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醒来后,眯着眼睛又赖了一会儿。宿舍里很安静,不像往日里的早上,有人聊天聊地的。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悻悻地搁下手机。
我错过了第一节课。
我干脆没有去上课,而是在宿舍里呆了一上午。中午,苏西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无所事事地浏览着网上的信息。手机响了一会儿,我才想起它被我遗忘在了床上。
只有起身去拿。
刚下课,混杂着学生的声音,苏西挖苦我,“你可真能睡。本来想你昨天回来晚了,就没有喊你去上早修,结果你就能睡到中午……”
我纠正她,“我九点就醒了。”
苏西惊讶,“那就是翘课了?”
“翘了。”我平静地回答。
“翘了?!”她显然不太相信这个答案,尽管我嗯了好几次,她却依旧持怀疑态度,“一点不像你啊,竟然翘了一上午的课,头一次吧?”
“没啊,不是头一次。”我解释着,夹着手机开始换衣服,“食堂那边见?”
她没有再纠结我翘课的问题,“快点,我先去找位置了。”
昨天晚上未到十点,我就回到了宿舍。他最终还是没有喝完橘子汽水,毕竟没人会硬撑着尝试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除了我讲出“醒脑”的时候,他笑了两声,低低沉沉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悦耳,但在我所认识的人里,他笑的声音大概是最容易让人鬼迷心窍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两声笑,我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一个劲地喝着汽水。
谁知道与他出来,竟然还附带节食的效果。
以后说不定可以推广给想要减肥的姑娘。
喝完这一瓶,我就用起子开了老板送的那一瓶。
他抬起眼睛,有些好笑地:“我这瓶不该喝了。”
我拿吸管的手顿了顿。他继续道:“你这么喜欢的话。”
天黑了,大排档里的光线又不均匀。我看不清他讲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就觉得很渴,哪怕喝完了这瓶之后,嗓子里依旧止不住的渴意。老板告诉我,橘子味的汽水,就剩了三瓶,都给了我们这桌。“剩下的就都是啤酒了。”他对我说道。
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用啤酒解渴的法子,去买了瓶矿泉水。
这顿饭,美其曰是为了带他吃吃学校附近的美食,实际上就是一顿烧烤,还是路边摊的那种。
他其实也没有吃多少,就是意思下罢了。
毕竟这样的食物,只要是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几年的,想吃随时都可以吃到。何况,本来就不是什么有特色的。
可我第一次把路边摊烧烤硬是吃出了与父母在一起去饭店吃饭的拘谨。
以至于晚上回到宿舍里,我饿的受不了,只能从柜子里找出带来的饼干充饥。咯吱咯吱地声音,苏西摘下耳机,瞧了我一眼,“你晚上不是出去吃饭了么?”
我吃着饼干,喝着矿泉水,“是啊。”
“没吃饱?”
“喝饱了。”我答道,“两瓶橘子汽水。”
“就两块一瓶的那种?”
我说:“对啊,学校门口就有卖的。”
苏西不再出声了,她对我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辛言?”苏西喊了我两次,我抬起眼,看到周围的人流,想起自己正坐在学校的食堂里,而不是昨天晚上的路边摊上。苏西端着托盘搁在桌子上,“人多死了,明天你去打饭啊。”
我忙答应说好,她才不与我计较,在对面坐下来。
吃饭的时间里,我们瞎聊。她问我昨天晚上有什么进展吗,我说什么事情的进展啊,她拿正眼打量着我,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想从我的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只不过这次她失望了,她摇了摇头,“你们就单纯地出去吃了饭?”
