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大人,人马都准备好了,只待在人一声令下,铁掌帮立即烟飞灰灭!”张忠,丁厚站在薛宝身后兴奋不已。从青龙堂回来,二人就极力怂恿薛宝立即派兵将铁掌帮铲除。他们可不管赫连铁树是否为大夏皇族后裔,只觉得在铁掌帮颜面尽失,可非得找回场子不可。<br/>房里除了三人再无旁人,他们望着薛宝背负着双手极其沉思状。他们跟随薛宝日久,对于薛宝这个表情他们自然是相当熟悉了。只有大人在遇到极其棘手困难的事情才会这样入神的沉思。两人心中都是暗自嘀咕:“自从来到京城之后,大人就改变了很多,做人处事都比以前胆小怕事了。若是在保宁府遇到这种事,大人可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br/>“大人……”两人见薛宝良久无甚反应,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br/>“好了!”薛宝转过身来。两人一听心中均喜,总算等到这句话。可再一听不由傻了眼,只听薛宝接着道:“命令大家都撤下去吧,行动取消!”<br/>两人虽然大失所望,心中满腹疑团,可是对于薛宝的命令却是从来不敢违抗的。苦哈哈的应了一声。薛宝看着两人闷闷不乐的表情,心中却是暗笑。取消对铁掌帮的行动,他可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br/>赫连铁树身份非同一般,那么他潜伏京城不会没有目的吧。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打草惊蛇了。另一个使他谨小慎微的原因是他现在的身份已非当初保宁府尹可比,保宁府山高皇帝远,可以随心所欲。而现在却是在天子脚下,至从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新的认识后,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准备情况有变时随时逃命的心态。<br/>作为一个伟大考古学家梦想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同时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命运阴差阳错的让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巨大的时代反差,对于世界的认知在当初几乎让他崩溃。兜里揣着移动电话,背上背着笔记本的他就这么突然跨时空来到了这个世界,犹如来到了石器时代。他与所有的不论是人还是环境都形成一种巨大的差距,没有人了解,没有人认知自己。<br/>在这个世界他就是一个悲哀的存在。他感觉到只有自己才是一个生命。其它的任何人都只是一个以生命形态存在的玩偶而已,对他没有任何价值。他的心已完全是绝望的。不但因为突然失去了亲人朋友,更因为环境和时代的巨大差距。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巨人站立在绝顶之上,俯视着大地的芸芸众生,尽避人来人往,可是,这一切都不属于他的,别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无法溶入他的生活。<br/>在这个世界,他只是一个悲哀,一个寂寞的存在。因此,在保宁府之初他变得极度自私,没有血缘关系,没有生命的价值,一切以自我为中心,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横征暴敛,生杀予夺,任意取舍。<br/>所幸,他总算及时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既然来了就总要活下去。这种心境的转变使它在保宁府虽薄有恶名,却也不算太过。要溶入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是很困难的,不仅仅需要的是时间,还有觉悟和追求。