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要询问一个物理系的人,关于看脸是否肤浅的问题吗。”
她摆摆手,“开个玩笑啦。前几天又遇见他,就突然想起来罢了。反正我对他就是一见钟情,所以肯定是看脸呗。”她朝我扬扬下巴,“你呢?”
“我怎么了?”
“你不是也一见钟情的嘛。”王林莎拖长了声音。我瞧了她一眼,轻松地说,“嗯,是啊,然后你还想知道什么啊。”
她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找到了同盟军的感觉。”
我对于秦枕,其实没有我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也是,本来见的次数也不多,比较强烈一些感情大概就是他做过的一些事情,没有缘由,让人觉得反感与痛恶。王林莎说,她高考前给秦枕打电话,因为是个女人接的,她便果断地挂掉了电话,可没多久,电话就又响了,是条短信,叫她好好高考。她捋了捋刘海,叹了口气说,“没辙啊,一下就不气了,心底也软了。”
“真是奇怪的威力,是不是?”她问我。
我说,“我不知道。”
因为我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我不知道她所谓的一下心底就软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王林莎说她也不好给我形容,就是心里觉得痒痒的。我想象了一下,始终想象不出来心里觉得痒痒是一种什么感受。她无力地垂下眼,“这种事讲是讲不清楚的,一定要自己去亲身感受才可以。最好的办法呢,就是谈一场恋爱。”
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坐在我的对面,仔细认真地叫我去谈一场恋爱,颇有点滑稽。
很久以前,颜小蝉与我蹲在红叶门口的时候,她曾与我说过第一次见到牧之州的场景。比我第一次见他要糟糕透了,可她是这样描述的,“看过那么多的小说,也想象不出男主角是个什么模样的。可是见到他以后,就觉得以前看的那么多的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他的模样了。是不是很奇妙?”她蹲在地上反问我。
我那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怎么看爱情小说。读的最多的也是教育部推荐的名著,而那些小说里与爱情有关的,永远都是外国人,我怎么也无法将他与外国人联系在一起。可到了大学,泡在图书馆里看闲书的时候,脑子里想要勾勒出主人公模样的时候,还真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开始慢慢地明白她那时说的话了。
王林莎与我坐在麦当劳里吹了一下午的空调,吃了一下午的油炸食品。我没想到她挺能吃的,以至于她再去点餐的时候,我已经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她再回来时,手上又拖着一个餐盘,里面堆满了各种与油炸相关的食物……
我颤巍巍地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装纸,王林莎对此见怪不惊,她用一句话便堵住了我的嘴,“心情不好的时候,肯定要吃东西,何况我还处于失恋状态中。”她顿了顿,补充说,“该状态持续已经八个月。”
我轻轻地朝她翻了翻眼睛。
王林莎像她说的那样,“改邪归正”了,才下午五点,她就已经准备回家,“没办法,太晚回家,她肯定又要说我。”她朝我促狭地眨眨左眼,“你懂的,北京的交通,堵车一个小时,那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你迟到也是因为堵车了?”我收拾着包问道。
她说:“不是啊,那个是因为出门晚了。”
我顿时不太想与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女孩讲话。
当天晚上,我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回了家。说起来也奇怪,也就是这天,我收到了之前邮件的回复。
对方说:你平常运气肯定很一般吧……二选一的答案都能选到错误的。
“……”我默默地退出邮箱,将手机搁在茶几上。而这会儿,刚好林轩实习回来,他看见我正坐在客厅里,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刚才和朋友出去吃饭,顺路就回家了,学校太远。”我解释道。
他盯着我看了半响,“翘课了?”
