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不多时,一个戴着无框眼镜斯文而内敛的男人出现在了沈盼雪的面前。 他抿着唇,从手中文件夹中轻轻抽出几张薄薄的信纸搁在沈盼雪面前,语气略显沉重:“沈小姐,你看看这个吧。”
沈盼雪稍一颔首,打了个呵欠,伸手拈起纸张,不疾不徐的低头看了起来。
随着视线的移动,她原本淡漠的双眸逐渐阴沉,再至氤氲上薄薄水汽。晌久,沈盼雪抬起头来,脸已经被泪水染花:“上面,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谢学明用力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沈先生知道自己患癌后,担忧他死后公司股东和本家亲戚会因夺权而对小姐不利,所以……”
“所以爸爸才会找上白良哲?”沈盼雪冷冷打断,枯瘦的指尖死死按进掌心。
“没错,”谢学明徐徐道,“当初白良哲向沈先生承诺,他会照顾你一辈子;先生这才把手中股份交给白良哲,让他把沈家收入囊中。”
沈盼雪闻言,心瞬间凉了半截。好半晌,她抬起婆娑泪眼,心存最后一丝希冀问谢学明:“那,白良哲娶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我们沈家的家产对吗?”
“对。”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盼雪细白的贝齿咬紧下唇骤然一松,顷刻方知什么是心死如灰。
她把脸埋进指缝间,身子如同漏筛一般止不住的轻轻颤抖,不时抑制不住的呜咽声溢出,“白良哲昨天已经跟我离婚了,还说什么照顾我一辈子?他根本就是个伪君子,大骗子!”
沈盼雪死死扯住胸口的衣料,那片空荡荡的疼痛几乎要让她窒息。
顿了顿,她自责而又懊恼的哭腔寂然响起:“我错怪了爸爸这么久,以为他心里只有沈氏,所以才会拿我的婚姻来做交换;却不想,爸爸为我默默做了这么多……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
“沈小姐你别这么说。”谢学明心有不忍,在沈盼雪身后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沈先生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可爸爸,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不是吗?”沈盼雪一想到自己曾误会父亲,让父亲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她就心痛的难以复加。
“那沈小姐恨吗?”
沈盼雪闻言一怔,恨吗?
她思忖良久才抬起头来,轻飘飘的语调里有用冷静刻意掩盖的颤抖:“当然恨……白良哲他毁了约定,骗了爸爸,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属于沈家的一切给夺回来!”
谢学明看着她通红的双目渐渐被怨愤染透,不由无声的轻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刺骨的寒滋着清冽的空气漫进了卧室。
沈盼雪打了个寒颤,多少有几分清醒。
“谢谢你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末了,她撑起身子,艰难朝谢学明挤出了一丝笑意,“不过今天的事,请你务必不要透露出去,我还有自己的打算。”
谢学明顷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沈小姐,您是想找白良哲报仇?”
沈盼雪暼他一眼,略微颔首。
谢学明又重重叹了口气,怅然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瞒沈小姐了。其实我近年一直在白良哲开设的私人医院就职做他的私人医生,如果沈小姐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沈盼雪闻言倒抽了口冷气,眼神不自觉的收紧:“什么,你是白良哲的人?”
“不不不,”谢学当即明矢口否认,“只是工作而已,沈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人知道我跟沈家的关系。”
“那就好,”沈盼雪松了口气,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想了一想忽然淡淡开口道:“谢大哥,我现在就有件事求你帮忙。”
“沈小姐请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力而为。”
沈盼雪干净的眸低闪着促狭的光芒,她冲谢学明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指,谢学明立刻会意,把耳朵凑了过去。
沈盼雪翕张唇瓣掩嘴低语,半晌,待她话毕后谢学明眸光深沉的睨她一眼,咬牙道:“好,沈小姐我答应你。”
顿了顿,他突然又有些犹豫:“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今早我来的时候听说白良哲就要跟余家的大小姐——余曼玲结婚了。你想要通过这个方式接近他,恐怕有点困难。”
“呵,”沈盼雪掀了唇冷冷笑着,“昨天才刚离婚,白良哲他可真是心急。谢大哥,你知道他们确切的婚期吗?”
谢学明点点头,“大概是下个月的十六号,在白家的私人会馆里举行。”
沈盼雪垂眸有片刻愣怔,等她回过神来,一双素手捏紧成拳隐藏在衣袖底下:“那谢大哥,麻烦你务必将这份证明在十六号之前交给我,可以吗?”
谢学明应下,可看着沈盼雪眼中冰冷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怕。
沈盼雪不曾注意到他的失神,只拿起父亲的遗书一遍遍仔细端详。她枯瘦的指尖轻划过纸扉,留下的却是道道触目惊心的泪痕。
有些日子大抵只有倒着数才能感受的真切,沈盼雪独自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之久,白良哲的婚期终于如期而至。
那天天空飘着如丝细雨,沈盼雪苍白的脸庞很是温凉;她一身素色长裙,手撑一把硕大醒目的黑伞缓缓踱进了白家的私人会馆。
现场按照教堂的模样布置,随处都摆放着白到刺眼的玫瑰花。走上红色地毯,沈盼雪看到尽头的两人正要在神父的引导下宣誓。
沈盼雪看不清头纱底下新娘的那张脸是何等风情,可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却在这月余时间里夜夜出现在自己的噩梦之中。
“白良哲先生,你是否愿意余曼玲小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沈盼雪闻言有些恍惚,看着男人薄削的唇微张正欲回答,她突然丢下黑伞顺着红毯快速的跑到了宣誓台下。
“等等——不可以!”她大口的喘息着,手指间还牢牢的攥紧两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