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乐极生悲,讲得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我看着这封盼了不知多久的邮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你说,这都是多么离奇的情况,都恰好被我遇上。苏西本来就兴趣极大,见我不吭声,表现又与刚刚迥异,所以才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以为是大奖,结果发现只是五块钱?”
她形容的还真恰当。
这就真的是自以为是一块蛋糕,买回后拆开一看,是块饼干。
我简短地回了下邮件,就关掉了网页。
说不定这就是当时错过她的邮件而给我的小小惩罚。
可谁能想到,就在我回了这封邮件的第二天,对方竟然又发了一封过来。对方在邮件里说,“那真的挺可惜的。她去了美国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说起来,你是她以前的同学?和我讲讲你们那会儿的事情呗。”
“我是她的高中同学。”我在键盘上慢慢地敲着。不是没有想过与我通过邮件聊天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点像是笔友,但又有一点不同。我们来往的邮件都是一百多字,并不长。他发邮件的时间也很怪,每次都是中午,导致我近期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中午从食堂回来的第一件事情都是打开电脑。几次还好,长久这样,持续了两个多星期,苏西差点以为我与谁谈了一场远距离的恋爱。
从食堂里出来,她小跑赶上我,“又回宿舍啊,吃完饭也不活动活动。”
我低头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被家里人说的和人干似的腿,无辜地说,“反正现在都是人干了,稍微胖一点……”
话没说完,苏西就隔着衣服拧上了我腰上的肉,“好烦啊你。”
我哈哈地笑了,被她挠得笑的。
她语气认真地问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我歪着头和苏西说,“你刚才的口气,特别像吃醋了的女朋友。”
她切了一声,“得了吧,你这个连恋爱经历都没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真的吃醋,什么是假的吃醋啊。还是老实交代,最近怎么天天中午吃完饭就回宿舍啊,等谁的消息呢。”
我将前前后后的大概告诉了苏西。
我讲完,我们也走到了宿舍,她特意看了我两眼,摇摇头,“辛言。”她说的分外郑重,“你是上个世纪的人吧,现在哪里还有人用电子邮件聊天的……”
我诚恳地赞同苏西的意见,然后顺其自然地打开电脑。
“你真是没救了。”苏西将书搁在桌子上对我说道。
我皱皱鼻子,反击说:“你一会儿不是也要给老程打电话?”
苏西瞥了我一眼,“我可以发短信。”
这种幼稚的对话,也就只会发生在她与我之间。
我打开邮箱,看到了今天的邮件。
“我认识她的时间一定比你早。应该说,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不过没想到,她还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不可思议。”
往下拉。
“虽然很早就认识,我们经常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很奇怪对不对。不过原因我并不能告诉你,你可以猜一猜。”
鼠标再往下拉一拉。
“我以前挺讨厌她的。”
我愣了下,继续往下看。
“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自己,于是我又讨厌不起她了。不过总而言之,我还是祝你有一日见到她。昨天我看到你说她像一只小白兔,我差点笑成傻瓜了。看来你真的是看人不太准,那么我出一个问题,你猜猜我多大了?”
“你与她从小认识,大概是青梅竹马这一类的关系吧。或许与我同岁,二十或者二十一。”
我按了发送。
第二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收到邮件。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关掉网页。
“午休啦?”苏西努了努嘴问。
我拉高被子遮住鼻子,嗯了一声,“两点喊我,还有课。”
“自己定表。”
“小气。”
“就是小气。”
如果不是有这二十多封你来我往的电子邮件,我或许会产生一种这些不过都是我一个人妄想出来的事情。
我没有特意去等,就是习惯地打开去看看。
遗憾的是,并没有等到。
苏西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瓶还温着的奶茶,“网上的人不靠谱,你可千万别网恋。”我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搁在手边,然后登出邮箱,登陆另一个常用的邮箱,苏西还在旁边唠叨,“不是我说你,以前追你的那个……”
“哦。”我应道,“老程的舍友?”