我说,“还喝了橘子汽水。”
我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我想不起来昨天晚上我是自己要求回来的,还是他说晚了,该回去了。可我明明没有喝酒,昨天回到宿舍的事情也记得一清二楚,唯独丢失了那一段记忆。
无论如何,也想不清。
下午上课的时候,老师点名,点到我的名字时,我正在发愣,还是旁边的同学推了推我,我才后知后觉地:“到。”
与老同学在一起吃顿饭似乎很平常,所以他并不会太在意,过度刻意与在乎的人反而是我,几天后,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我他回了上海。
哦。这就是我看到这条短信以后,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
什么也想不到了,脑子里就剩下一个人的名字。
这种放空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手机响了好几声,我都没有回过神来,僵硬地拿起手机,喂了一声,就听到苏西大嗓门地:“快点,下节课的位置我都占好了。”
我只有下床穿上鞋,拿上书麻利地往教学楼跑。
其实,他还多发了一条短信。
可我故意不想去看。
那条短信的开头是:以前。
以前什么?我念了两遍,哦,是以前我们高中学校门口也有卖这种口味的汽水的。
周末休息我想起了这个问题,在网上给他留言,“以前就喝过啊?”
他的回答有些莫测,“不会没喝过吧。”
我从外面回来时,他已经下线了,系统自带的头像变成了灰色。
几年前不喜欢的东西现在依旧不喜欢。
都说这种人最固执,又最不容易改变。
那时他却报了文科,是想了多少?这种话我一直憋在肚子里,像一颗种子,等待着水与营养的浇灌,等待有一天破土而出。
至于我一时兴起买的彩票,结果当人很惨。一块钱都没有赚回来,我随手搁在了鞋架上,被家里人看见了,她问林轩和我是谁买的,我说是我买的,她瞪了我一眼,说我好的不学坏的习惯倒是越学越多。
我装作淡定的样子,“投资咯,总会有一定概率的。”
她不止一次提起叫我考虑报考国外学校的事情,我都是应付地说好,我考虑考虑。她特别失望地说,“辛言,别人都是巴不得去国外念书,你怎么就这么倔,呆在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冬天还要戴个口罩出门……”
我也越来越习惯她的碎言碎语。林轩教我,不想听教育的时候,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要乖巧地点点头,答应她就行了。
我就一个劲地点头,“是,我知道了,我会去好好考虑的。”
她又说我这是敷衍。
我有些无力地将自己的QQ签名改成了:家里的太后更年期了。
谁知这个签名竟然吸引了他来主动找我聊天。我看着右下角闪烁的头像,又看了看自己QQ上的签名,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越来越搞不懂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教导主任说什么了?
我发了个一个无语的表情过去。
我说,她大概将我当做了她学校里的学生,恨不得时时刻刻地叫我按照她的想法做事。
他有些意外,哦?
还哦呢。我看着他发过来的句子,撇撇嘴,不知道是为了寻求帮助还是为了找到共同的想法,我问他家里有人帮他计划这些事情吗,他发了个一个字,有。
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以前在办公室里偷偷聊天的样子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像一个大三学生的模样,而是像个高中生——或者说,更加贴近我记忆中的那名少年。
他说,有啊。
可他没有再说更多,而是半开玩笑地问,教导主任又与你说什么了。
我说,她想叫我去国外读硕。
他特别淡定地告诉我,这很好啊,唯独有一个难题。
我问他什么难题。
他说,至少要有个稳定的恋爱关系啊。
字里行间都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一样,他说他所在的大学有一个传统,就是念研究生之前一定要谈一次恋爱,不然到研究生毕业了,就没机会了。
停留在键盘上的手指瞬间就全部僵住了。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接话下去,只好打了一串省略号。
屋子里极为安静,我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开玩笑的。”他突然发来这样一句话。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心跳大起大落如坐过山车一般。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他发了一个句号表示沉默。
他大概是不解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一行话来:“饶了我吧,我可不想被她再说。”
他又发了一个句号。
有些话,男生与女生交谈起来的时候,是很尴尬的,除非是关系很好的那种,比如青梅竹马,或者是越发接近同性友情的那一种。
无论哪一种,都与我们毫不相关。
很早很早以前,小白兔姑娘就说过,“辛言,你太藏不住感情了。”
我那会儿不知道什么叫做藏不住感情,我只是觉得她聪明的像一个小巫婆,什么事情都能一下猜到重点。
直到连他本人都能在图书馆里说出“其实你喜欢我吧”这种话的时候,我才逐渐地懂得她那时与我说的话。
我好久都没梦到那时的事情了。
我第一次因为一个男生哭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