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天气有些灰蒙蒙的,大概会下雨吧,伸了伸腰,不禁觉得还有些冷,把T恤换成了衬衫。
关上自己的房门,他决定,自己去把早餐问题解决了,他又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心里一堆火,干脆懒得叫她,等她饿了自己去找吃的,他可不想当她的保姆了。
他吃了早饭,然后又去周围逛了逛,觉得无聊,索性回去看看那家伙醒了没,要是醒了,那他就得好好数落她一番,他不能理解,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能睡,而且昨天车上她是一直睡在他大腿上的。一想到昨天,她睡到他的腿上,看见她晕车的样子,他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开心,因为看到了她软弱的一面,那个时候,她不吵也不闹的,就安安静静得躺在他腿上,睫毛覆在眼上,薄薄的唇瓣紧闭,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顾邵泽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会觉得她好呢?她就是个只会讨好别人,极力掩饰自己缺陷的一个有心机的人。这样一想,他心里踏实点儿了。
看看时间,将近十点了,而眼前,依旧是紧闭的房门。他举起手,站在房门外把门敲得嘭嘭嘭的。他敲一会儿又等一会儿,一分钟都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他想,猪都没有简默睡得沉。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手机给他妈打电个话报平安,电话接通便听到邵美筠哭哭啼啼的声音。
“妈,怎么啦?”他有些担心得问着。
邵美筠一边哭一边说。
再次走到简默的房门前,又是敲门又是呼喊的,结果同上,无人回应,他在想,那家伙不会是什么时候出去了吧,或者,压根就不想回应他,不过,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担心的,如果他把那家伙弄丢了,那他就会成为罪人的,于是,他围着房子转了一圈,他们住的是那种富有美感的木质房屋,只有一层,房间带有浴室厨房,条件特别好,这些房屋也是属于他们顾氏所有。
找到能翻进去的位置,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自从遇到这家伙后,他都是第几次翻窗越台得进入她的房间啦,不过他又蹙了蹙眉,这家伙随时都不关窗户的,他倒是算了,要是有坏人呢,人家还不是能和他一样翻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简默了,看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走到她面前,笑得有些邪恶,心想又能吓吓她,呆站了一会儿,他觉得似乎不对劲,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的。
撩开被子,预备把她抱起来,尽管隔着一层薄薄的纺纱睡衣,他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体火热的体温,身上散发出薰衣草的芳香刺激着他的嗅觉,少年应有的怦然心动让他红了脸,不过对于高智商并理智的他又想到这近一点儿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医院诊所之类的地方,外面打车也不容易,于是又折回床边,将她轻轻得放下。
找来了冰袋,温柔得将它敷在她额头上,反复几次,也有好转,他揪着的心也放下了。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这么认真的看她,哦,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在车上,她安静得躺在他腿上的时候他就认真得看过她了,当时司机还笑着说,你们还挺恩爱得啊,看好你们这对,坚持下去,走到结婚那步。
当时他只是抿嘴一笑,也并没反驳解释。如今,她又在他面前躺着,不过,她不算太安静,可能是烧糊涂了,一直在说些什么。
“爸,爸,妈,别扔下我,别。”
“姨,你快回来,我想回家。”
“韩溪,对不起。”
后面就说得越来越轻了,顾邵泽是个敏感的人,对于韩溪这个名字,他知道,对于她,一定不简单。而她所念出的人,对她也是重要的吧,突然想到刚刚和母亲通的电话,青青姑姑得了癌症,手术之后也无法根治,这么说来,还是会提前走向死亡的边缘,那么,简默呢?她经历了自己亲身父母的死亡,如今,是又要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离开,她能承受得了吗?他突然有些可怜她。
看着简默楚楚动人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怎么讨厌她了,这样的想法可能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他心里产生了坏坏的思想,悄悄对她做了一件事儿。
等到简默稍微好一些,他就急急忙忙地出门,重症中暑,不可能就敷敷冰袋就可以了,他还得去医院买些药,他怕简默中途会醒,于是一点儿也不敢耽搁。
回来时,他又买了粥,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粥,所以就又多买了几样。
简默是在傍晚的时候才醒的,窗边站着个人,傍晚霞光照在他那修长的身上,头发也似染上了一层金黄,他单手托着腮,神情凝重,似乎在想什么深奥的问题。
“帮我倒杯水。”
听到简默的声音,他抽回思绪,面无表情得瞪了简默一眼,随后也不得不去倒水。
简默坐了起来,接过他递上的水,微微红着脸。
顾邵泽假意轻咳几下,说:“你用不着用感激崇拜的眼神望着我,也别想着要以身相许来报答对我的恩情,你只要以后别在只有我俩的情况下生病就好了。”
简默嘴角抽搐了几下,“放心,你那点儿恩情还达不到我要以身相许的程度。”简默侧了侧身,在旁边抽屉里捣鼓着什么,拿出她的钱包,利落得抽出几张百元大钞甩在顾邵泽面前,笑盈盈得说:“拿去吧,照顾了我一天,辛苦了。”
顾邵泽黑着一张脸,他没想到这家伙还更狠。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简默眨巴眨巴眼睛,心虚的问:“你想干嘛?”
“你说呢?”顾邵泽扬起一抹邪恶的笑。
简默觉得阴风阵阵,面对着他,她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简默双手摆个交叉形挡在前面,有些底气不足的吼道:“喂,顾邵泽,你再靠近一点儿的话我,我……”
“你就干嘛?大叫啊。”他收起笑容,换回一张冷漠的脸,站直了,“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啊?”
