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莲躲在膳房,直到听闻客人离开后,才满面郁闷揣着吃饱喝足的宝玉,回到正房。不料一抬头,竟然看见嬉皮笑脸的钟翊代还在!
“有事快说,无事快滚!啊?!都吃光了?!你们属猪的吗?!”发现原本满满一铁锅豆角焖面,居然被吃得锅底朝天。黄莲气的头顶直冒烟,难得失声大吼。
因是刚搬进来,府里食材毫无储备,她黄莲临时起意吩咐膳房,按照她精心指点,好不容易做熟了一小锅铁锅焖面,并无多余准备。
她这不攥着一头大蒜回来,打算吃人家剩饭,饥饿难耐顾不来嫌弃,岂料连剩饭都没得吃!太过分了!
钟翊代被黄莲气急败坏的模样逗乐,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见她气不过,随手丢来一头大蒜攻击他那俊美脸庞,他赶紧起身笑着逃开。
最终,黄莲只得饿着肚子吩咐膳房立刻重新准备晚膳,待吃到嘴里时,已近戌时,且吃的只是一碗荷包鸡蛋面。
钟翊代赖着不愿走,直到陪黄莲吃过晚膳后才离开。
时辰尚早,黄莲睡不着,便将仍旧跪于门口的梅花桃花两丫头叫进来问话。
得知两人之前是贴身伺候钟翊代的,明显因被派来国师府不满意,故而对这位新任国师态度不恭。
黄莲给二人选择余地,是走是留随意,两丫头一听惶恐至极,心知回去贤王定会降罪下场难堪,哭着祈求留下,并保证尽心尽力伺候,决不再犯错。
烦躁挥退两丫头,黄莲静坐片刻后,起身回卧房,亲手整拾差人买来的衣裳物件。
昏黄的烛光下,晃动的背影形只影单,寂寥凄清。
亥时三刻,黄莲刚躺下打算休息,却收到武王府派人来传话,说是皇上口谕,今日子时一到立即出发北上,不得有误。武王顺便派来了马车接她过去一并启程。
黄莲愣怔了片刻才回神,深夜出发?再急也不在一时半会儿哇?老皇帝该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吧?!无奈,只得遵命。
也对,她虽被封为国师,却只有虚名,连最起码的车马轿夫也没有,只能随同武王一起蹭吃蹭喝蹭车马。
黄莲起身穿扮好,叫来景绅将准备好的几包细软,放进等候府门口的马车里。
她又叫来梅花桃花两丫头嘱咐一番后,才戴上帷帽出门离去。
黄莲赶到武王府时,府门前灯火通明,人马涌动,整装待发。
黄莲跳下马车犹豫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黄国师,这边!不介意与我乘坐同一辆马车吧?”
她回头看去,是贝清远从马车里探头出来笑望着她,琥珀色眸光熠熠生辉。
黄莲感激点头,行动迅速大步过去,手忙脚乱爬进宽敞的马车,顺手一把扯下碍事的帷帽。一抬头才发现车里除了他还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猛瞧。
女子肆无忌惮的目光,使黄莲有些局促,正要开口问,就听贝清远笑着介绍。
“黄国师,这位是舍妹,贝清瑶,一同与我来此游玩的,清瑶,休得无礼。”语气宠溺,说着便用锦扇轻打了下妹妹手臂。
“原来是贵国公主,恕在下眼拙失礼了。”黄莲坐稳看着对面窈窕的女子,先开口寒暄一句。
心想不论如何,总比与钟翊秋乘坐同一辆马车强的多。
“原来黄国师,如此年轻貌美风度翩翩,难怪哥哥如此大献殷勤,居然将宝玉都赠送于你。”贝清瑶爽朗笑开,圆圆脸蛋两个梨涡显露,甚是可爱。
“清瑶,莫要胡言乱语!”贝清远略显尴尬,轻斥调皮的妹妹。
“无妨无妨,舍妹口直心快,美丽可爱,皇子有福,真是羡煞旁人。”黄莲不甚介意,反而对其有所好感。
“如若公主愿意,在下便将宝玉还给你们。”黄莲说完就从领口,将正在酣睡的宝玉抓了出来。
宝玉被扰了清梦,慵懒地睁开绿幽幽的猫眼瞅见熟人,“喵呜……”一声算是打招呼。
接着就听到贝清瑶笑道,“黄国师,我故意说笑而已,你无需当真,既然宝玉愿意跟着你,定有它的道理,且是哥哥心甘情愿赠与你,你不必介怀。”说完仍旧毫无避讳地打量着,对面貌美如花的男子。
贝清瑶忽然又道,“你看起来只有一十六七岁吧?果然年轻有为,可惜你是男儿身,如若是女子,哥哥便可以追求于你……”她此话未尽,便被贝清远急声打断。
“贝清瑶!闭嘴!莫要胡言乱语!”很明显贝清远动了怒,将妹妹震住。
“黄国师,请恕舍妹娇宠任性口无遮拦,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正式作揖赔礼道歉。心念转动,琥珀色眸底情绪涌动。
“皇子言重了,令妹性子直爽直言不讳,我甚是喜欢。”黄莲无所谓道,转眸看向仍旧一脸震惊,盯着哥哥的贝清瑶。
