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菟儿从内务司回到玉羊宫已经过去三天了,她也昏睡了整整三天。
起初左铭宸以为顾菟儿只是受到了惊吓,睡上一觉就会好了。谁知第二天他下了早朝再到玉羊宫时,顾菟儿还是没有醒。他连忙叫太医过来为顾菟儿诊视。
可是一连请了好几个太医,他们都说贤妃娘娘身体并无大恙,许是劳累过度,睡饱了自然会醒的。左铭宸虽然不懂医术,但是毕竟自幼习武,脉象多多少少还是会看一点的。他分明探出顾菟儿的脉象不稳,真气乱流,这怎么能叫“无恙”呢?
左铭宸越想越生气,连踢带踹地把那几个庸医赶出了玉羊宫。左思右想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去请太医令向慈了。
一提起向慈,左铭宸就觉得头疼。诚然向慈的医术,放眼整个大周,能与他比肩的也不超过三位。他和良君异师出同门,但是性格却比百里云麒还要古怪。
这个人太忠了,甚至已经到了愚忠的地步。
左铭宸推翻赵氏的统治时,他就闹过自尽。说什么臣无能,不能保护好幼主,是臣失职,愧对列祖列宗,臣也要追随幼主而去......有用没用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被左铭宸拦住了。
左铭宸说,起兵打仗那是士兵将领的事,你一个大夫,瞎起什么哄呢?
向慈啐了左铭宸一口,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欺君罔上,祸乱朝纲,这天下你也配?
说着说着,向慈越来越激动,愣是从左铭宸骂到了左铭宸的祖宗十八代。左铭宸倒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觉得:都说医者仁心,这老头儿怎么嘴这么毒?
杀吧,左铭宸还真有点于心不忍,毕竟向慈的医术是真的高超绝顶,万中无一。可是不杀吧,他说话有点忒难听,让左铭宸觉得有些丢面子。他又一心寻死,不如就发个善心,帮他完成这心愿?
正纠结着,阳乌忽然出面,给向慈求情,说向慈于赵氏有恩,希望能留他一命。后来阳乌还主动找上向慈,也不知道是如何劝说的,向慈再也没说过要自尽的话,虽然他对待左铭宸依旧没有好脸色,但是也没有那么刻薄了。
从此以后向慈久住在善药堂,专研医书古籍,再也没有出诊过。
如今顾菟儿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左铭宸招来阳乌说道:“你去把向老爷子请来吧,也只有你能请的动了。”
阳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飞快地朝善药堂奔去。
还没出半个时辰,阳乌挎着一个医药箱,背着向慈跑了进来。
向慈的脚刚落地,便给左铭宸敲了一拐杖,“孽障!你,你!你把我晗月孩儿怎样了!”
左铭宸突然被打了一下怒得瞪大了眼睛,一看是向慈,又立马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萎了回去。嗫嚅着说道:“妹妹她被姚千化吓住了,一直昏睡不醒,您快给看看吧。”
“啪。”向慈又给了左铭宸一下,“早就告诉过你,宫里的阉党应该管管,应该管管,你就是不听!出事了吧?出事了吧!”一边说,一边用拐杖连着敲打左铭宸的身上。
到底是神医,向慈专门挑左铭宸身上敏感的地方打,纵然左铭宸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也有点熬不住了。
“哎哟我的老爷子,您想教训我什么时候都成,快先去看看妹妹吧!”左铭宸疼得上蹿下跳,只得求饶。
向慈这才丢了拐杖,来到顾菟儿的身前,看着顾菟儿已经消瘦的小脸,顿时老泪纵横。
“您先别急着哭啊,把脉,把脉。”左铭宸在一旁提醒道
向慈瞪了左铭宸一眼,念叨了一句“小兔崽子。”,又扶起顾菟儿的手腕,为她把脉。
这孩子的脉象有点奇怪......看似不稳,实际上绵长有力,不像是惊吓过度导致昏迷,倒有点像是那些佛者所说的入定。可是哪有杀了人之后还能入定一说?
