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说了一句家喻户晓又烂俗到家的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哪怕是听腻了,你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个万金油。
我蹲的腿有点酸了,直起身子,弯腰揉了揉小腿肚。电话那头的王林莎当然不会因为我的这句话就破涕为笑,她哦了一声,打击我说:“那还说的和真的似的。”我泄气地说,“可怜可怜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还要安慰你这个失恋了小姑娘。”
王林莎沙哑着嗓子,“那我刚才的哭就当是为了自己的爱情哭好了。”
我靠在墙上想,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女孩,真的就懂什么是爱情吗。
“可我还是喜欢他。”刚宽心完的王林莎声音闷闷的,“我这回算是知道他的朋友都说他不是一个好人了,可是……可是……”她一连说了很多个可是,才终于说出后半句话,“我还是喜欢他,怎么办?”
我说,“王林莎,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你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慢慢地靠着滑下来,重新蹲在地上,盯着没有光亮的走廊,小声地继续:“如果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我一定会告诉你。可现在,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王林莎哦了一声,她似乎在马路上转悠,偶尔我还能听见汽车鸣笛的声音。我问她在哪儿呢,她直白地告诉我,在压马路,刚失恋,不想回家,就在外面转悠。我说你再不回去,你妈又要担心了。她当即否决,声音略微轻快了些,“无所谓啦,就当是十八岁的生日,今天我要好好地在外面享受新鲜的空气和最后的自由啦。”
她说完,终于笑出了声。她当然不会那么快就从失恋里走出来,除非她没心没肺。“老师,其实我还是挺高兴的。”电话里传来她的声音,“你看,十八岁前,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完成了早恋,又在十八岁前告白成功,享受了恋爱,最后在十八岁当天被甩了,连失恋的味道都尝到了。是不是比你稍微好一点啊?”
“为什么要捎上我。”我哭笑不得地问她。
她答:“因为你只享受过暗恋嘛。”
我哑着嗓子,“对不起,拉了时代的后退。”
我蹲在宿舍外面的走廊上,与王林莎一直聊到两点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的精力充沛,不断地给我讲述她认识秦枕之后的事情。我打了好几个哈欠,听着她说,“现在想想,人家不知道有过多少段恋爱了,我呢,就这一段。”
“这个你刚才讲过了。”我迷迷糊糊地提醒她。
“是吗,那就下一段……”
最后我回到宿舍里,也忘了将没有关机的笔记本电脑关机,就爬上了床。次日早上,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我,揉了很多次眼睛,才终于睁开。
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早就因为电源用尽,自动关机了。
我摇摇头将电源插上。
早上去食堂吃饭的路上,苏西走在我的旁边,轻声说:“祝——宿舍里最小的书呆子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她故意凑得很近,热气都呵在了我的耳朵上。
我打了个哆嗦,脸红了。恶作剧成功的苏西一脸得意,伸手掐了掐我的脸颊,“哟,还会脸红呢。”
“热的。”我没好气地瞪了苏西一眼,她伸手挽上我的胳膊,“今天晚上去吃什么?要不要去吃火锅啊?我喊上老程,让他去拿饮料,做苦力,嘿嘿嘿。”
“笑的这么奸诈,不怕老程生气啊。”
也许这就是缘分。昨天她十八岁生日,今天我二十一岁生日。
我在心底默默地祝王林莎十八岁之后一路顺风,又祝自己二十一岁心想事成。
林轩的祝福是最早的,我今天起床,手机就收到了他的短信。
“二十一岁生日快乐。另,礼物周末再给。”
我回了一个:“谢啦。”
刚发过去没多久,手机就又一次振动起来,“晚上和你朋友出去吃饭少喝啤酒,别玩太晚,早点回去。”
林轩真的是料事如神。
苏西肯定是不喝酒了,老程也不爱喝酒,宿舍里另外两个姑娘也不爱喝酒,所以只有我一个。苏西抬起胳膊碰碰我的,“一起喝橙汁吧,别喝啤酒了。”
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老程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苏西耸耸肩,“他估计是没和这么多女生一起吃过饭。”
我们笑起来,袁媛说,“苏西,哪有你这样损自己男友的。”
苏西正色道,“哪儿是损,我这是夸啊,说明他之前说的‘就谈过这一次恋爱’是真话嘛。”
二十一岁生日的晚上,认识的朋友也好,同学也好,关系好一些的,都发了短信,甚至还有打了电话的。
高中的班长打电话说,“生日快乐啊,年底要不要出来聚一聚?”
