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认,赵旭尧确实是个细心的人。虽然他没谡潇成熟,但对于我们这个年纪,能有他这样的细心程度,也着实少见。
科三考试时,我们提前半小时来到了考试地点。
“晓伊,你看这一段是跑直线,这是靠边停车,这是是掉头……”赵旭尧一边走着,一边带我熟悉场地。
“这条路上经常有大车,掉头的时候我害怕啊,怎么办?”
他笑了笑,“没事,一会儿你跟着这辆黑车,他会在掉头的地方帮你挡住对面来的车,你就放心大胆的开就行,左转他也会在一边等你,不要着急,慢慢开,一定可以过。”
原来他找来公司的司机,帮我考试。我感动得有点想哭,“赵旭尧,你太…太…”我竟不知应该用哪个词来形容才合适。
“太体贴了?”他笑着看我。
应该是这个词,但这个词不适合用在我俩身上。“考过了一定请你吃饭!”
“嗯,这个可以有!”
不出所料,我的科三也一次性通过,这完全靠赵旭尧的帮忙。
“恭喜你晓伊,你即将成为一名合格的司机了。”
“赵旭尧,拜你所赐,晓伊一定是一名合格的马路杀手。”郑阳在一旁笑着说道。
“哈哈,还别说,我可能真的不敢上路呢。”我自己也承认。
说实话,自从开始学车,我的生活里似乎多了一件事情,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给谡潇写的信也是满满的正能量,时间一晃又是几个月,似乎这一段时间没有那么难熬,我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状态,这样一直等待,一直写信的状态。
每晚睡前我都会习惯性的拨通谡潇美国的电话,虽然总是关机,但我却是个相信奇迹也充满期待的人。
这晚躺在床上,一边翻看手机,一边拨出了那个不知道拨过几百遍的电话号码,下意识的等待电话那边的默认语音。
但,今天却不同,几秒钟的留白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
我紧张的不敢呼吸,从床上坐了起来,捧着手机又确认了一次电话号码,没有拨错,我不断大口喘着气,等待着…第六声,第七声…
响了九声后,电话那头没人接听,接着,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忙音。
“谡潇,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急得像疯了一样。手有些微微发抖,起身站在窗前,又将电话拨了出去。
“谡潇,快接电话,你知道我的性格,要是你不接,我会一直一直打下去的!”
第五声…第六声…第七声…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我也一下愣住,看了看手机屏幕,通话时间显示00:03,电话被接通了!
“喂?谡潇…”我的声音微微发抖。
过了好久,那边传来一声,“Hello?”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年纪并不大,但绝对不是谡潇。
“Hello,is Sam there?”我满怀期待地问道。
“I’m sorry. I don' t know that name.”
“Please,his Chinese name is Suxiao.”
“I’m really sorry. This is my new telephone number. I don’t know who’s Sam or Suxiao.”(译:真是抱歉。这是我的新号码,我真的不知道谁是Sam或谡潇。)
“No…”我不敢相信,“This is not possible!”
“Sorry. But I can’t do nothing.”(译:对不起,但我无能为力。)
“嘟嘟嘟”那边匆匆挂断了电话。我一下瘫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我有了希望,但却得到更加失望的结果。不可能,他不可能换电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王谡潇!!!”我用力将手机丢到了床上,然后放声大哭,“王!谡!潇!”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我大声喊着,一直以来的坚持此时却如厚重的城墙瞬间坍塌,内心失落、愤怒、委屈、无助…一股脑全部冲了出来,根本无法抑制。
我将桌上的信纸、笔、台灯全部摔在地上,这是我一年多以来唯一和谡潇沟通的方式。
“王谡潇!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将抱枕狠狠摔了出去。然后捡起地上一张信纸,大大写道“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接着团作一团塞进信封里。
此时,我已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将餐桌上盘子、水果、花瓶…大力扔出去,碎了一地。桌角放着一瓶白酒,那本是回家时准备带给爸爸的,看来也就只有它能一解心头之忧了,我拿起瓶子,拧开瓶盖,一仰头喝进去半瓶。
痛苦…现在唯一的感觉只剩下了痛苦…无尽的痛苦…
我如被拴在囚笼里的犯人,想挣脱却脱不掉。抬起手腕,看了看谡潇送给我的手镯。
“紧箍咒…你还真是个紧箍咒…没想到啊…当年我便一语成谶…呵呵…真是可怜…又可笑!”我脚下一软,栽倒在床边,借着酒劲用力向下拽着镯子,想挣脱这份枷锁。
谡潇送我的手镯圈口太小,因为大力拉拽,接口处将手腕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但我根本感觉不到疼,“为什么摘不下来!”我近乎疯狂,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如我所愿,松开手,几滴鲜红的血液滴到白色地板上,明艳又悲凉。
我麻木的流着眼泪,跟失了魂一样。原来回忆也会变得模糊…原来我是这样脆弱…原来希望如此不堪一击…我坐在地上哭着哭着渐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世上唯一会如约而至的温暖就是清晨的阳光,无论你内心多么阴暗寒冷,它每天都会照在你的身上。我微微睁开眼,窗外阳光明媚,晃得地上的玻璃碎片闪闪发光,眼前自己的屋子,竟然和我的处境一样,一片狼藉…
我动了下身子,手腕扯得生疼,低头一看昨晚的伤口竟然流了不少血,手镯和伤口粘结在一起。
我苦笑几声,起身摇晃着步子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麻木的冲着伤口。自来水冰凉,红红的一片流进池中。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惨白如纸,原本水灵的眼睛此时也黯淡无光,头发枯柴,严重的黑眼圈,瘦得让人觉得可怜…
“真是可悲啊,张晓伊。”我捧起水杨在镜子上,连自己都不喜欢看到这样一张脸。
地球没了谁都会转,时间没了谁都会走。这是最近一年半我体会到的真实感受,将屋子收拾干净,台灯摆回原处,把那封写着“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的信丢进垃圾桶。无论现实多么残忍无助,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不能被一个电话打败。
坐在桌前,思绪万千。
谡潇:
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做一个很讨厌的人?躲着,不肯出现?