<br/>他就这样慢慢的脱变着,当他当目睹了那些因为兵灾流离失所的难民时,给他空洞寂寞的心灵有了不小的震动。但是,这种震动和觉悟仍然不足以使它悲天悯人到以天下以已任。更多的却是既然生命是寂寞漫长的,那么又何妨把这一切当作游戏来充实寂寞的旅途呢!<br/>因此,无论权术与金钱,还是力量都无法掩盖那种千帆过静后的寂寞。这寂寞与环境和朋友无关。心境,只有心境的寂寞才是别人无法理解也无法诉说的东西。<br/>如今,虽然已经入朝拜将。但是每当他站在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上,迎着别人嫉妒目光,他仍然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溶入这个圈子。有时,甚至会想不知金銮殿高高在上的文帝是不是也有这样一种感受!<br/>只有挑战欲望和追求才会使他忘记,远离这种寂寞。当他当日一眼看穿吏部尚书王球的用意,以及太子临去之时似有所悟的眼神,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自己终于找到根治寂寞的药方了。<br/>那个高坐在云台之上,睥倪天下,挥戈勒马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啊!<br/>突然之间,他觉得天地豁然开朗,无论多大的欲望和追求原来都只是以这个目的为终极目标。他含笑送走王球和太子,心中已然明白自己有了什么样决定。<br/>可惜,无人分享他这个秘密的决定!在他解开寂寞之前,他还是注定要寂寞的!<br/>寂寞的人都是清醒的,他怎么可能忘得了王球所带给他的警告呢!正是在金銮殿上亲眼目睹了当今皇帝是如何巩固皇权,如何清除身边威胁的。当日龙骧将军裴方明平孙难当解巴西之围,为宋室立下大功,被封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他当即拜辞不授。可是仍然逃不脱文帝的猜疑,一月前被文帝寻了个克扣军晌的罪名,可怜父子二人没能战死疆场,却被自己的主子诛杀,同时被杀的还有当日领兵的梁州刺史刘真道。当日同解巴西之围的有功之人,除了薛宝之外都被诛杀殆尽,真是何奇惨也!<br/>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对丁厚道:“派人盯着铁掌帮,赫连铁树的任何行动都不可放过了,去吧!”<br/>“是,大人!”丁厚依言而去。<br/>但是,不到片刻功夫就快步奔了进来道:“大人,好消息啊!发现柳家的人了。”若是以前,薛宝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大喜如狂,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可是,现在,他实在不愿多生事端。柳家早已定案,缉拿与否都是意义不大。更何况自己武功进展缓慢,也不愿把柳家逼的太急。说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了,吩咐大家注意点!”<br/>“这个……大家已经动上手了,点子好硬已经伤了十多个弟兄了。”丁厚无奈的说道。看来不出头都难,薛宝挥了挥手道也不多言。丁厚在前,张忠在后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将军府。<br/>人马所到之处,行人避之不及。转过两条大街,果然就远远的望见一队官兵围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十多人,场中打斗呼喝之声不绝于耳。剑光霍霍,一名粗衫打扮的汉子左冲右突,怒骂中夹着惊呼,显是又有人伤在他的剑下。众官兵奋力抵抗,虽然人多势众,却是仍然处在下风,不到片刻之间又被他伤了七八人,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迫的太急。一人眼尖道:“大人来了,大伙不用怕,一起做了他!”<br/>众人应了一声,圈子外伤重的也一跃而起加入战团。这会儿可得好好表现表现,被大人看中可都前途无量啊!那汉子果然甚是了得,被三十多人拼命围攻,长剑更是舞的风雨不透。