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 入局
作者:单芥 时间:2019-07-10 03:32 字数:3003 字

入局

堂上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谁都不会注意到一袭白衣忽地拥进了人潮中。

唯独郑宛清,眼似明镜一般,抬起来便看见了那飞扬的衣袖。

比之那金丝银线绣的华服,倒是这白衣更显人气韵。看见了那一袭白衣,心中都宁静几分,没了逞口舌之快的心思。

张大人看着台下思量了许久,瞥见那一直安稳跪在地上的姑娘,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他如今只希望这姑娘识相点,知道在这堂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许氏女,关公子究竟有何处惹了你不喜了?”

这话一出,郑宛清都听出了意思,按着这张大人的意思,是这姑娘心野,想借着这事变凤凰,故而才有了关公子惹人不喜,而非···

关醉霄听张大人这话说的舒坦,眼眯着,手中的折扇扇的更加起劲:“就是,本公子究竟什么地方招惹了你不喜!”

跪在地上的人乃是城东许恒记的二女儿,家中做的是茶叶生意,家训便是“容忍”二字,怎见过这般场面。

原先听着郑宛清那一句话,双颊便像是凝了血,现下堂上众人都将目光聚过来,更叫她不知所措。

况且,听着那话中的意思,若是自己今日说了实话,怕是得举家迁了。

看着旁高昂着头站着的关醉霄,许姑娘眨了眨眼,还是小声的说了句:

“禀大人,关公子无过。”

关醉霄一听这话,嘴脸愈发嚣张,恨不得张榜示众,奈何许姑娘声实在小了些,一堂的人都听不大清楚。

只不过,郑宛清却是清清楚楚听见了的。她凝眸看那快缩成一团的身子,心中冷意渐生。

如今这世道,便是教受苦受难之人都不能说实话的吗?

张大人看着关醉霄神色稍好些,心中一喜,惊堂木一拍,大喝到:“大声点!”

许姑娘一听这话心中虽恼,可还是昂着脖子大声说了句:“回大人,公子无过。”

此话一出,押着关醉霄来衙门的人都愣了。若真是无过,这一堂审不是闹笑话吗?

召隐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庭上这般状况,面色无波,却有些好奇郑宛清会怎么说。

正这般想着,堂后却突然蹿出了白净模样的公公,小声对着张大人说了两句话。

只不过就这两句话,却让张大人脸色涨的通红。

许姑娘还是乖巧地跪着,看着像是一身都脱了力。

张大人眼神一转,忽地转到了旁边的郑宛清身上。

“召郑氏,是否如许氏女所言,与关醉霄无关?”

这话锋突然一转倒是教郑宛清不适应了,也不再叫关醉霄关公子了。

郑宛清抬头看着满脸油光的张大人,在看看依旧耀武扬威的关醉霄,眼忽地亮了。

这舵,转的真够快的。

“回大人,妾身确未见关公子有何异动。”

一直低着头的许姑娘在这时抬了起来,望着郑宛清的眼无所适从。

召隐的目光也越过许多人到了郑宛清眼中,清澈宁静,只掺了一丝不明。

他没想到,郑宛清脱口而出的,会是这样一句。

堂上最坐不住的倒变成张大人了:他原想以郑宛清为刃,如今看来是走不通了。

几个时辰前在绣庄明明白白摆着的一桩案子,到了堂上,却成了悬案。

张大人衡量一番,不觉着还能从郑宛清口中套出话来,衙门口却又来了一声通传。

外头站着的人,是绣庄的小厮,一双眼滴流转着,眼似要放出光来。恰如郑宛清第一次见王立时,那人眼中含着的光。

小厮一来,这事便能问的一清二楚了。张大人接下来倒是顺风顺水地断了案,期间虽有关醉霄叫冤,但他脸上也毫无豫色。

绣庄一案,终以许姑娘获赔五十两白银了结。

只可惜了那关公子,经此一案,成了京城公认的纨绔,原本要陪着爹爹一同出使的梦也泡了汤。

郑宛清这一日过的,也甚是有趣儿,凭着家奴的一句话去的绣庄,还陪着看了一场戏。

只是召隐不知此事来龙去脉,便是看出了堂上那一点猫腻也无从入手,不明不白被蒙在鼓里,看着郑宛清的笑脸发愣。

折腾完了总算在屋子里落了脚,看着郑宛清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绿豆糕,召隐拧着眉毛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今日在堂上,缘何做了伪证。”

