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宛清今日出来的时间着实有些久了,现在要是不回去,府上的人都该着急了。
王立一人在雅间里头,尚在思量着方才的事,连小二上来收拾都没注意到。
“公子,公子,你若是还想在这坐会,我便给您上壶茶。”小二走到王立面前,叫了几声。
王立倒是被吓到不轻,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会就走。”
小二怕眼前这人是因身上没带银两故而才拒绝,笑了笑,又补了句:
“郑姑娘是我们这的熟客,饭钱都已经结过了,茶是送的,不要钱。”
王立对小二笑了一下,一脸的憨淳:
“真不用了,我一会出去还得办事呢。”
这一笑倒是让小二舒坦不少,心中起意,又想开口和人多叨叨几句:
“你和郑姑娘啥关系呀,之前没看你来过。”
话是善意的,小二从没看见郑宛清同别的男子一起来过止离,也不好开口问人姑娘,只好来问问王立。
王立闻言却将头低低垂着,有些懊悔:
“萍水相逢,今个儿才认识的。
歇了口气,又说道:“你们郑姑娘,的确是个好人。”
小二这么多年和人打交道,看得出来王立此时心情有些低落,也不好再说什么,收拾了东西便说:
“公子您先在这歇着,我先下去了,有空常来呀!”
王立朝小二摆了摆手,继续闷头坐着。
在世俗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人人自危,谁还有空管别人的事。
如今遇见郑宛清,却让他看见了些别样的风景。
原来,达官贵人家中,也未必全是脏污。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王立终于起身:
郑宛宁?
他就是翻遍了京城也要将这人找出来。
他找人靠的不是别的,就是街头巷尾的小贩和四处流窜的乞丐。
一整条街的人,就没有他搞不定的。
郑宛清走之前在椅子上留了一张画像,只是画技实在时拙劣,看不过目。
故而王立也只能看着那张画像画出个大概,只一双丹凤眼得了神韵,益发张狂。
他这边十万火急地寻着人,郑宛清已经安然回了状元府上。
午膳还没上时出去的,如今都快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郑宛清回院是小碧已在房里转着圈圈等她了,生怕出了什么事。
郑宛清心也大,同小碧说了两句,椅子还没坐热就又想出院子。
她今日出去碰着王立是个意外收获,只不过这府上若是没大换血一次,以后每日每日这般战战兢兢的过,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
召隐同她住的这院子,名为暗汀园,是府中最大的内院,分了最多的丫鬟小厮。
光是照看饮食起居的丫鬟,除了小碧之外,便有六个。每日负责清扫打理的丫鬟两个,小厮两个。
府中还有三个没住人的院子,皆是配了三个丫鬟,两个小厮。状元府的护卫十名,还有三名随侍。
厨房里头一个专门生火的小厮,两个配菜丫鬟,一位掌勺的,剩下的小厮没有明目,哪缺人了便往哪儿补。
而府中的一切大小事宜,开支皆是由管家来照看。
历数来,状元府中竟连一个空子都没留下,安排的齐齐整整的。
若是想让新人进来,便得有老人出去。
尚还没想到到底该寻何法,郑宛清便在府中瞎乱转,转悠着转悠着竟听见小碧喊了声:“姑爷,您回来了。”
郑宛清闻言马上转过身来,果不其然看见了召隐。
见郑宛清目光直直对过来,召隐微微偏了头,咳嗽了一声。
郑宛清心觉好笑,谁叫这人昨日硬是不盖被子抗过了一夜,捏起帕子便对召隐来了句:
“郎君今日身子可是有些不舒服,我找个医师来替你看看是何故!”
召隐面色一青,止住了喉间的痒意,哼哼了两声,仍旧不看郑宛清:
“不必了。”
他一向受不了别人调笑,郑宛清分明心知肚明他究竟是为何染的风寒,却偏偏说要找个医师来看看,真是······
召隐气不打一处来,偏生脸皮又薄,这一会功夫耳根子都红了一片,步子越迈越大,连带着衣袂都成了翩飞的白鹭。
见召隐走了,郑宛清轻笑着,大大的杏眼都眯成了月牙儿,嘴角的梨涡久久都未收敛,还转过头来对着旁边清扫的丫鬟来了句:
“看吧,我这夫君,恼成这样,外头都要以为我是只母老虎了呢!”
那丫鬟看着郑宛清笑的这样开心,也扯着面庞笑起来,只是着实不真诚,眼中一点情绪都没有。
郑宛清看得出来眼前这姑娘的尴尬,笑了笑没说什么,追着早已没影的召隐去了。
等到了房门口,听见里头传出来时断时续的咳嗽声,郑宛清才觉得自己刚刚做错了事。一扇门连推都未推开,便同小碧去外头找郎中开了药方,认命地去厨房煎药。
倒是召隐,不过呛了口水,便只能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药汤发愣。
郑宛清看着召隐这表情却以为他是在怪自己做错了,趴在桌上盯着他:
“郎君,你别再生气了,喝了药就不咳嗽了。”
听郑宛清这口气,像极莫赐哄念初时的轻软,莫说召隐心中原就没气,便是有气,此刻也都给哄没了。
看了看郑宛清眨巴眨巴的一双眼,再瞧瞧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召隐闭了闭眼,还是一口气闷了下去。
等到一碗都下肚,召隐品着舌尖残余的味道,却觉得莫名奇怪,苦涩中泛着甜,胃中还有些难受。
郑宛清看着那上下滑动的喉结却满足的很。
那药刚煎好她就尝过了,觉得有些太苦了就放了两块冰糖下去。
看召隐眉头皱了,便以为他还是觉得苦,手上不自觉地便往他碗里夹甜口的菜式。
“刚刚那碗药我试过了,有些苦,多吃些甜的会好些。”郑宛清冲着召隐又笑了笑,讨好的意味。
只不过眼看着一碗的挂花糖藕、糯米丸子,召隐这次时说什么也不愿意吃了。
盯着郑宛清一双小鹿似的眼,柔声说了句:“不怎么苦。”
边说这话边把自己手中这碗推到郑宛清面前去,将她面前那碗白饭拉过来。
郑宛清还没反应过来,召隐已经就这那一碗白饭开始吃了。
自召隐那一日吩咐下去之后,厨房里的菜式便多了许多甜口的,此刻桌上召隐爱吃的菜不过一碗清灼笋段,一盆鱼汤。
只不过,就着这两碗,召隐却将一整碗米饭都吃了下去。
晚膳吃完夜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二人依旧前去书房“作画”。
郑宛清今日在外头折腾了一日,一进书房便瘫在椅子上。
召隐晚了郑宛清两步进来,看了看椅子上软塌塌的人,却想起了从前。
从前他作画时,身旁也有一个这样无赖的小姑娘。
眸光再转到郑宛清身上时,召隐便觉得实在时对不住这姑娘。
明明向人许诺过一生,他却常常想着别人。
若是郑宛清看见了召隐此刻那双眼,定想溺死在这眸光之中不出来,只不过她这时尚且不知那内里的深刻韵味,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把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