转眼之见又伤了两名官兵,他自己肩上也中了一刀。<br/>大队人马一到,不消丁厚吩咐就一个圈子围起来。有薛宝坐镇,那些官兵斗的更狠了,顾不得身上受伤,急红了眼把手中的兵器往那汉子身子招呼。薛宝一看形势,这人果然颇为了得,三十多个围攻的官兵,倒有大半身上挂了彩。转眼工夫又有一人受了伤,还好众人攻势甚疾,那汉子不急伤他,否则只怕这一剑性命难保。<br/>薛宝情知,再斗下去这些官兵就凶多吉少了。喝道:“你们都退下!”众官兵早巴不得这句话,多耗一刻自己身上便会多一处伤口。闻言,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这批人一退,立即换上一队,不过,这些都是薛宝精挑细选出来侍卫队。个个手按刀柄,作势欲发,只待薛宝一声令下,这汉子是插翅难飞了。<br/>那汉子也知形势险恶,长剑一摆冷笑道:“你这狗官,倚多为胜算什么英雄,有种你便和我单打独斗!哼,哼柳家是不会放过你的。”他的刚还未落,众官兵中就有人骂道:“兀那贼鸟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大伙一人一刀也把你剁碎了。”另一人说道:“什么柳家,花家,碰到薛大人只管变成落花流水的溜家!”他一说完,众人一阵哄笑。那汉子面色铁青,却是不发一言。<br/>“呵呵,好大的口气啊,只怕真要碰到花家你们大人也只有变成磕头求饶的份。”一阵娇笑声从场外传来,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本来众官兵在打斗之时,行人纷纷走避。倘大的街头只有远远的有几个人在观望。现在,不知何时场外已多了三人,两男一女都是腰悬长剑。男的莫约二十四五,仪表堂堂,女的二十一二,也生得阿娜多姿。三人这么站在一起倒也有些互相辉映,旁人这一望不以为是哪家士族名门的公子小姐。<br/>当众挑战丹阳尹的权威,这还了得。刚才那些还受伤的官兵哇哇大叫着冲了出去,立即将三人围了起来,领头的说道:“小丫头,好大的胆子!薛大人在此,还不快过跪拜谢罪,瞧在你小小年纪的份上,饶你不死!”<br/>薛宝眉头暗皱,林子大了,这些官兵也都是良隽不齐啊。自己在场尚且如此望威作福,平常之中如何嚣张也就可想而知了。<br/>却听哪女子笑道:“各位官老爷果然是厉害,嘿嘿,不过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不配姑奶奶我一拳一脚!”说罢又是一阵娇笑。这次,连薛宝都不由扬了扬眉,好嚣张的口气。那些官兵更是怒喝不绝,各挺兵器,作势欲扑。<br/>但是没有薛宝的命令,众官兵谁也不敢动手,都把眼光瞧向他,只待他的令下。薛宝还未做声,却听一名男子低声对女子说:“师妹,他们是官府中人,咱们不要多管闲事了!”师妹哼了一声道:“官府中人怎么,我偏要斗斗他们,哼,就你胆小怕事!咱们还怕这了些强盗不成!”语气竟是不屑,那青年男子倒是脸上一红,被她一讥,无话可说。<br/>另一个年龄看似稍长的男子喝道:“灵师妹,钟师弟是为我们好,你不可胡闹,忘了掌门的吩咐吗!”三师妹正想反驳,但听到掌门之言,便不敢再言。只应了声:“是,大师兄!”<br/>他们说的声音本是极低,即便周围的官兵也只见他们窃窃私语,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还道是他们怕了要磕头认罪,都是不住的鼓躁。那个叫大师兄和姓钟的男子只是充耳不闻,倒是那女子气的柳眉倒竖。<br/>薛宝修炼遗迹上的奇功,内力大进,耳目聪明,却是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眼见大师兄踏出几步站在人前,抱拳道:“这位大人万勿见怪,舍妹年幼无知,言语冲撞了大人,在下代她向大人赔罪。”说罢,行了一礼。不经意间看到薛宝低头沉思,显是听到了自己的说话,心中顿时吃了一惊。他师兄妹三人武艺不浅,说话声音也是极小,一般高手不是内功有一定造诣之人断不可能听到三人之言,更何况三人之间距他还有这么一段距离。<br/>难道是自己走眼了,这人竟是个高手不成!悄悄凝目一望,但觉薛宝儒雅翩翩,倒似满腹经纶的书生,心中不由大感奇怪!<br/>花家吗?那也可是大名鼎鼎啊。