昨晚我给你打电话,虽然打通了,但是你没接。我不相信那是别人的号码,别问为什么,直觉,女人的直觉。
我越来越发现,给你写信像是我自己和自己在对话,谡潇,你知道吗?自言自语的人真的很可悲…
以前我每一次写信都傻傻的认为你会看到,所以每一次我都会将开心的事情和你说,每一次我都将自己痛苦的思念转为甜蜜。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你也许根本看不到这些信,或根本不屑一看。
所以,我干嘛要压抑自己的痛苦?你的爱就像是四面铜墙铁壁,而我被困其中,但最可笑的是,我自己也不愿逃出来,心甘情愿被困在这里。我本以为自己很坚强,有了你的爱便可以耐得住寂寞,忍得了相思。但昨晚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坚强就像海上薄薄的一层冰面,轻轻一碰便会碎了,而我则会随之跌进深深地海底,冰凉而黑暗!这些都是我从未和你说起的,但你会想到吗?你会为我想想嘛?
你知道的是昨晚我打通了这个电话,可你不知道的,是我为了打通这个电话,已经打过近六百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关机!你能理解那份期待和昨晚我的失望吗?仿佛一切努力全都白费,我坚信有一天可以打通你的电话找到你,但六百次的坚持,换来的却是一个谎言。
你知道的是我每天快乐的想念着你,等待着你。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多少个夜晚根本不能入眠。我经常十二点入睡,凌晨两点便会惊醒,梦里的你躺在床上,笑容疲惫而温暖。我经常会自己躲在被子里哭泣,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在电话里对你说那些话,愧疚,这一年多,愧疚一直伴随着我,怎么也甩不去!
你知道的是我爱你,但你不知道的是我有多爱你。我甚至想过要去美国找你,但我还有工作,还有等着上学的弟弟。我一直把你当做全部,但家人也把我当做全部。累…疲惫…硬撑有多难,撑不下去还要忍,没人可怜我,没人心疼我,没人关心我…到了昨天,我一直期盼的也全部破灭。
你知道的是我想你,但你不知道的是我有多想你。
你知道的是我失望,但你不知道的时我有多失望。
谡潇,你可真够狠心的,或者,是不够爱吧。
最后,第九十八次sorry,这句对不起送给自己。
张晓伊
“嗡嗡”我拿起电话,一看是陆巧。
“喂?”我将手机用肩膀夹在耳边,手里拿着图纸。“陆巧,我在施工现场呢,怎么了?”
“又跑到外面去了?怪不得去你公司没找到你。下周一返校啊,你可别忘了,听说还要安排毕业晚会的事。”
“嗯,忘不了,至于毕业晚会,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脚下踩着黄土,大车开过时根本看不到路。
“你还别说,最有关系的就是你。连续四年拿到奖学金,而且每次都是第一名。导师可是要把你推上台,就算你进行诗朗诵也得出个节目,算是感恩学校的栽培,班级群里都说了,你没看到啊?”
“什么?还有这种规定?太强人所难了吧?”
“你就唱首歌吧,这两天想想,周一返校让报节目呢。”
“好吧,我想想吧。”
“好,周一见啊。”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叹了口气,为了那点奖学金还要付出代价,怎么?非要显示学习好的不是书呆子才行?
“小张,你那边好了没?”叶姐摇下车窗叫我。
“好了!”我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刚一上车叶姐就埋怨道,“这地方条件太差了,我们快走吧。”
我笑了笑,不以为然。比这条件艰苦的工地我也跑过,这次是这个项目比较大而且要的东西也比较着急,叶姐这才和我一起过来,否则这种活都是我一人完成的。
“对了叶姐,我们学校下周一返校,我得请半天假。”
“小张要毕业了啊?唉,你看我,一直把你当成正式员工用,都忘了你还是个没毕业的小丫头呢。”
我笑了一下,“还得谢谢叶姐呢,给了我这么多锻炼的机会。”
“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还真不多了。”
周末我依旧在办公室加班,今天外面温度很高,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似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晓伊,刚去敲了你家的门,你不在,一想就在单位加班。”
我忙回过头,一看却是赵旭尧,“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些冰淇淋。”说着,他将背在后面的袋子拿了出来,“给,你喜欢的抹茶味。”
“大周末的不好好休息,到处跑什么啊?”我接过冰淇淋,将面前的图纸收到一边,“最近忙吗?”
“还好了,公司最近和政府方面接触的比较多,好像明年要建一个体育馆,我们公司希望能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