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第七章:春日里的一场雨
作者:浮生未歇 时间:2019-08-09 04:18 字数:3653 字

宋将军手中握着的,正是发动此战的圣旨,城楼日光中,宋将军恭敬抖开这一卷明黄,大声宣读了起来。

士兵齐刷刷下跪,盔甲与地面与身侧士兵盔甲摩擦的声音织成了泾城最响彻的一个音调。

翻身下马跪在一旁的沈客扭头扫看了一眼四周,并未见到杜依依的他皱起了浓眉,若是换之以往,杜依依定然是站在一旁相送,为何今日?

待宋将军宣读圣旨完毕,他起了身与身侧的一名骑兵低声吩咐了几句,骑兵听罢点头道了一声遵命跑步离开了大部队。

没有人知道这时本该是出现在一旁相送的杜依依现在何处,杜浩然虽已经想到了杜依依不在是为何,但却也没想到此时的杜依依,是藏身在了怎样的一个地方。

宋将军挥旗,战士爆出一声呐喊,随即,城门大开。

一对对的人马,就这么涌出了城门,离开了大贺的土地,去往草原,用性命与热血,换来大贺的太平盛世。

万里晴空乌云,旷空草原上不时会有清风袭来,因着那一场雨,遍地的枯草早已不见,嫩绿白黄相间的小草之中点缀着一两朵小黄花随风飘荡,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不是江南春色,是草原蛮人的生命。

三月大旱,草原蛮人均数迁移到玉庭河一带,现草原百象复苏,正是草原蛮人最为活跃的时候,此时不诛,更待何时。

押后而行的马车队中,一双小小而黑亮的眼睛,望着从眼前不断一晃而过的小黄花,藏身麻袋中身扛着近六十斤大米麻袋的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沈客,你是甩不掉我的。

在两年前,从山谷生还的杜依依,就曾拽着拳头说了这一句话。

金戈铁马、旌旗风中猎猎作响,二十万的战士没人交头接耳,有的只是脚步一致所踏出的曲调。

杜依依虽看不到沈客,但却能想象出一马当先的沈客此时该是如何的英姿卓绝威风凛凛。

黑马,那是他的战马,长剑,那是他最善用而动武器,铁甲、头盔,那是护住他白皙无伤痕身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沈客征战五年,从未受过伤,他那具盔甲,从未破裂。

缄默策马,驰骋在前,一马当先,双目深邃,神情严峻,身后披风随风扬起猎猎作响,黑马鬃毛拂脸而过,沈客微微俯着身平贴在马背之后,如雄鹰一般展翅冲刺在草原之上。

这一战,将会是大贺与草原拉锯数十年的终点,将会是大贺百姓的福音,大贺从此会多一个附属国,而他沈客,也会在这一战在光芒毕露立下赫赫战功一战成名。

不是也许,是一定。

他的人生,从来不需要也许这个词的存在。

边城五年,终于,他看到了终点。

此去玉庭河,有着三日的路程。

宋将军为此做了严密的部署,二十万大军的出动草原蛮人必有察觉,草原一览无遗到也不惧怕他们突袭,但也不能大意,特别是在黑夜。

黑夜的风,都是狼。

一日行军,在铁骑营的防守之下并未出乱子,二十万大军稳步前行,正午之时原地休息啃食干粮,而后大军再次开拔。

身扛着近六十斤的麻袋,起初还未觉得累,但时间一久再加上马车的颠簸,杜依依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小小的身躯长时间蜷缩四肢早已发麻,肚中无粮的她弓着背啃了一个烧饼,多多少少也算补给了一些体力。

现在离着边城还近,她断不能现身,最少,也要熬过这一天一夜。

等深入了草原,沈客就是想送自己回来也没办法了。

一颗誓死追随的心,是可将所有的麻烦困难忽略不计的,虽身上麻袋越发沉重,但她却始终留着一口气苦苦支撑着,这就是信念。

咬牙,杜依依眯着眼看着麻袋之外不断闪现又消失的小黄花,无声的笑着。

四大家的子弟虽并非骑兵也无军衔,但此次都是乘马而行,且是被骑兵团团包围保护着,这就是命运造就,他们的命,是比这些士兵金贵百倍不止的。

在这些子弟最前头,有着他们即害怕又尊崇的四位小队长并肩齐驱。

颜十一路看着雄阔草原风光诗兴大发即时吟诗两首引来了身后李家子弟的一片喝彩之声,李庸不甘示弱也是出口成章作词两篇博得一片喝彩,杜浩然素来沉闷,王霏瑾又是高傲得紧,两人一路缄默前行,并未与颜十李庸两人一般刻意着自己的文采。

洛阳远在大贺以南,泾城却在大贺最北,一干世家子弟哪里见过这等草原风光,一路叽叽喳喳兴趣满满。

“听说草原蛮人茹毛饮血,这可是真?”二十四人中唯一的四个姑娘凑在一起走在王霏瑾身后询问着。

“草原蛮人,民风彪悍人人皆兵,此番,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王霏瑾诧异偏头看着身侧的杜浩然,脱口而出的问道:“我们有二十万人,还怕草原蛮人那小小的乌合之众?”