虽然那女子说的话很是刺耳,眼下却也不宜多树强敌。却也不能便宜他们,当下淡淡说道:“请了,本府奉旨在此捉拿朝廷钦犯,柳家也罢,花家也罢,谋逆之罪都是要诛杀九族的,不相干的人都散开了吧!”他面无表情,信口道来,却是三人讥讽了一番。<br/>刚才那女子出言极其嚣张,又是讥讽众人为酒囊饭袋,薛宝心里明白只怕这些官兵也真不配她一拳一脚。他一向精气内敛,藏而不露,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微怒。寻思:“好,既然你花家厉害这么了得,花、柳两家又是江南的武林世家,而且还是姻亲。好,眼下这人就是柳家之人,我且看你管是不管?你有本事便将他带走,我自是恭送还来不及呢!”<br/>那大师兄早在官兵与那人围斗中看出他所使是柳家剑法,只怕身份还不低呢。柳家出了什么事,他可是清清楚楚。无论真假,柳家现在都是被通缉的钦犯呢!特别是柳家三老更是有大笔的赏金。听薛宝这一说,心里顿时一惊,还好及时劝阻了师妹,否则这一闹起来,这伙同钦犯的罪名可就坐实了,花家还指望在江南立足?<br/>这人看不出虚实,说话也凭地厉害,绵里藏针。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不敢计较薛宝话里的挑衅,说道:“无意冒犯大人执行公务,在下等这就绕道而行!”告了个罪,迈步走道师兄妹二人面前,低声道:“走!”那女子还待在言,大师兄脸色一变,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众官兵见薛宝无话,谁也不敢阻拦,让开一条路来,三人出了圈子。薛宝还兀自听到那个女子在说:“大师兄干甚么怕他们,你放开我,我一个人也杀的他们鬼哭狼嚎……”三人转过街角,声音再也听不到了,已远远的去了!<br/>闹了这片刻的功夫,外边胆大看热闹的人又多了一些,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底低声议论。薛宝对着场中僵持的官兵喝道:“动手!”大庭广众之下,他可不会犯傻单打独斗逞什么英雄。只要能达到目标,他可不在乎自己动手还是借刀杀人,江湖规矩对他来说都是屁话,形同虚设。<br/>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队可都是训练很久了的。上次,柳家夜袭丹阳府,五百侍卫队几乎伤亡殆尽,薛宝恼怒异常,却也意识到普通官兵与武林高手的区别。这次,更是花血本组建了一支一千人的精卫队,抽调的无不是军中骁勇善战的年轻壮勇官兵,有很多更是经历过战场千军万马的洗礼的。薛宝知道,要让这些人单独面对那些武林高手,那是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的。所以,几月来他一直在训练这些人的协同作战。经历过战场的生死,他们的心灵对任何血腥都不会退却,即使再高的武林高手只要能抵挡住他的第一波屠杀,薛宝相信,凭着这支队伍来犯之敌也休想全身而退。<br/>好,今天就拿你试试刀。他心里想着,眼睛紧紧盯着场中的战斗。五名精卫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个攻前,一个攻后,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一个伺机猛劈,互相牵制,协同作战可比一个个各自为阵胡乱攻击强了好几倍。<br/>刚才三十多人围攻他尚且没能占到便宜,现在五个人倒也勉强能和他打成平局,虽然他是受伤之后,可仍然让薛宝欣慰不已,看来这个办法果然有效。一千人还是不够,就算十对一,也不过只抵一百名这样的高手,江湖之中哪一派哪一帮没个一百个弟子。嗯,这个事情就交给张忠去办,丹阳府和外军两万人中怎么也凑的到五千人吧!他可不知道这些门派之中弟子虽多,可真要找到一百个武功如同这般的弟子还真是难事。<br/>那汉子也兀自了得,且且说先自厮杀一场受伤在前。但见他出剑如飞,五精卫虽然狂劈猛砍配合默契,却还是给他悉数架住。又斗不大功夫,反而是他点了先机。薛宝叹了口气,知他武功即使与蜀南竹海莫三师兄弟相比亦相差不远。时间越久,瞧热闹的人越多,又有一批官兵围了过来,见到丹阳尹在此,俱齐齐见礼。