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一直努力压制着的恐慌和畏惧此刻一下都涌了上来，念初扔下伞，向着郑宛清跑过去。
小碧看着念初有了反应，也不顾自己眼前到底有多少丛生的草木，立马向前跑去。
大雨打在身上，噼噼啪啪的响声，顺着小碧的脸颊流下，流进脖颈里，和早已经浸湿的衣衫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念初，你找到小姐了吗?”小碧远远的喊着，
没听见念初回答，小碧心里有些急，赶忙跑过去，可是脚上不经意却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好在没有摔倒，但是泥印子却溅了满脸。
小碧没顾得上擦脸，速度不减半分。
等到真到了郑宛清的身边时，她却和念初一样愣在了原地。
她从没见过小姐这幅样子，即使是得知自己要远嫁西南时，也没有这样过，可是小姐究竟是遇见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如此。
愣愣的站在雨夜里，没有人开口说了话。
许久过去，郑宛清忽然呢喃了一句：“为什么？”满满的厌倦，无能为力。
念初和小碧眼中皆是有光乍亮，但是看着刚刚才有一点反应的郑宛清沉寂下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小碧在这个雨夜里倒是难能的冷静，拍了拍念初的背：
“念初，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谁都不要说，我们先把小姐背回房里，我去找医官来看看，千万不要惊动府里的人。小姐醒来之后也不要再提这件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底是比念初长了岁数，终于拾起一个做姐姐的担当。
念初马上就明白了小碧的意思，点了点头。
两个人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郑宛清的两双手掰开，小碧拖着郑宛清把她放到背上时，明显感到了那一具身体不同寻常的冷度。
念初和小碧的呼吸都是一滞，但是谁都没说话。
即使知道状况并不好，但是还是存着惦念。
一直把郑宛清背到房里，寻了热水来给郑宛清擦了身子，小碧才看见衣服上那些血迹，明明暗暗，一块块交织在一起，麻木又残忍。
忽然间，小碧就明白了郑宛清今夜为何如此。
从前那些日子，即使过得晦暗无光，但是也是总存了一条性命，只要有命在，一切都有转机，只是，如果连活着的机会都被人夺走，又该何其悲哀。
小碧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郑宛清冷冰冰的手，努力将自己身上那仅存的温暖传递给她。
可过了许久，就连红烛泪一滴滴挂住，那双手却还是冷冰冰的。
意识到这样帮不了郑宛清，小碧起身，嘱咐了念初几句，预备着去找个医官来瞧瞧。
只不过，这么大晚上的，还有谁会出来看病呢？
念初好像猜到了小碧在想什么一样，缓缓地说一句：“碧姐姐，城南有家止离客栈，那里有人会帮姐姐。”
小碧似乎没有想到念初会知道这样的事情，缓了一会，还是拿起伞奔了出去。
烛光摇曳，将念初稚嫩的脸庞投射到墙上，少年的眉目逐渐清晰，变成许久以前的曾经遇见过的样子。
光影重重叠叠，再次遇见时，纵使物已故去，眉目却依旧如初。
……
小碧走出相府门外许久后坐上一辆马车，赶到止离已是子时，纳闷的是，这酒馆到了这个时分，竟还亮着，一副红红火火开门迎客的景象，与街上萧瑟格格不入。
小碧拖着湿哒哒的身子迈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位白衣男子。
许久未见，再次重逢竟又是这样窘迫的景象。
“公子，您是这客栈的掌柜吗？”
召隐抬头，看了看小碧，却没说话：这姑娘，大半夜的，赶到这里来，想必是她家小姐又出了什么大事。
小碧没当这公子不理她是什么大事，走上前去预备和召隐细细诉说，可是召隐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放下酒杯，什么也没说，召隐上了楼，一张冷面。
预备踏出的一只脚重新收拢，小碧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公子，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可是，小碧还没反应过来，木质的梯子又有了声响。
“走吧！”
白衣清冷，周身如同蒙了一层雾一般，脚步的急促却成了唯一的缺憾。
客栈门口停着的车还没走，可是驾车的却换了个人。
“上车。”磁石般的声音混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如同编钟所奏的曲。
等到小碧坐上了马车，看见了放在车厢里的一堆器物，这才知晓一切。
小碧乘马车到这里来时花了近两个时辰，可回去这一趟，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相府。
让小碧没有想到的是，召隐直接将马车停在了靠着顷居的街道上。
停车下马，一气呵成，甚至小碧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召隐会知道自己不想要让相府众人知晓。
而且，知道小姐的院子，是顷居。
“你往正门进去。”
依旧是清冷的嗓音，但是相较于之前，明显带了不悦。
小碧没注意到这其中细微的变化，按着召隐的吩咐向着正门走去。
那一丝的不悦情绪源自于在倾盆雨夜也没法消弭的血气。冷冽之间混合着一种不该有的腥味，而且，依旧是新鲜的。
这里，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见血的事了。
那么，她 ，想来也是因为这事吧！
一想着这些，召隐加快了动作，揭开车帘，拿了里面的物什就走。
蹬着车架，一跃而上，白衣翩飞，在夜雨中如同一条月白的披帛。
再落地时，已经是在顷居后院了。
踏着脚下那片土，召隐好似感受到了郑宛清的悲欢一般，沉郁的如同那天的夜色。
没等小碧回来，召隐就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屋子，依旧只有烛光，渺无声息，就连一直坐在郑宛清身边的念初也睡着了，软软的趴在被子上，一副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