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衍没有接,淡淡的看了眼那杯水。
“你不渴吗?”画矜疑惑的看着他。
“有些。”
“那你喝啊!”
“喝不下去。”
“……是有不舒服的地吗?”
“没有力气。”
“……”她略感无奈,复端着杯子小心翼翼的递到他唇边,“喝吧。”
玄衍这才缓缓将水咽下,眼角却渗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待喂他喝完水后,画矜不禁费解,“明明喝了鲛人血,怎么还会没有力气?”
玄衍一脸坦然,“可能是体内余毒未清。”
对……要喝三日鲛人血才行!一想到他是为了她才中毒,她又生出几分歉疚,“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你也不会中毒。”
玄衍眼底略显几分温柔,“该被蛰的本就是我,你不该去挡。”他又嘱咐了句,“以后莫要再这样。”
“那你呢,你还不是一样,我被蛰中大不了来找鲛人解毒就好,你何必还要把毒吸出来!”她皱着眉,颇有不满抱怨。
他一双水眸似夜空般深邃,“我怕来不及。”
她怔怔的看着他,仿佛跌入那双眼眸中,无法自拔。
良久,她不自然的垂下头,轻声呢喃,“那时候,我问你为何要救我,你没说完就倒下了。呃……为什么?”
玄衍缓缓启齿,“你不是唤我夫君么?”
她心口慌乱的猛颤,强行稳住心神,镇定的道:“帝神你莫要再戏弄奴婢了,是奴婢之前越矩了,今后奴婢一定恪守本分。”她站起来低着头,“奴婢去看看司泽水君,您安心歇息。”
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玄衍眼眸微垂,她毕竟是幽都魔姬,在她眼里,他或许算是仇敌,看来,他要费些心思了……
画矜出去后没见到司泽,只看到了在庭院里坐着的禾曦,一问才知道,司泽说要跟姬月婵单独谈谈。这厢禾曦脸色阴郁的渗人,画矜大致安慰了她一番,无非就是劝她千万别冲动,这是鲛人的地盘,搞不好他们就都命丧此处。禾曦也知道这个理,可依然是闷闷不乐。
不过,不得不说,画矜她这干舅舅动手还挺快,因为她试探了一番,禾曦已经完全忘记了琉璃扇的事儿。就冲鲛人王上这般把画矜的事儿放在心上,她也不好过于掺和司泽的事儿,更何况司泽自己都决定不了,她又怎能有办法。
鲛人其实也没有传言那般恐怖,他们当她与禾曦分别是玄衍和司泽的侍女,所以对她与禾曦也很客气,愣是把她俩拉到了一个宴厅去吃饭,兴许是她干舅舅交代了什么,这饭食格外丰盛,禾曦自然吃不下去,但画矜忙了一整天,可是相当有胃口。她本来还担心玄衍没吃东西,然鲛人十分周到,派人将饭菜送到了玄衍房里,这她才毫无顾忌的吃了个管饱。
待这顿晚饭吃完,天色也已经不早,可还是没瞧见司泽的影,禾曦便一直坐在庭院里等他,画矜劝又劝不住,也就由她去了。而画矜她自己则安生的回了房,她的这间房紧挨着玄衍的房间,踌躇了许久,她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的房门,想来他也应该没什么事了,且听说有人在照料他,那她还是别去打扰他休息了。
夜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总是出现玄衍的脸,挑眉,冷眸,浅笑……他的一举一动尽在眼前。
良久,她实在忍无可忍,坐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啪——”的一声碎响自玄衍房里传出。
画矜一惊,外衫都没顾得上穿,连忙起身就往隔壁房间跑去。
“帝神?”她一边唤着一边敲门,但里面却无人应答。她又连着急促的敲了几下,可玄衍还是没声音。
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当即心中一紧,直接一把将门推开冲了进去,只见玄衍虚弱的靠在床边,他脸色苍白如雪,嘴角挂着斑驳的血迹,身前的地面上,躺着几块茶杯的碎片。
“帝神!”画矜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满眼焦急,“怎么会这样!”
玄衍无力的缓缓启齿,“没事。”
画矜急的眉心紧蹙,“是不是余毒发作了?我去找鲛人。”说着她便要起身。
玄衍却拉住她的手,虚弱的道:“内息作乱,鲛人来了也无用。”
他的手冰凉入骨,画矜不由眉心深锁,可若内息紊乱,鲛人血自然无用,思忖了瞬,她重新坐在他身旁,担忧的道:“那……要不要我叫司泽水君来帮你调息?”其实,她的修为也可以做到,可她又不能露出来。
玄衍轻摇了下头,“无需,歇息一晚便可。”
那只手冰凉的手仍旧握着她,她实在担心,便伸手探上他的额头,然他的额头滚烫,她微惊,急忙道:“你快躺下!”说着她便搀扶玄衍躺下,“我去打些水来!”言罢她飞快的往门外跑。
玄衍用眼角余光轻瞥着她的背影,直至彻底看不到那抹桃粉色,他方抬手伸出两指在额上轻点了下,淡淡的白光随之一闪,他若有似无的翘了下唇角……
内息若是紊乱的厉害,便会引起发热,可玄衍这人好面子,定不会让人帮他调息。画矜自是知道这些,所以急急忙忙端着盆水跑了回来,想着先用凉水给他去去热。
她把水盆放在床边,复在玄衍身侧坐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更是惊诧,这怎么比刚才还烫了!
画矜连忙将一方娟布沾湿,覆在了他的额头上,虽说玄衍一直睁着眼,可他那双眸子却略显暗淡。
半响,画矜忧心的问:“好些了吗?”
玄衍目不转睛的对着她,低沉的“嗯”了声,又道:“你去歇息吧,我没事。”
不需,没事,无碍……他就会说这种话,也不知怎地,她甚是气的慌,“是,你是帝神,可你也会痛,也会难受,为何偏偏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你有血有肉,不是一块石头!”
绕是万变不惊的玄衍也怔了下,这些……从来没人对他讲过,更无人敢对他讲,他默默的凝视她,心底突如其来的一软。
画矜说完有些后悔,毕竟玄衍是帝神,而她眼下只是个仙婢,遂不自然的垂下眼眸,“……奴婢造次了,帝神你……”
“傻瓜。”玄衍轻道一声,同时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直接截住了她后面的话。
她抬眼,恰好跌入了他的双眸,这次,她真切的看到了那抹淡淡的温柔。
兀地,画矜反应过来那只玉手正贴在她脸上,可更让她在意的是,他的手为何还是如此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