<br/>薛宝不愿多耗时间手一挥,又五个精卫加入战团。十人围攻情形又自不同,攻击圈子又扩大了一倍,虽然只是简单的劈、砍、撩、斜刺等动作,无甚招式打言。但十人同时出招,此起彼落,那汉子也再快也顾不及,一前一后同时中了两刀,仍然奋力还了几剑,终于力衰劲道不足。<br/>众官兵又斗了一阵,那汉子越发慢了下来,肩头早中了两刀,顿时鲜血淋漓。脚上复又中了一刀,身子一个踉跄,众人齐攻而上,他虽然怒吼连连,却已力竭无力再战,被一刀劈倒,众人各执兵器架在他的四肢和脖子上,只待他再起反抗立即手起刀落。<br/>“别伤他性命!”薛宝道。死人他是不感兴趣的,柳家弟子突然出现在京城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杀了他可都什么都没有了。<br/>众官兵一涌而上,五花大绑将那汉子捆了起来,不消薛宝吩咐,押着他回丹阳府衙去了。一行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威风八面而去。薛宝走在前面,无意之间往两旁一瞥,但见行人中不泛佩带兵器的武林中人,见到大队官兵忽至,无不色变,有的手按剑柄,有的倒也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br/>薛宝暗叫奇怪,京城怎么突然多了这许多武林人物。看到官兵无不为之色变,难道他们都跟柳家有甚么干系?这可有点不妙了!<br/>回到丹阳府,薛宝亲自审问,那汉子只是不发一言,身上血迹斑斑,鞭痕累累,显是吃了官兵不少苦头。这倒也在薛宝的意料之中,习武之人都是硬脾气呢!他挥手让众人全部退下。对付这样的人,他可是有绝招的,惑心术一出,不到片刻功夫,那汉子把所有的东西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br/>薛宝问完,他也晕了过去,他的心神已全部被薛宝的惑心术耗光了,功法一失,他也就随之晕了过去。薛宝吩咐来人守着,不用再折磨他了,以他的身手在武林中也应该是有头有面的人物。他宁死不屈的个性倒也让薛宝有分佩服,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但是,却不打算就这么放了他。要找这么一个武功不错的切磋对手,对身在官场的自己来说可还真是不容易呢!<br/>前后与他自己猜想果然不差,柳家不但与刘堪有所勾结,更与鹏城王凯康府上往来甚密。薛宝不由暗自庆幸,从这人口中所知,正是他进宫那晚,柳家三老本是要来杀他灭口的,却被柳夫人所阻,抽身不得。后来,双方撕破脸面,柳家三老眼见夺取掌门之位无望,索性铤而走险,率领门下心腹弟子叛出柳门。指使门下弟子前去府衙劫狱,一来为了毁灭罪证杀人灭口,另一方面却是嫁祸给柳夫人一派,借机除去少掌门,逼得她无法在江南立足。这也是柳夫人当晚打算亲去见薛宝却未成行的原因。她也料不到柳家三老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抢先动手,不但伤了柳万秋,还倒过头来向自己动手。<br/>不过,薛宝心中倒是甚喜。一个强大的柳家是他不愿看到的。柳家分裂成两派对自己却是大有好处的,无论是那一派对付自己力量都不会比以前更加强大了,不是吗?<br/>也难怪这汉子武功如此了得,又道出许多柳家内幕消息。他却是柳家三老的心腹弟子,从他口中薛宝更是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这许多武林人物齐聚京城,便是为了响马令。昔日响马堂弓虽云铸三面响马令,两块名花有主,只有一面流落江湖。<br/>传说响马令所到之处,号令天下,群雄任之驱使,莫敢不从。连柳家三老也为之动心,不顾风声正紧,派心腹弟子前来打探消息,难怪群雄趋之如鹜!<br/>响马令,这已是薛宝第二次听到这个江湖传闻的神话了。第一次是在保宁府听到莫三说起,可惜莫三现在已是阴阳相隔。响马令,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薛宝不由想起另外两句经典之言:武林至尊,屠龙宝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看来武林之中无论哪朝哪代都喜欢搞这些唬头的玩意儿呢。