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到他深情的眼神,我的脚仿佛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开步子。 慕倾亦狭长幽深的凤目,眨都不眨一下,似要把我印在心中一样。
眼底深处,泛滥成灾,红着眼睛,想要倒退回相思楼,谁知面前一个手臂一拦,抬轿的人,催促道:“夫人,该走了,时间不早了!”
慕倾亦微微抬起手,把手停留在唇边,轻轻划过,仿佛深情亲吻了我一般。
霎那之间我泪如雨下,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决堤。
抬轿的人再一次催促:“夫人此去享尽荣华富贵,何苦留恋青楼这样的不洁之地?”
哭的再凶,我也只能把他隐藏在心底,他也不会带我走,不会……
伸手抹了抹眼泪,轻扯嘴角:“不是留恋着不洁之地,是喜泣而立,逃离这不洁之地高兴的。”
抬轿的人闻言乐呵呵地,道:“可不就是,好好家的姑娘,谁愿意到青楼,谁愿意见不得光的活着?”
慕倾亦薄唇轻启,用口型,说着,“本王会想你的,青黛!”
会想我,这个如嫡仙般的男子,又在给我希望……
我犹自发愣好大了一会,扭头,坐上小轿,轿帘缓缓放下,隔断了我望着慕倾亦一往情深的眼。
小轿摇摇晃晃,我的心沉沉闷闷,等待的焦灼与不安在心头蔓延着,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又被这个小轿抬到哪里去?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轿子落下,轿帘被掀开,我皱着眉头,双眼红红的下了轿。
我刚站稳,身后就响起一声献媚:“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奴婢浅媚从今以后就是服侍夫人的丫鬟!夫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心中咯噔一下,眉头微蹙,慢慢的转过身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浅媚,问道:“苏府?”
浅媚嘴角挂着令我生厌的笑意:“回禀夫人,这里是京城正六品内阁侍读府,苏家!夫人真是好福气,公子刚刚做了骁骑营副统领之职,夫人就被公子纳了府,可真是上天恩赐的福气啊!”
我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到底是昨晚那个男人把我扔过来,还是慕倾亦把我扔过来?
慕倾亦刚刚在相思楼门口用口型跟我说,会想我都是假的吗?
我思忖之中,我的嫡兄苏恒山端着手而来,见到我,扫视一番:“青黛莫怕,我即和你行云雨之事,就会对你负责到底,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如夫人!”
我和他行云雨之事?
微皱的眉头越来越深,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角:“苏公子,你是不是有些弄错了?奴家是相思楼的青黛姑娘!”
苏恒山看了我半响:“没错,你是相思楼的青黛姑娘,曾经我有个妹妹,也是名唤青黛,与你倒是同名,不过红颜薄命,她已不在人世!不过……”苏恒山话语一转:“要细细看你,倒也与她有一分相似,也许这就是缘分!随我来!”
他说完,伸手拉住我的手,我的手在他的手中别扭极了。
浅媚一直嘴角带着笑容跟在我们其后,而我心里打起了鼓,鼓声越发震耳欲聋。
走在熟悉的院落里,心头思绪万千,这个我生长了十六年的家我从来没像现在这种光明正大的瞧过,每每低着头匆匆而过。
现在一路走来,便直接光明正大的瞧了一遍。
苏恒山住的院子叫景苑,他是苏府的嫡长子,是将来要继承苏府支撑起苏府门楣的人,所以他住的是最好的院子,吃的是最好的东西,就连伺候他的丫鬟也是最漂亮的。
他对我的温情,一点都不像苏恒山,倒像对我情深似海的情郎一样。
“这里是我的院落,你没事就在我的院落,好好听话,我不会亏待于你的!”苏桓山带我进了他的卧房。站在卧房门前,手一划拉道。
我爹苏维堂是六品内阁侍读的官职。官职不大,但苏恒山进职骁骑营副统领之职,是从三品武官,这样的官职娶王候将相的女儿也没问题。
略带犹疑的看了他一眼,试探的说道:“苏公子是一个有能耐的人,抬一个青楼女子进府,对苏公子的前程似带有太多不妥,以苏公子的身份地位,哪怕娶一个妾室,也是朝中大臣的女儿!”
苏恒山指腹轻轻地划过我的脸,眼中产生痴迷之色:“青黛一个好姑娘,昨夜,我很是欢心,抬姑娘进府,亦是我心甘情愿!”
昨夜跟我过夜的根本就不是他,后来我被人打昏.......
那么昨天跟他过夜的另有其人,是什么人跟他过完夜之后他把她当成我?
我满含羞涩的低头,错开了他的手,他是我的嫡亲兄长,他摸着我的脸,哪怕我和曾经不相似,也是别扭非常:“你的前程似锦,不应该被一个青楼女子所毁,妾不值得!”
苏恒山的手落了空,却扶我的肩头,用力的强迫我抬起头:“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要我觉得你是最值得的,便值得!”
伪装的眼泪,在眼眶里闪闪。苏恒山手臂一移,揽住我的肩头,带我入卧房,把我安顿于床上,“我还要去述职,你好好在府中休息,什么事情都别想!”
他说着俯身要来亲吻我,心中大惊,娇媚之声溢出口:“公子,天色不早了,莫让妾身耽误公子述职!”
他的亲吻落了空,他也不恼,嘴角含笑:“抬你进府,我太过欢喜,忘记女儿家都是娇羞的!你好生休息,傍晚时分我回来再与你好好相说!”