向慈看向左铭宸,问道:“丫头以前是不是也受过什么刺激?”
左铭宸和阳乌面面相觑,以前?以前在七贤庄的事......他们也不知道啊。
“混账!”一看这俩人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向慈心里便已经猜到半分,拿起方才丢到一旁的拐杖,这次是连阳乌也要挨打了。
阳乌见向慈动手也有些害怕,忽然想起了窃玉,他连忙止住向慈,说道:“我知道谁知道,我这就把她带过了!”说完便脚底抹油了似的冲出玉羊宫。
说起这事也怪阳乌。那天晚上为了支开窃玉,给左铭宸和顾菟儿制造独处的时间,他把窃玉带到了膳食间。结果转身就把她给忘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天,阳乌只求窃玉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到了膳食间正门,阳乌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一会儿进去了见到窃玉,一定要好声好气,充满诚意地对窃玉道歉,再把她请回来。
可是推开门,真的见到了窃玉之后,阳乌便不受控制地上前抓紧窃玉的手说:“窃玉姑娘前几天是我不对把你忘在这里您要打要罚我悉听尊便现在只求您别生我的气跟我回玉羊宫去。”
窃玉被阳乌惊得手里的鸡腿都掉了,她强吞下嘴里的肉之后,疑惑地问:“阳乌大人刚才说什么?”
“你不生我的气吗?把你,丢在这了。”
“阳乌大人不是特意带我来这里享受的吗?这里嬷嬷做的东西真好吃,我吃了三天还没吃过重样的,阳乌大人我应当感谢你,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呢?”窃玉疑惑地反问道。
阳乌松了口气,放心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带你去找你顾姐姐,她现在情况不太好。”
一听说顾菟儿出了事,窃玉紧张地站起来,忙问道:“顾姐姐她怎么了?”
阳乌摇了摇头,背起窃玉,有些沮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等一会儿见了老太医,他问什么你要如实回答。”
窃玉乖巧地趴在阳乌的背上点了点头。
待阳乌把窃玉带回了玉羊宫,刚把窃玉放下,窃玉便急匆匆地跑到顾菟儿的床前,先是给顾菟儿把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瞧了瞧。
向慈看这小姑娘动作比太医院那几个楞小子还熟练,连忙问道:“小姑娘学过医啊?”
窃玉摇了摇头,“只是跟着姐姐学了些皮毛罢了。”又说,“顾姐姐这症状我以前在山庄里见过,庄主说是一种癔症,得拿药压着。”
左铭宸听了眉头紧锁,这五年想必菟儿她也受了不少委屈吧。
“顾姐姐随身带的锦盒呢?”窃玉问。
众人皆摇头不知,这时芳翼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丢在耳房里了,我这就去拿。”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芳翼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锦盒。她把锦盒交给窃玉,窃玉从锦盒里取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小心翼翼地喂顾菟儿服下。
“这药是庄主亲自配的,应该有效。”
向慈捻起一颗药丸仔细查看,这药丸似乎也没什么奇异的地方,只是有一股暗香萦绕鼻间,一时之间连他也分辨不出里面裹了什么药材。
“小姑娘,我看你那里面的药还剩下不少,不如匀我一颗回去做研究?”向慈谄媚似的对窃玉说。听得左铭宸和阳乌双双翻起了白眼。
窃玉连忙拿回向慈手里的那个,护好锦盒,没好气地说:“这可是顾姐姐的命根子,少一颗都不行!”
“不过,”窃玉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道,“你若是听我的话,我就把药方直接告诉你。”
向慈听得两眼放光,要知道药方也是医生的命根子,尤其是那些私密的,只有亲传弟子才能接触到,这小姑娘倒是大方。向慈连忙道:“您说您说。”
“顾姐姐快醒了,你去熬一碗宁神汤来。”
这么快就醒了?向慈有些不信,但是看小姑娘胸有成竹,便直接应了一声,便让阳乌再给他背回善药堂去,给顾菟儿熬宁神汤。
两人才出了正殿,就听见里面有人哭着说:“娘娘,您可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