不过,屠龙刀藏着武穆遗书的惊天大秘密。却不知响马令是否也干系到什么秘密呢?果真如此,那倒是十分今人期待呢!<br/>次日早朝,薛宝耐着性子等着上殿当值太监尖着嗓音说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便准备下朝了,偏偏今天没那么好运气。右仆射(国务院右行政副长官)何尚之出班奏道:“臣尚书省(国务院)右仆射何尚之有本启奏!”文帝道:“卿家有何事启奏?”<br/>何尚之道:“当今货价太低,而币值太高。物市买卖交易大是不便,陛下虽曾废五铢,而铸四铢,然民间私铸滥行,市上四铢多也为私铸,比起官造更市价更是不足。如此,导致市面币值更加掺差不齐,长此以往,臣担心物价混乱,望陛下慎查!”<br/>“卿家所言甚是,各位卿家有何应对之策?”文帝望着下面的文武百官说道。<br/>薛宝心中想道,历史上的劫贫济富难道自己竟有幸亲眼目睹吗?<br/>果然,江夏王司徒(国务院总理)刘义恭出班奏曰:“陛下,此事不难,币值偏差,可使一个大钱兑换两个小钱,既不用重铸新钱,五铢四铢同时使用,岂不两全其美。”<br/>他话刚落,御史中丞(总监察官)何承天即出班道:“陛下,此法万万不可,钱币之兴,以估货为本,事存交易,岂假多铸!数少则币重,数多则物重,多少虽异,济用不殊。况复以一当两,徒崇虚价者邪!若今制遂行,富人之赀自倍,贫者弥增其困,惧非所以使之均壹也。”<br/>他这意思是说钱币的兴起,是以估量货物的价值为标准的,这种事情只要有买卖交易就会存在,怎能凭借多铸钱币来影响它呢!钱币数量少钱币价值就高,钱币数量多货物价值就高,钱币的数量多少虽然不一样,但它们的使用功能却没有什么不同。何况用一个大钱当作二个小钱,只是增加了表面价值呢!如果我们实行这个以一个大钱当二个小钱花的办法,富人的财物自然会成倍增加,贫苦百姓则会更加贫困起来,这样做恐怕并不是我们要使社会达到贫富均衡的好办法。<br/>右仆射(国务院右行政副长官)何尚之也出言反对。文帝不以为然,最终采纳了司徒刘义恭的建议。<br/>薛宝暗叹了口气,历史所发展果真一点不差。自己虽有主意,文帝却不见得采纳。御史中丞(总监察官)何承天已经痛陈利害,不是一样的结果吗!<br/>纠缠好一阵,总算听到太监喊道:“退朝。”等到一干人走的差不多了,薛宝这才起步往外走去。原来,朝上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上朝之时,品位官职越小的需要先到,下朝之时,品位越小的又需走在最后。否则视为对品高位重的人无礼,薛为为人八面玲珑,心中孤傲,面上却是无丝毫表露。尤其是在朝堂之上,他可不想得罪过多的人。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文帝新近几大近臣之中,就数薛宝年龄最小,资因也是最弱的,但是,他在朝上的人缘却是最好的,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交情的无交情,他都是辑手点头含笑。<br/>因此,朝中文武虽觉他是文帝身新得宠的近臣,为人却并不是不可近。相对来说,皇上身边新近的四大近臣之中左卫将军(左军将军)范晔与侍中(高级咨询官)江湛,徐湛之却是世家门第,颇有几分恃才傲物,尤其是范晔更是自负才华,放浪不羁,与右仆射何尚之颇为不睦。<br/>薛宝与四人的关系,也是颇为淡漠。三人之中谁也看不起薛宝,无门无第,机缘巧合,因为刘湛之乱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其中,又特别是徐湛之,薛宝当日得罪过他,几次相对,徐湛之都是漠然而视,薛宝即使有心化解,也是无从为力。倒是与殿中将军沈庆之,如今已加封为辅国将军,两人颇为相亲,见面总要彼此喧哗几句。<br/>其中,尚书令(国务院最高行政长高)殷景仁仍然为朝中实际实力派第一人,司徒刘义恭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宰相,总摄朝纲,却并无实权,完全被殷景仁架空取代。殷景仁三日一大病,五日一小病,身子越发衰老了。但是,他却一点也不糊涂,揣摸上意,还是得心应手。