“谁叫你长着一张色狼的脸。”简默依旧保持护着自己的姿势。
“嘁!”他懒得和她较劲。
简默也放下悬着的心,摸了摸自己早已瘪下去的肚子,可怜巴巴的望着顾邵泽。其实,她想说,小泽子,还不快给哀家上膳,她没敢说。
顾邵泽憋着笑,冷眼瞪了她一下转身去拿微波炉里的粥。
从昨天在家出发,晕车期间她没沾任何粮食,她还真是有些佩服自己了。
顾邵泽看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也不和她计较那么多,把碗收回厨房,简默想起来了,也想出去活动活动,顾邵泽又端着杯子走到她面前,把药和盛着水的杯子递给她,颇有兄长的样子对她说:“先把药吃了。”
简默紧抿着嘴,皱了皱眉,“我不吃西药的。”
顾邵泽呆呆得看着她,很显然,他没明白。
简默把脸撇向另一边,用冷漠的语气说道:“我吃不下西药。”
从小就是,感冒得病从不吃西药,都是喝中药长大的,这是个奇怪的癖点。
顾邵泽以为她和那些娇娇女一样,吃不下苦的东西,于是用有些带哄的语气说:“良药苦口。”他又把杯子和药向她递去。
见简默不领情,他把药和杯子往旁边的柜台上用力一放,一杯水都被震出了一半,冷冷的看了简默一眼,他可是没有耐心的,“生病了别连累我。”
说实在的,他就是怕她连累了他,因为她的生病,他也累了一整天。
在他打开房门准备离开时,简默突然说:“你去给我买中药吧!”
接着是“嘭”的关门声。
既然他都那样说了,那她就不应该成为他的累赘,是啊,人家凭什么照顾你啊,不是敌对关系嘛,人家凭什么啊,她也想快快好起来,可是,西药,她宁愿病着也不吃。
等她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一进门就听见呯呯砰砰的声音,她还以为有小偷,随即扑面而来的药草味再熟悉不过了,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看,原来是顾邵泽。
她悄无声息得站在厨房外轻抿着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余光瞟到有不明物,扭头一看,吓得他“嚯”一声。
简默有些得意,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是就喜欢吓人的吗?
顾邵泽轻轻皱了皱眉,继续捣鼓自己的事儿。“不是演林黛玉就是演贞子,适合进演艺圈。”
简默撇撇嘴。
厨房里只有顾邵泽煎药的声音,反而显得太过安静。
“小时候,是我妈煎药给我,后来,是青青姨。”
“总是要麻烦别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煎吗?”
“不会。”
顾邵泽睥睨了她一眼,“没出息。”
他把药倒进一个陶瓷碗里,递给简默。
中药的热度透过碗瞬间到了手掌,简默迅速把碗甩给了顾邵泽,还好,顾邵泽眼明手快得接住了,“你……”他多少还是有些生气的,如果他没有接住呢,那他不就白费这么久了嘛。
简默双手捏住自己的耳垂,一脸无辜的样子,“好烫。”
顾邵泽依旧板着一张脸,经过简默身边时,骂了她一句“傻瓜”。
真的有够傻,明明也知道是刚刚煮沸的药,他递给她,她居然两手抱着碗,不烫才怪。
简默喝药的时候,顾邵泽坐在对面把玩着茶几上的杯子,还是忍不住问了,“很少有女孩子会喝中药的。”
不知道是喝了药的缘故还是药太烫的缘故,简默的一张脸显得非常有血色,她抬起头,张嘴呼了呼气,然后露出非常欠扁的表情,对着顾邵泽嘿嘿的笑两声,她并没有想要告诉他缘故的意思。
小时候,因为感冒要吃药,妈妈给她买了西药,喝了足足一大碗水才把那些比较小的颗粒吃下去,最后有颗很大的药,她都胆怯了,想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扔掉,结果被爸爸看到了,还被骂了一顿,她明明就吃不下那颗大药,可他们硬是要她吃下去,结果,卡在了喉咙里,又苦又臭的药味侵满她的味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那次,还差点儿被噎死,自此,她不再吃西药。
明明也是不喜欢中药的味道,却要说自己喜欢中药的味道,为的只是希望父母把更多心思放在她身上,生病了,妈妈会留在家里给她煎药,会有更多和她相处的时间,其实,她想说,中药比西药还要苦。
久而久之,只喝中药不吃西药却成了习惯。味到中药的味道,是满满思念的味道,她觉得,只有喝中药,才能留住更多和亲爱的人相处的时间。
她就是个那么有心思的人,从小就是。
她见顾邵泽不说话,显然是不满意她的态度。
“这里面有些什么?”她双手托腮,把鼻子凑到碗上闻了闻,“青蒿,霍香,嗯,佩兰。”
“还有滑石。”
她好像并不纠结在刚刚那个问题上,又问:“顾邵泽,你喜欢学医吧?以后是要考医大吗?”如果不是一个爱医学的人,怎么可能懂那么多呢?
顾邵泽也用她的做法回答了她,对她嘿嘿的笑了两声,便起身离开。
最后,简默恶狠狠得瞪着他离开的身影。她觉得,真坏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假好人,而顾邵泽,就是个假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