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翊代迫不及待一把抓起来手忙脚乱打开心急火燎查看内容。首先入眼的居然是工整纤细的墨色字迹,形体优美的行书,使他震惊诧异的是笔迹为何这般纤细?!
究竟用何笔所写?!他为何不知市面上有何新式笔墨?“梅花!此信可是国师亲笔所写?!”钟翊代大声冲门外询问。
“禀王爷,请恕奴婢不知,但奴婢这两日未曾见到,国师吩咐那书童景绅,代笔写过任何书信,倒是曾听闻国师吩咐书童出府,去置买什么神秘物件,具体为何,奴婢不得而知。”梅花急步入室如实禀报,不敢有任何欺瞒。
钟翊代急躁的挥退闲杂人等迫切将书信上面异常小的字迹细细过目,‘闲王殿下见好,我等奉旨连夜启程北上,不辞而别在所难免,归期未知。’
‘烦劳闲王殿下闲暇之余,帮我照料府宅,督促庖厨创新膳食,希望他日凯旋归来,终能吃到合口饭菜。钟翊代,此信万不可被你那老奸巨滑的爹看了去,明白?!’看到这里,钟翊代不禁失笑出声。
落款为‘黄莲亲笔’四个字,末尾又补充一句,‘对了,不要只顾着吃喝玩乐,记得给我府里所有用人付工钱!走了!再见!’。
梅花原本候在门外,等着主子吩咐,不想忽然听到,屋里传出其夸张大笑之声。
那笑声持续了很久,到最后听出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似无奈,又似哀伤幽怨,让人听着不免心酸。直到终于安静下来太久太久,都未见其从黄国师卧房出来。
黄莲此刻,正陷入噩梦里苦苦挣扎,梦中她置身茂盛湿热的丛林中跌跌撞撞拼命逃跑,忽然面前猛然出现一条金黄巨蟒,在烈日下张着血盆大口,吐出蛇信子,向她脸舔过来。
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转身拼命向后跑。不料突然雷声霹雳震撼天地,顿时天色骤变,已是大雨倾盆的黑夜。
炸响一记闷雷,闪电嚣张划破黑暗,她赫然看到武王钟翊秋就在前方,他手持明晃晃的软剑,染着鲜血滴落在他脚边,那颗死不瞑目的男人头颅上……
“啊!……”黄莲从压抑的嘶吼声中,猛然惊醒过来,一睁眼就撞上,钟翊秋深若寒潭的双眼,犀利的目光吓得她,猛然超后一缩,脊背撞到车厢木框,生疼。
慌乱低喘中她努力定神,才想起自己如今处境。避开钟翊秋冷厉的视线,她赶忙坐好,低头随手整理有些凌乱的衣着。
看样子天色已亮,不知走到何处了?动身撩起车窗看外面才发现,身处于四周农田环绕的坎坷沙土大道。
看日头估摸将近午时,没想到,马车一路马不停蹄如此颠簸,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最使她诧异的是,一起出发的那队兵马不见了!她莫名有些心急,探出头来找寻,发现景绅仍旧骑马,跟在马车后方三丈内,这才使得她安心不少。
同时,她注意到,贝清远他们那辆马车依然同行,走在前方丈许,心下愈发安定许多。
黄莲就这样探着头,心不在焉看着车外晃晃悠悠的风景,当缩头乌龟如坐针毡,不愿收回视线面对那位,面色如冰的武王殿下。
幸好如此窘迫难堪的局面,并未持续太久,马车便驶入了热闹繁华的县城小镇。停车歇马,几人进去一家门庭若市的酒楼,选了处安静的角落入座。
景绅、高守与车夫一桌,黄莲与武王、贝清远兄妹四人一桌。
奉旨急着马不停蹄连续赶路六个多时辰,众人都饿得够呛。饭食上桌,都忙着低头吃饭。唯有一人忙着搭讪。
黄莲不紧不慢夹块鸡丁送进口中,有意无意抬眸淡淡看一眼,对面不停对着武王没话找话的贝清瑶。继续夹块鸡丁吃,心下得出一个结论:原来,贝清瑶爱慕钟翊秋,非常。对此作出个人评价:睁眼瞎哇!
黄莲纵然心底万分不屑,但完全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她仍旧表情淡淡伸出筷子,毫不客气夹走,盘里最后一块清蒸鱼,直接弯腰放进脚边的食盘里。
原本埋头大吃的宝玉感激涕零,抬头伸出粉红的舌头想舔,主人给它夹鱼那只可爱的手,却被其冷漠避开。
“黄…公子,看来宝玉跟着你,真是它的福气。”一旁贝清远看着黄莲素净的脸,微笑道。琥珀色眸的波光闪烁,加上温和非常的语气,显露出一份隐晦的情愫,使得武王不禁微微蹙眉。
“哪里,贝公子无须抬举我,若是哪天我穷到身无分文饿肚皮,我肯定会首先将它拿去换银子来花。”黄莲不咸不淡回应一句,继续不紧不慢吃饭,鬼才知道下顿饭又要挨到何时。
贝清瑶总算将目光从钟翊秋身上挪开,“我说黄公子,你可知道宝玉值多少银子?!”太无耻了!居然如此糟蹋哥哥一片心意!