“我们又不是一个系的……不对,你都毕业了,怎么知道我课表。”
他懒得说,指了指我屋,“你自己都把课表贴在屋里墙上了,你问谁。”
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我跳起来,“你怎么还去我屋里啊。”
“找书看呗。”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就在我们短兵相接,讨论关于女生房间能不能随意进的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瞥了一眼,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窗户边,“今天去不了了,家里的高材生突然回来了,没辙,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默了默,然后才注意到电视旁边的记事贴,上面写着“今天我与你妈出去吃饭,晚饭自己做。”
笔迹是林父的。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林轩,同时有点内疚。他挂掉电话后,就没了为人兄长的模样,靠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辛言啊,如果以后我爸和你妈再要孩子,你必须和我一起抵制。”
这什么和什么,我无语地没搭理他。
他却自说自话:“做哥哥姐姐的太累了,你都二十一了,我还要伺候你的晚饭。”说着,他瞥了我一眼。
我将手边的靠枕丢到他身上,“得了吧,就你做的夹生米饭,还要我去煮成稀饭才能吃。”
没感动一会儿,又恢复成了刚才的短兵相接。最后我有点累了,他也累了,“去吃烧烤?”他问我。
我懒得动,“致癌。”
他说了一句特别没道理的话,“现在不吃,饿死,吃了,以后再死。”
我默了默,起身去屋里换衣服,准备下去吃容易致癌的晚餐。
这句话,后来我重复给牧之州听的时候,他竟然赞同了,“说的没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他却已经叫老板少放点辣椒。遇见他是在放暑假的两周后,七月的晚上,温度特别的高,一丝凉风都没有。我在家里呆了一天,与我一同呆在家里的还有我妈,吃完晚饭后,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看了看我,叫我下楼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许是年纪的增长,她偶尔也喜欢看北京台的养生节目,我经常呆在家里,便会遭到她的教育,“辛言,坐一个小时,比抽烟对身体的伤害还大,一会儿下去活动活动。”
我无奈,只有换上鞋,揣上钱包。出门前,她还叮嘱我,如果路过超市,记得买西瓜回来。
我在想,究竟她是希望我下楼活动活动,还是希望我买西瓜回来。
离开空调房,进入桑拿间,感觉糟糕透了。我溜达到小区外面,漫无目的,便觉得无聊,一摸口袋,还发现手机忘记带了。我垂头丧气地想起她说的,至少散步一小时。这下可好了,连时间都只能靠自己估摸。我沿着人行道缓慢地走着,感受着七月的高温与黏湿的空气。
至于被狗追着跑却是悴不及防的。
以至于我后来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依旧有点后怕。没办法,我一向不讨小动物的欢喜,尤其是狗。小区里的人遛狗时,我都躲得远远地,生怕被它们缠上。记得有次,下来倒垃圾,不小心猜到了一只狗的尾巴,它便追了我好几分钟,直到我跑着进了电梯,才终于逃脱。回家后,我惊魂未定地坐在沙发上,林轩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被狗追了好几分钟,他愣了下,大笑不止。
如果没有电梯的话,我毫不犹豫,它会追着我上楼。
也许是我出神,也许是我分了心,总之当我发觉自己好像踩上了什么东西,已经晚了。
我当时还特别傻地准备说“对不起”,可等我发现自己踩的是一只狗的尾巴之后,我愣了几秒,缓缓地挪开脚。
大概按照中国的民俗传统,今天的黄历上写着不宜出门吧。
无论是小型犬还是大型犬,我都是避退三舍。可谁料今天我又一次被只狗追着跑,而且还是在七月的高温天里。
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包括我一个人将苏西扶着回到房间也好,夹在吵架的两个朋友之间也好,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令我手足无措。
直到它的主人出现。
不算太久远,就是几年前吧,我就知道他住的地方离我家所在的小区不太远。可后来,又在我爸那里见到过一次,那时我想说不定是搬家了,但是也没问,毕竟是私人的事情。
所以根本没想到,还能在这附近见到他,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以前苏西和我说,现在有不少人,对于宠物的痴迷程度比对人的痴迷程度还要深,例如将猫戏称为猫大爷的猫奴。当时我觉得还挺有趣的,便笑了笑。
当我看清了喊住这只追着我的并不友好的狗的主人时,顿时有一种自己好像得罪了大爷的感受。
尽管这是只狗,而不是猫大爷。
我却依旧有这样的感受。
而比这更加糟糕的是,我还问了句,“……你的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