黄莲和颜悦色开口,“公主莫被在下俗容所蒙蔽,实则在下现年二十有六,早已过了懵懂无知的二八年华。”又一个看走眼的,甚感无奈。
“在下与皇子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淡如水,如今时局所迫成为同僚共事,仅此而已,不会有所非分逾越,公主您想多了。”黄莲随心而言,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黄莲语毕便将满是哀怨的宝玉塞回怀里,瞧它这般委屈哀怨,算了,日后就让这猫耗子跟着自己吧。
黄莲话音刚落,便听见车外有男子唤她,“黄国师,武王请您过去有事商量。”顿时,黄莲浑身一颤,脸色苍白下去。
看来还是躲不过,无奈只得与贝清远客气告辞。戴上帷帽下车时,她听见贝清瑶难以置信的控诉道,“哥哥!你居然凶我?!竟然为了他凶我?!”……
抬头仰望暗沉的夜色,被众多灯火照亮这一方天地,夜风清冷掠过面颊。漂泊无依不知身在何方的无奈与凄凉油然而生。
黄莲暗自叹息一声,便跟着来人朝前方钟翊秋马车走过去。
走近马车站定,发觉眼前的马车比之贝清远那辆较小,外观简朴,与贤王钟翊代那辆奢华车舆更无法相比。
侍卫朝车内禀报一声便退下。黄莲低眉顺目等了良久没听见车里有动静。
“不知武王殿下唤在下来有何事?”她斟酌后如此道,也不敢贸贸然上车去。
“上来!”冷硬的声音出自车内钟翊秋之口,虽早有准备,还是将黄莲吓得一个哆嗦。
黄莲心想他吼这么高作甚!她又不是聋子!腹诽归腹诽,却不敢耽搁,动身拉开漆木车门低头上车,绝不轻易抬头看。
“启程!”黄莲尚未坐稳,就听到对面男子不耐地冷声令下。
黄莲被吓得一震后,急忙动手关好车门,规规矩矩一旁端坐好,目光落在自己紧拢的双膝上,不去乱看。鼻息间索绕着淡淡的青草般的味道,她熟悉非常,是钟翊秋身上惯有的味道。
马车走开,黄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本应该跟随自己的书童,侧身拉开车窗帘布朝外张望。
好不容易才瞅见景绅骑着一匹枣红马,紧跟于她所在的马车后,面无表情回望她。
放下帘布回身安心坐好,她犹豫一番后,终是抬手摘掉了帷帽,尽量坦然淡定面对神色阴沉的男子,见其良久并无开口的意思。
“武王唤我来有何事?”虽然马车足够大,但她仍旧觉得窒息紧张沉闷忐忑,因为,有他的地方,她就不得安生。
钟翊秋直直盯着对面终于肯看着他的女子,久久不语,深邃的眸底忽明忽暗,如此昏暗中,仍旧能将她的面容看得清楚,将她的心思完全看透,她,厌烦他!
于是,钟翊秋在黄莲注视下,就那般一声不吭的背对她躺下去,闭眼就睡。气得黄莲差些一脚踹过去,可惜,有心无胆。
怒瞪着某男黑发垂落的后脑勺半晌,直到黄莲觉察自己双眼发酸、抽筋,她才闭了闭眼睛,只得作罢。
脑中纷乱不堪,她懒得去多想,很快困意袭来,她疲惫地睁开眼,见钟翊秋原班不动地背对她躺着,仿佛已睡去。
黄莲盯着虎皮地毯沉吟片刻,觉得不论如何,睡美容觉最重要。
黄莲随即动身在身下柔软的披绣银蟒座椅里,侧身躺下,再次看了眼对面躺着的男子后脑勺,便疲乏地闭上眼睛迷糊睡去。
颠簸的车厢内静谧非常,忽然,原本睡去的男子猛然睁开了眼睛,眸光清明深邃。
钟翊秋缓缓翻身坐起来,定眸注视着对面女子疲倦的睡颜,久久出神,眸底压抑着太多汹涌复杂的情绪。
她身上隐藏太多秘密无法解开,分明是假装失忆。且,她欠他那般多,她是想勾搭上其他男人,飞黄腾达脱离他的掌控吗?哼!做梦!
钟翊代气喘吁吁冲进国师府,已是次日午时,虽然梅花桃花二人早已告知其,国师已随武王半夜启程北上而去。
他仍旧不甘心,怒气冲冲里里外外跑遍所有房间找人,最后不得不接受,黄莲已离去的事实。
颓然跌坐在黄莲的床榻上,有生以来头一次对父皇,产生了愤恨之心,更加气恼自己愚蠢,没能早些预知父皇的手段,而错过跟随黄莲北去的机会。
“禀四王爷,国师临走时吩咐奴婢说,等您来了让奴婢告诉您,在他枕下有留给您的书信,再三叮嘱让您亲启……”婢女梅花在门口恭敬回禀。
一番话尚未说完,就见原本神情颓败的钟翊代跳起来,激动的直嚷嚷。
“是吗、是吗?!书信在何处?!我看看!”边嚷嚷边一把丢开枕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白纸叠的不甚整齐,静静躺在那里,让他意识到她走时,甚是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