出来的脖颈细腻光滑,乌发散乱,虽然一副恭敬的样子,却不怎么服气。
“殿下。”
顾蕴点点头,低声道:“回宫吧。”
轿子被抬了起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习微竹松了一口气,一低头却发现地上掉了一根用红绳穿起来的玉石,她一把捞起红绳,快步跟了上去,朗声道:“殿下!”
然后用力一扔!
玉石顺着车帘子钻了进去,正巧打在了那少年面具上,半张细腻光滑的脸露了出来,仅仅是一个侧目,都是倾城的风采。
他冲习微竹笑了笑,又压低声音对侍卫道:“查查她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