郑宛清一大块绿豆糕在嘴里噎着,一丝缝隙也无,看着召隐蹙着的眉头支支吾吾了几声,却一点也听不清楚。

召隐看着这顽态摇了摇头,倒了杯茶放到郑宛清面前。

郑宛清眯眼笑了笑,手中却全是绿豆糕的小碎屑,不愿碰那杯子,便腆着脸预备嘬几口。

看着郑宛清脸与杯子越挨越近,召隐没了办法,只得一手扶着郑宛清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像什么样子。”

话语虽是冰冷,召隐另一只手却拿着水杯,微斜着向郑宛清嘴里送。

总算觉察到有丝丝凉意窜入唇齿间,郑宛清用下巴拱了拱召隐暖烘烘的手心,一脸的讨好意味。

她这一拱,召隐耳根就红上几分,忙不迭将手放开。

郑宛清原将整个脑袋都压着那双手上,召隐突然一放,脑袋止不住往下坠,眼看着就要撞上桌子,那只手又重新托住了她。

“坐好。”

这冷冰冰的语气,说出的话都想硬石子一样,十足的咯人。郑宛清见好就收,赶忙坐直了身子,同召隐说着自己白日里究竟瞧见了何等稀奇事。

“这案子,应当是早就安排好的。我若是老老实实说了,也就察觉不出什么异样了。”

又喝了一口茶,郑宛清将目光转到召隐身上,慢慢说道:“这套子,还是为你下的。”

召隐听着这话,心中有了分寸:想必,是黄烨等不及了。

“小碧同我说这一府上下的人都嫌弃我不给你添置新衣裳,还给我指了条明路。我原觉得这些人软了性子,可等我到了堂上才想得出来,这明摆着是想拿我当枪使。

我不过刚落脚,那地便传出了许姑娘的嚎叫声,关在房间里头,明眼人都能看出究竟是想干什么。

你可不知道,那关醉霄色胆包天,不过刚从房间里出来竟然对我也起了歹心,还好我身子轻便,才没被他占了便宜。

要不然,我今日就得同许姑娘一起跪在堂上了。”

郑宛清愤然,攥着杯子的手都不住紧了些。

召隐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看郑宛清的衣着,脸色不似方才晴明。

“可巧也就巧在这,这事一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衙门的人立刻就到了。

许姑娘,则是我送上马车的,算着时辰应当城东还没到便被调转了车马。这

又是一桩悬事。

张大人更不必说,听了那公公一句话便转了口风。只怕是原本有意将我当作棋子,看着事态不对才换了说法。”

郑宛清虽未将细节说明,但话说道这份上,召隐也明白,这就是为他布的局。

太府卿之子,本该陪同父亲一同出使。如今寻了个风流的由头将人拉下马,倒也像是黄烨的作风。

只不过,这事做的太明了,又将郑宛清拉入了局,太府卿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便又成了两分之势。

黄烨既想让自己上台,又不愿弃权,这一步棋,着实下的好。

这事过了不久,朝堂上便传来了风声:皇上有意让太府卿带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同前往胡地。

这便是为召隐铺路了。出使胡地原不是件苦差事,只是如今换了谁去顶上原本关醉霄的位子,怕都闹得不好看。

毕竟,朝中老臣,有谁不知道九卿之中最难测其根性的便是太府卿。

这厮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遑论暗着坑了他一把,便是明着,他也能让那人消失的彻彻底底的。

只不过,这公卿的位子能不能坐稳,皇位到了黄烨这,也尚未成定局。

此番出使,为的便是将胡地岁贡一事,虽则如今景朝国力大不如前,但凭着数百年前的积威,也未必行不通。

终归随着太府卿一同出使的位子,有人想坐,有人不想坐。究竟是个香饽饽还是杯鸩酒,便看各人愿景。

而召隐之所以推脱了这么久,重伤未愈只占了其中芝麻粒大的一点。

如今京城中祸事频出,又与胡人都搭上了关系。

怕是这次出使,不只是那么简单了。

五日之后,召隐入了朝阳殿,应了这一桩事。

只不过,他有个条件,这一趟出去,郑宛清需得同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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