“玉庭河那边的情况,与我们现在见到的草原,可是大不相同的。”杜浩然一脸阴沉,不见半点戏谑欢笑。

“说得好像你去过那边一般。”几位姑娘与杜浩然这一路来也未说上几句话本就对他这人一直是视而不见的,现在听他闷葫芦卖药,几人的好奇心顿时就被调动了起来。

“浩然,玉庭河那边,是怎样的光景?”王霏瑾也是好奇。

“玉庭河,是草原上唯一的河流,横在草原以北,此次虽大旱三个月,但玉庭河却未干,有玉庭河的滋养,草原蛮人现虽比不得以往,但比你们想象中的不堪一击,却是强了很多。”

清风徐徐芳草悠悠,杜浩然双眉紧锁,与颜十李庸的那一脸欢笑惬意截然相反。

“二十万人马,还不够吗?”一位李家姑娘也不禁担忧了起来。

“够。”杜浩然幽幽的声音随风吹入众人耳中,换得他们一脸欢笑。

“那你还在杞人忧天什么?”一位杜家姑娘嗤笑一声,转入加入了李庸他们的吟诗作对中。

“兵荒马乱,刀剑无情。”杜浩然抬头举目望远方,目光深邃。

王霏瑾轻声反复念着杜浩然这一句,也不由是黛眉紧锁忧虑了起来,他们本是四大家中的骄子骄女,现如今到了这草原参与大战,兵荒马乱,一旦战乱起,谁又顾得了谁……………………

草原的夜,宁静得只可听到风声。

呼啸猖狂的风声。

墨黑的天空,悬挂着比之杜依依一月前见到的那一轮要大了许多的弯月,大军停顿驻扎,生火做饭,休整一夜,明日大早启程。

一路欢笑有余的子弟们翻身下马,走到了士兵驻扎的最中间那一片空地坐下。

突的,一声高呼,赛过了风声灌入了所以士兵耳中。

是李家的那位姑娘。

她的脚下,卧着一具白骨,白骨隐在嫩草之中,一时未留意的她还只当是一块石头。

沈客闻声赶来,一见那具枯骨与李家姑娘那一脸的惊慌就明白了这一声惊叫是为何。

“一具枯骨就吓成了这样,一旦大战血流成河流血漂橹,你是不是还要晕过去?”沈客冷冷的声音,像是这猖狂清风中的一把弯刀狠狠的刺在这一位天之骄女的心头。

“我只是一时未留意罢了。”强压下心头惊慌,李家姑娘抬起了水光盈盈的眸子。

“一时未留意?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不要你的性命不打紧,我的这些兄弟我的士兵还要留着性命回家见妻儿父母,记住,没有下次。”沈客鼻头一皱,也不等李家姑娘再做辩驳就转身离去。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哪里来的官威。”李家姑娘心中有气没处撒,只得将一腔怨气化作了口中的念念有词。

“现在我们是在草原不是在洛阳,凡是还是小心些的好。”

王霏瑾微微挪动身子给李家姑娘让出了一点地方。

李家姑娘扫看了两眼四周的士兵,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坐到了王霏瑾身侧。

子弟中不乏有人愤愤,沈客的军阶放在洛阳,就是给他们提鞋都不配,现而今反倒是有板有眼的呵斥了他们起来,这种极端的不平衡,让他们深感屈辱。

宁静的夜,遮掩着多少的躁动。

一处篝火旁,沈客昂首看着头顶明月,回想着一些往事,一月前,他带着一队骑兵深入草原,这一月的时间,他们的足迹遍布了这一大片的草原,四处搜寻,危机四伏,但好在并未遇到草原的大批人马,虽有损伤,但最后还是找到了玉庭河,找到了草原蛮人部落。

深邃的眼,如这夜幕苍穹,稀疏的星光洒在他的眸中,映出点点光芒。

“玉庭河是草原蛮人的圣河,多次干旱他们全依靠着玉庭河渡过苦厄,我镇守泾城多年,也只去过两次。”

宋将军站在沈客身后漫不经心的用手中的干树枝挑拨着柴火。

“大贺与草原战乱多年,此次若是能得以平定,我们这些兄弟,也可以返家了。”

沈客有着一头乌黑的发,束着杜依依最喜欢的发式,每每见到沈客,杜依依总是会对这一头乌黑的发痴望许久,但此刻那一头的乌发,全数藏在了头盔之中,虽是豪情万丈,但那股弥漫的杀气,却是杜依依最不喜的。

远远遥望,杜依依唉了一声,两年前,她被沈客在冰雪之中救下,当时,就是因为大贺与草原之间的战乱,也许是冥冥之中这具身躯的主人的执念,也许是自己真的见不得血腥,她从骨子里,是厌倦着战争的。可沈客不得不战,草原与大贺之间的战乱,早在沈客到泾城从军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而今,二十万大军深入草原。

这是战争,不对等的战争。

草原蛮人再凶悍,也不过是十万之众,这是一场屠杀。

大贺韬光养晦多年筹划多年的屠杀。

扭动着酸痛的脖子,杜依依掏出了怀里最后一个烧饼。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小嘴大张,一口就咬下了烧饼的三分之一。

两三口啃完了烧饼,一身的酸痛感觉在肚子吃饱之后渐渐麻痹,她打望了一眼四周,蹲着瘦小的身子在浅草之中游移。

要是沈客一掀开营帐发现了自己,该是什么神情呢?

也许,是愤怒吧。

她的心里,其实更期望的是惊喜,但她更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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