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大家一起吃顿饭罢了。
我说:“好啊,你埋单,大家肯定都愿意去的。”
班长忿忿:“怎么一年没见,连辛言你都学坏了啊。”
我呵呵笑笑。
这哪儿叫学坏,这不过是越来越圆滑罢了。
回学校的路上,我们走在大街上,苏西高举着双手畅快地说:“好久没吃的这么爽啦,真是托了寿星的福。”
“多亏有一个人的生日不是在假期里。”袁媛附和着说。
我仰着头看着城市里可怜兮兮的星星,咧开嘴说,“明年还有最后一次呢。”
“呸呸呸,什么话你说了都变得沮丧了。”苏西拍了我一巴掌,“往好处想呢,毕业了说不定还在这里工作,总有机会互相蹭吃蹭喝的。”
我与其他两个人异口同声:“你就这么点出息了。”
这天晚上,我没有再去开电脑,回到宿舍,就洗漱了上了床,戴着耳机听了一会儿歌,便闭上了眼睛。
唯一遗憾的是,没等到他的短信。
手搭在眼睛上,默默了一会儿,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辛言,睡吧,已经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的第一天,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这台伴随了我三年的笔记本电脑,因为那天电源用尽自动关机而出现了问题,几次开机都是系统启动失败。我垂头丧气地靠在椅子上,“苏西,会重装系统吗。”
苏西摇了摇头,“我都是找老程的。”
好吧。我点点头,反正明天就是周五了,一天不用电脑也不打紧,等周五晚上回家再说。
当我告诉林轩这件事的时候,他愣了下,本来穿着正装的他,一笑,又变成了学生的模样。“你还理科生呢。”林轩说道,“不是说理科的女生怎么折腾电脑,都能重新折腾回去的吗。”
重装完系统后,我保存的大部分设置都没有了,还需要重新下载新的软件。
这一下载可好,林轩就嫌弃我占用他的带宽了。
他特意跑到我的房间里问我还有多久,我头也没抬地盯着软件安装进度条,“早着呢……”
他站在我身后扫了一眼我的桌面,沉重地说:“辛言,以前我只能从户口本上确定你是个女生。”
我抬抬眼皮,“现在呢。”
“看你的电脑桌面,肯定是个女生。这么多图标,你看着也不烦。”
我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终于将电脑折腾好。我打开QQ,立刻就看到他给我发了一个问号。我看着这个问号,不解其意,也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他竟然还在,“换了个新号码。”
解释完以后,他发了一串新的号码过来。我哦了一声,保存下来,“上海的号?”我问道。
他回答:“嗯。”
我问他之前的问号是什么意思,他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没看到?”
“什么没看到?”
他却说没什么,时间晚了,还是早点休息。
他发完这句话,头像就灰了下去。
回学校以后,某天一时兴起,我突然想起恢复聊天历史记录。起因不过是在群里聊天,发现以前保存着的同学打错字的截图都没了,有些惋惜。苏西说,“云消息啊,你设置了吗。”
我看了一眼,“设置了。”
苏西朝我丢了个白眼,“那就不用恢复了啊,直接看就是了。”
那会儿天气已经很冷,我左手边放着一个热水袋,而右手则慢慢地滑动着鼠标,找到了以前群里的聊天记录。
其实,我都有点忘了十月末时,他发的不知所云的话。
只是在修改好友分组时,看到了他的备注,就顺手打开看了一眼。
我看完后,仰着头安静了一会儿,“苏西。”
“嗯?”
“请你喝汽水。”
苏西愣了下,“突然请我喝汽水干什么,这么冷的天还喝汽水……”
我们两个戴着毛线帽子,围着围巾,全副武装地跑到校外。这种季节烧烤摊的生意很差,除了我们两个,就没人了。我问老板汽水还有活动吗,老板说有啊,我说那要两瓶看看运气。
不出意外,两瓶都没中奖。
苏西早就知道我运气烂,“这么小的概率,真中了,就可以去买彩票了。”
我说,“可不是吗。”
二十一岁生日的那天,过了十二点的时候,我蹲在宿舍楼的走廊里,与十八岁的王林莎聊天。
所以我错过了十二点时,他发过来的第一句“生日快乐”。
那天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不是林轩,而该是他才对。
我嚼着烤串,嘴里不是滋味。
明明放了很多辣椒与孜然。
回宿舍的路上,苏西和我说,“冻死了,可别再拉着我出来了。”
我吸了吸鼻子,“是啊,好冷。”
寒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