“哦?不知道,值多少?”黄莲停下筷子一本正经看着,对面面红耳赤的女子,虚心求教,完全不在意她愤愤不满的口气。
“你!…宝玉可是无价之宝!如何能说卖就卖!”穷疯了吧!贝清瑶不顾哥哥一旁阻止,怒斥黄莲的无耻作为。
黄莲并不气恼,仍旧淡淡的口吻道,“不是说送给我了么,那便随我如何处置,如果贝姑娘有何不满,可以劝你哥哥将这无价之宝收回去。”说罢继续慢条斯理吃饭。
心想,自己实在不愿与钟翊秋同车而行了。于是忽略贝清瑶的恼怒,黄莲叫来一旁桌前正沉默吃饭的景绅,凑近他耳边低声吩咐几句。
待其离开后,她搁下筷子,无所谓地看一眼怒瞪着自己的女子,忽略左右男子的视线,便开始饮茶。
饭后再次启程,黄莲挺直腰板登上了自己的马车,那姿态,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架势,虽然看起来一切如常。
几人从永安城出发,一路北上,要到北冰国西境坋都援战,途经地貌广阔,物产丰富的天佑府,再绕过连绵不绝的长缘山西尾,进去北冰国境内,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抵达坋都南城门时,已经是半月后。
入城之前,贝清远考虑周全,果断下令,将一路执意跟来贪玩的妹妹,派人安全护送回国都雪嵘城父母身边。
有皇子令牌,钟翊秋与黄莲都无须多言,便随着贝清远被热烈迎接进城,热情招待。
由此可见,北冰国这位唯一的皇子声望极高,颇受民众拥护爱戴。
几人被安排住进了城西将军府,是一处三进四合府院。黄莲与钟翊秋入住后院西边两间客房,于东边大将军魏诚对面,而贝清远住进正房主屋。
听说安排了隆重的晚宴,要为中安国派来的众将士接风洗尘,而黄莲却兴趣缺缺。
原来钟翊秋那一万兵马,三日前就凭借武王的腰牌,以及贝清远的亲笔书信,顺利入城驻扎下来。
黄莲吩咐景绅去找人抬来浴桶热水,关门闭窗后,先痛痛快快沐浴一番,才感觉精神不少。
马车真不是人坐的,颠颠簸簸摇晃得她一路晕晕乎乎的,虽然白天赶路,夜里会在客栈里歇息几个时辰,但她这副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沐浴过后已近,黄莲换上一身厚实些的干净白袍,听见外面有人唤她去参加晚宴,随口应了声。
她将蹲在桌上,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宝玉,抓起来从领口塞进去,无意看到换下的脏衣服里,掉出来皱皱巴巴的纸条。
再次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找近不了成’五个不成语句的毛笔字,落款是‘丁白’二字,看起来不那么歪扭。黄莲不禁失笑,她知道是那个半夜跑来威胁她的男子。
纸条是昨日傍晚客栈里,小二偷偷递给她的。原来他识字不多,可她还是看懂了他表达的意思,他名为丁白吧?他说他进不了城,她回了他说,让他在城外等她就好。
烧毁纸条,黄莲整理一番自己的行头,才开门出来,“跟着。”淡淡吩咐一句一直守候在门口的景绅,她随着来人前面带路跟去。
不管皇帝将景绅放到她身边是何目的,更不理会他的职责是书童,她如今完全将其当贴身小厮使唤。
晚宴设在将军府东侧的宅院内,城内较大的宴席议会都在这里举行。
穿过青石院落,黄莲进来正北顺意大殿时,这里已然众宾满座,热闹非凡。她才意识到自己姗姗来迟。
“黄国师,来这边!”忽然听闻男子一声热切招呼,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寻着北冰国皇子视线朝门口望去,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黄国师’。
只见他墨色锦靴,一身宽大的素白长袍裹身,玉带束腰,身姿摇曳纤细若扶柳,唯独不见其真容!
因为黄莲此时头戴一顶墨色大帷帽,只能透过缥缈的轻纱,看见其隐约面部轮廓,五官都看不真切,惹得急于觊觎的众人嗤之以鼻。
黄莲备受众人瞩目,极度不自在,她寻着贝清远的位置稳步过去的同时,四下大量一番殿内情形,大概在座有五六十人之多,肯定都是权高位重,才有资格出现这里。
黄莲对主位之上,一身紫色锦袍的贝清远点了点头,然后自觉在钟翊秋身边空位置落座。
她虽然完全不懂军事策略,但还不至于在此找错自己的位置,她此时的身份只能是中安国国师,容不得她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