“你怎么知道的。”苏西惊讶。
我抬起眼,“你真的以为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她手指点点被我压在胳膊下面的书,“打住,你读的是国外语言的书,可不是圣贤书。”
我轻轻地翻了翻眼睛,没理她的挑刺。
上周回家,我妈又提了一次她与我提过很多次的事情。她说我优柔寡断地,给她个准话,所有的材料都是从大三就开始准备的,不能再拖了。她坐在我屋里的床上,语重心长地与我讲,“这都是为你好。”这种话她不知道在我回家的两天里会讲多少次,有时我挺羡慕林轩的,他就一句话,不读就是不读,偶尔我与他提起我妈说的这事,他就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不想出去念就别出去念。尤其在你连做个米饭都做不熟的前提下,去北美那些国家,大概一年后回来,不是胖成熊猫,就是饿成老鼠。”
我提醒他,“老鼠也有胖的。”
“那是活在旧社会的。”林轩头也不抬地说,“现在哪家还有老鼠啊。”
一个星期过后,我又变成了那个吃完中午饭,会陪着苏西慢慢地校园里活动一会儿的那个辛言。
偶尔晚上在宿舍里,也会登陆旧的邮箱,看看有没有新的邮件。
十月末,我已经习惯披着个毛巾被坐在电脑前。
我没等到新邮件,却等到了王林莎的电话。
那时,我正在与牧之洲聊天。从他这学期回了上海之后,我们在网上聊天的次数增加了一些,以至于我再也不觉得看见他头像亮起的时候,心里紧张。
我已经答应了我妈,我始终跳不出来她为我规划好的框框,其实这也是我怂的表现。我给她打电话说,我会好好地看看她帮我整理的学校资料。
他说:“那挺好的啊。”
我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打了一个字,“嗯。”
电话就是这时响的,吓了我一跳。晚上十点多,离熄灯还有二十多分钟,谁还会在这个点打电话?我拔下充电器,一看,是王林莎的。
几次她与我打电话,都是哭着,这次也不例外。
我一接起电话,就听到她无尽的哭声,晚上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风了,所以我还能听见一些风声。
她大概在外面。
我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慢慢地摩挲着,“有朋友打电话,一会儿再聊。”
过了一会儿,对话框又亮了。
“十点多了,打完电话早点休息吧。”
我回了一个字,“好。”
王林莎在电话那头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没再去关注电脑上的聊天,而是问她怎么了。她就是不说,从一开始的大哭慢慢转变为细细地嗫嗫,最后干脆没了声音。
我又一次问她怎么了。
“我与秦哥分手了。”
要怎么安慰一个失恋的人,我可一点都不晓得。
她与秦枕分手,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惊讶,也许是已经见识过一次这人的无耻。可这一会儿,我又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告诉王林莎,她喜欢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啊,爱情本来就盲目的令人迷失方向。
即便我说了,她也许还是继续选择盲从。
王林莎继续带着哭腔说道,“我真是不懂,我都已经成年了,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命运绝对是世界上最令科学家无法解释的事物之一。
在没有认识颜小蝉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进出酒吧以及逃课。在认识秦枕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爱情原来也会十分丑陋。
那么在认识王林莎之前,大概就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十七八岁时的爱情,原来也可以这样的大胆。
本来并不应该产生交集的人,因为命运这个奇怪事物,产生了交集,就像我认识的两个姑娘,她们并不认识,却那么的相似,又同时喜欢上同一个人。
十一点,熄了灯。苏西已经捧着手机到床上与老程聊短信去了。袁媛和另一个姑娘也都有自己的归属,只有我,捧着个手机出了宿舍,蹲在走廊上,听她与我诉说她今天晚上遭遇的事情。
我安慰她说,为自己的爱情流泪可以,但不要轻易为了一个男生流泪。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尽管我盗用了林轩说过的话。
希望他知道了以后,不会问我收版权费。
王林莎在电话那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啊?”
就在十多分钟前,她还哭得特别厉害,大有哭得地动天摇的地步,而现在,她一点不激动地问了一句:“老师,这话怎么听的好像您以前还谈过恋爱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