薛宝对他倒也敬而远之。<br/>自从有过王球的暗示警告之后,薛宝与太子刘劭倒是从未单独见过面了,朝上相对,也是点头示意。刘劭也是聪明之人,皇叔刘凯康势力暂时被压制,皇上也不愿他的权力过大。千古帝王之术,不过平衡二字。<br/>一连几天,京城之中武林从士越聚越多,有慕响马令之名而来的,也有雀跃欲试,志在必得的。各路神通汇聚,京城之中一时龙盘虎踞。其中,只有薛宝冷眼旁观,暗暗的注视着这一切。青龙堂每天都会把京城的动向和各种消息给他送过去,看着这些情报,薛宝心头倒也暗赞,青龙堂虽小,雷通却能搞到这些隐秘的情报,看来倒也不是无能之辈,自己在他身上投资看来是下对了!<br/>他每天下朝之际,便在丹阳府的大牢里让柳家三老的那个心腹弟子陪着他练武。所谓陪,便是将他手脚上的锁镣换成了细而长的铁索,他在室内便有了一定的自由活动范围。他恨薛宝如骨,薛宝便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能凭手中长剑在比武过程中打败自己或者伤了自己,那也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不会“公报私仇”折磨于他。<br/>那人自从进狱,自知必受尽折磨而死。自己虽是柳家三老的心腹,可是,柳家三老却也犯不着为了他铤而走险来救他。却没有想到薛宝给了他一个让他为自己报仇的机会。在他想来,只怕是那狗官嫌活的不耐烦了,即便是有任何阴谋诡计,只要自己一剑在手,杀这狗官还不是轻轻一剑,如同砍萝卜一样容易。更何何况这长长的铁索更给了他一定的自由,这间宽大的囚室就像是专为他准备的。<br/>如今,他可以戴着铁索在室里三分之一的范围内自由活动,虽然手脚有铁索缚身略有不便,但是活动不受限制,剑法八层的威力是足以施展了。虽然也自知杀死这狗官之后自己也绝计活不了,但一想到自己不是已给自己报仇了吗?便又如孤胆英雄一样,心中泪水长流,满面悲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气氛宣染到极致。另一边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生怕那狗官发现自己的目的,不敢与他比试了。<br/>岂知事与愿违,原以为一剑便可将那狗官结束,没想到他武功也自是不弱。柳家虽然也查知丹阳尹会武功。却料想官场中人,会武也是有限,多半只是会些疆场之上杀敌的弓马枪棒功夫罢了。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一上场便展开杀招,自己以为万无一失的招数,可是偏偏杀不了眼前这个大仇人,他虽然也在躲避,可是还是在他的活动范围之内,在他的攻击之内便不能说他“违规”,言而无信,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个狗官会遵守他自订的,看似无疑在使他自杀的规矩。<br/>可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自己没能杀了他,也没能伤了他。他心中自认为的伤是将对方的一支胳膊或者一条大腿砍下来,那个才叫伤。至于那一剑刺中了那个狗官的肩头皮肉,在高手比斗之中只犹如蚊子叮咬了一下,不伤分毫,于他行动丝毫无碍。倒是那些官兵哇哇大叫,拉动铁索,便要百般折磨于他,那个狗官不以为然倒也不难为他。<br/>倒是弄的他自己满头雾水,他四肢上的铁索透过身后的石洞缚在另一间屋子里,那些官兵只要那间屋子里收缩铁索便可控制于他。他虽长剑在手,那铁索也是极细,却是坚韧之极,不是自己所能斩断的,他试过几次都是徒劳无宜。因此,那些官兵一点也不惧怕他利刃在身,如何威猛了得。<br/>还好,那狗官犹自不怕死,答应明天还来。可是,几天斗下来,他却越来越是沮丧。起初自己还可大占上风,可是,现在一点胜算都没有了。虽然剑法舞的风雨不透,却已变当初的主动攻击为防御了。在那狗官手里,他再也占不到任何便宜,而且现在也变成了他在苦苦支撑。这已根本不是自己当初以为轻轻一剑便成大仇得报的情况,仿佛已成了自己在向他挑战,而自己却是屡战屡败。当初也能撑上两百多招,现在几十招下来自己便相形见绌了。