我害羞的点了点头,佯装充满憧憬的期待……
苏恒山恋恋不舍还是抱了抱我……被自己的嫡兄拥抱,真是无比恶心。
苏恒山走后,我站起身来,环顾着他的房间,仔细地瞧着他的房间,刚刚环顾一周,紧闭的门,一下子被人踹开。
我愣怔一下子扭身,嫡母气势汹汹带人而来,她永远是人前温柔,犹如贤妻良母,人后乖张凶狠冷漠。
见到我,冷嗤一声,跨越进来,审视我一番:“你就是相思楼的青黛姑娘?长得不过而而!还没我府中的丫鬟长的一半好看,怎么就迷失了我儿的心非得把你抬进府?”
我娘没死之前,我寄人篱下,死了之后,我依然寄人篱下,受嫡母万分的责难,她更是把我送给刑部尚书那样的畜生。
若是没有她,我今天绝对不会如此在庶出的身份上又加了一个青楼女子的标签。
敛了敛心神,扬起笑容:“各花入各眼,苏公子爱上我,抬我进门,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本事,您是苏府当家主母,青黛这厢有礼了!”
屈膝行礼,膝盖还没有弯下,嫡母便大声的斥责:“来人,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给我抓起来,给我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两个丫鬟,上前就来抓我,我连忙后退,巨大的瓷瓶,被我随手砸去,瓷瓶落地,四分五裂。
两个丫鬟对瓷瓶的碎片砸到了,疼痛声一出,我有些挑衅的看着嫡母:“苏夫人,听说苏公子说,他曾经有个庶出的妹妹也叫青黛,而我,也叫青黛,您不觉得这是缘分吗?都名叫青黛,都出现在您面前,说明我们是有缘分,成为一家人啊!”
对她的痛恨积压已久,看到她生活得如此滋润,我遭受的苦难,我便想把她生吞活剥了。
嫡母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青楼下贱女子,勾搭我儿不说,还在这里目无尊长,挑衅于我,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女人,给我打,照死里打!”
她一声令下,两个丫鬟又向我扑来,我把手边能找到的东西,全部一股脑的砸过去,终究寡不敌众,被她们压着手臂,直接押到嫡母身边。
嫡母眼中闪过轻蔑,扬起手,对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对着我的脸就吐了一口吐沫:“一个青楼下贱的胚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进了我苏府,就可以耀武扬威了?”
“下贱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跟我苏府的苏青黛相比?实话告诉你,她也是一个下贱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跟她比,你们俩是一对货色!都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唾沫吐在我的脸,我的脸红肿酸痛,眼神冷冷的瞅着她:“你自己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有本事当着你儿子的面,你过来打我?呸,给你八个胆子,你也不敢!”
嫡母被我挑衅的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气的跳脚:“来人,不要打她,直接把她扔在这碎片之中,我倒要瞧一瞧,她一个青楼女子怎么离间我和我儿!”
嫡母话音一落,我直接被丫鬟推倒在满地狼藉碎片之中,重力之下,衣衫破烂,被瓷片划破身体,瞬间,血流潺潺,满屋尽是血腥味。
疼痛一下蔓延四肢百骸,嫡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对旁边的丫鬟问道:“你们看见公子的如夫人对我不利,自己摔倒在地了吗?”
丫鬟齐齐应声:“是夫人,我们都看见公子的如夫人,对夫人不恭,挑衅夫人,自己不小心摔倒在地,推倒了瓷瓶,划破了手掌和身体!”
冷汗津津往外冒,我凶狠的盯着嫡母,幽幽的说道:“您说的没错,不过容我提醒您一声。若还想保持您在苏恒山心中贤母印象!麻烦您给我叫个大夫,不然的话,就算您再厉害,您厉害过枕头风吗?”
嫡母眼神微眯,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在威胁我,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乱棍打死吗?”
手撑在碎瓷片上,一道血口子划过,我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全身上下,就如在血中捞出来的一样,抬头挺胸反问着她:“我怕什么?您说了,我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女子青楼女子,青楼下贱的女子,本就没脸没皮,脸都没了,怕什么?”
嫡母触及到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我举步上前,忍着巨大的疼痛,嗓音如破锣般,沉寂,再一次的问道:“你给不给我叫大夫?你不给我叫大夫,我这点伤口,可以撑到苏公子下职回家!”
嫡母先是一愣,后是声量一提:“那你就等着他,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妾拿什么跟我这个做娘亲的比!”
“好!”我掷地有声应道:“麻烦你现在滚出去,我要休息,我要在这里等待他!”
“要滚出去的是你!”嫡母伸手一拉,把我扯了出去,我脚下步子不稳,直接从台阶上,摔倒在地上,手掌本来被瓷片划破,现在被青石一搓,更是血肉模糊。
头上珠花落地,嫡母站在台阶上,睨着我:“想要等,你就在这里等,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鲜血可以流!”
摔倒在地,咬着嘴唇,手掌撑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背脊挺得毕直:“那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看着我能不能撑到他回来!”
嫡母哼笑了一声,对浅媚道:“去给我找几盆凉水了,看她满身血腥,我好好给她洗洗!”
浅媚愣了一下,飞快的跑去,不多时,拎了一桶水过来,水中有一个水瓢,嫡母用水瓢舀起一瓢水,对着我的身上泼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让我好好洗洗你身上的污秽之物!”
冰冷刺骨的水浸透着伤口,痛如针扎就如我的恨,密密麻麻像个网在心头萦绕。
“你比我能好到哪里去呢?”水从衣服上滴落在地,憎恨一般对她说:“我满身污秽,出身青楼便是低下,你是嫡出,嫁了一个人,成了一家主母,可那又怎样?你的夫君,不天天朝三暮四吗?”
我一下子点燃了嫡母的敏感神经,她面容扭曲,像疯了一样:“来,来,你们给我打死她,今天我就要她的命,我就不信我的乖儿子,会因为这么一个青楼女子,会不要我这个母亲!”
丫鬟齐应声,找来板子,板子砸在我身上,每一下子用尽了她们全身力气,每一下子,都在置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