<br/>今天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来,他现在虽仍称薛宝为狗官,心中的恨却没那么重了。至从被关进来除了第一次受到苦头以后,倒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与他斗剑的这些日子,他每日倒也大鱼大肉,还有一壶上好的花雕,除了没人陪自己说话,孤寂无聊之外,倒也怡然自得。<br/>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他已不可能再向那狗官报仇了。他每来一次,功力便高一分,自己只不过是他喂招练习的实验对象罢了。今天等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大概是不会来了,自己的剑法已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了。<br/>还好,比武之末那只剑并没有收回去,无聊之余,他还可以练练剑法。他不知道薛宝多久杀死他,每日三餐仍是鸡鱼不断,好酒不缺。这倒也成了丹阳府大牢里的一道独特景观,那些狱卒均想,坐牢坐成这样,只怕也只有丹阳府才有。为什么牢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呢?一日三餐,衣食无忧,除了女人之外,好酒好菜,做人如此,夫复何求!<br/>此时,薛宝正在将军府的后花园与关万重斗剑。这里可以说是全府的禁地了,也是将军府里最幽静的一块地方,薛宝每日修炼都在此处。除了张忠,丁厚,吴有德及少数几个亲随之外,其它人等是不被允许走进这里的。当然,做个半个师傅兼对手的关万重是例外的。<br/>关万重,面色凝重,双拳击出,虎虎生风,或劈或拍,或圈或抱,攻守之间,无不带起一片劲风,举手投足,声威赫人,这已是在全力相搏。再看薛宝,年轻清癯的脸上古井不波,圈拉劈点,攻守之间虽不如关万重那样威猛刚重,却是灵动有余,白衣翩翩,拳若矫龙,行云流水,混然天成。<br/>两人身影不住闪动,拳来脚往,眼见已斗了一百多招。关万重越斗越是心惊,他每隔一天便会陪薛宝在此喂招,而他每天的进境都是出人意料。若最开始关万重还是以长辈对晚辈的姿态指点他的武功,从六七十招走到一百多招,从到头尾自己都可说是随意为之,最多不使出四层功力。但是,现在已然变成了平辈对手之间的切磋,自己全力尽出,一百多招外仍然无法占得上风,作为武林名宿,他心中如何不震动莫名。这种进境可是他从来没有遇到,也是没有听说过的。传出江湖,只怕谁也不会相信,本是关万重指点的一个记名弟子,却在短短的时间内达到了与他平等的身手。看样子,自己在二百招内仍然奈何不了他,他心中唯有苦笑。<br/>这种不败之局可是自己无法忍受的,谁叫自己是关万重呢?五禽拳的名家,被自己的弟子打败传出江湖颜面何存?<br/>他立意求胜,出招之中已运足功力,一脚踏出封住薛宝退路,接着“呼”的一拳捣出直击薛宝的胸门。这招凌厉异常,根本不容薛宝化解回避。唯有全力招架,硬碰硬一击才可以化解强大的攻击力。硬碰硬这正是他想要的取胜方式,以自己几十年的修为怎么说也不会比不过眼前这个犹是少年一般的毛头小子吧。<br/>当然,这也是他自己心中这么称呼。薛宝好歹也是朝廷四品官员,举足轻重的丹阳尹。不过,却也不敢伤了他,打定主意只要他抵挡不住,一露败像,便立即收手。<br/>薛宝无奈,只得急吸一口气,跟着一拳捣出与他碰拼。“噗!”的一声,两拳相接,关万重全力一击如中败革,身子一晃,退了三步方才站住脚步,而薛宝却是纹丝不动,巍然而立,大有名家风范。<br/>“罢了,罢了,大人,恭喜你,老朽已再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于你了!”关万重一付颓败的神色,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败,而且败的这么惨,自己全力的一击,被薛宝举手投足不动声色之间破掉了。当然,他是万万也不会想到薛宝最为了得的便是他那古怪的内功了。放眼当今天下,能与之奋力一搏者亦屈指可数,他以短攻长,焉能不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