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萌动
作者:深秋缥缈 时间:2019-09-12 14:34 字数:3146 字

金风有道分日月,半是秋来半是冬。光槛之门内,隔了秋意清爽,远了沙尘弥漫,极目所望,竟是一个苍茫冰冷的世界。修瓶昏睡于雪地上,也不知睡了多久,寒气将她一身衣物结上了冰,待她意识略清,才觉得浑身冷痛。

“好冷!”修瓶大喝一声打破冰层,啰嗦着从雪地里爬起,搓搓冻得冰冷的小手,茫然地唤道,“鹤冲?你在哪儿?盘瓠,圣马,你们在哪儿?”

“咯嘻……”修瓶的声音莆一出,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自动桀桀怪笑起来。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修瓶暗暗心惊,却是识趣的闭了嘴,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走。

两旁是枯败的树木,仿佛死了数百年,只剩一具腐朽的躯干,而又在这冰天雪地里得以永存。修瓶拿眼瞄窥,也不敢触这些古怪枝桠,只将轻裳裹紧,缓步踏雪寻人。

而在她的身后,一些似蚕甬一般的小东西突然惊醒,它们一听到修瓶的声音就醒了,只是仍在确认,此时听到雪地里传来行走的“悉唰”声,小眼突然便射出幽暗光芒。无数蚕甬自雪地飞升而起,陆续粘上那干枯树枝,就似树枝忽然结出了奇异的果子一般。它们的眼睛发着幽光,口里吐出粘长唾液,于修瓶身后无声的降落,一着地,那唾液就仿佛长了牙齿,深深咬住了路上的雪粒,迸出一点点殷红的血来。

不过修瓶只顾前行,浑然不知身后危险,她不停地搓掌呵气,深厚的雪似乎长了嘴巴,将她的黑色长靴越吞越紧,修瓶费力拔出陷在雪地里的脚,取下冥弓当拐杖,柱着冥弓一步步离开腐树林,而在她身后,血色斑点亦渐渐漫成一片。

修瓶独身行走,穿过腐树林,便是一片青色岩地,其间怪石嶙峋,白雪覆了一地。西南方位一座有若蟾状的岩后,倏地冒出一颗脑袋,像是猴子,然而身体扁平,通体白毛且无手无脚,它看了修瓶一眼,便马上折身而去,在一块块岩石上跳跃着,迅速跳到一座长满苔状物的岩壁上。

“吱……”这猴面怪物对着岩壁空地上一位老者吱呀了一番。

“确定往‘青石岩’来了?好,好,你去给我盯紧人,若跑到别处去了,你也别活了!”老者一头及地银发,披着件青色长袄,怪笑着走进一个雪窟。与此同时,修瓶经过青石岩,留下一串细小的脚印,径往别处而去。

“吱——”猴面怪见她要走,急忙跃向猎物,修瓶闻声而动,倏忽已移开数丈。

“想跑到哪儿去?”声音从雪窟传出,带着破空之势袭向修瓶,修瓶不敢大意,执弓于手,对着那呼啸的声音便是一拦,只听叮叮数声,那几个声音宛如金属般被击落,扎进厚实的雪中。

“快到爷怀里来!”声音再次传来,并带着数万根银发直追修瓶,青衣老者一边吃着一些古怪的黑色球状物一边怒视着闯入他禁地的少女。

“请问尊姓大名?”修瓶身形翻转而退,然那银发急如流星,速度之快令修瓶措手不及。

修瓶无暇细想,连忙踏空翻了数个跟斗,朝一道碎石路逃去。

“别跑!”青衣老者银发猛长,急速追向修瓶,修瓶奋力逃命,但这银发根根如剑,眼看就要插腹而过,修瓶急忙用冥弓一挡,借着银发的冲力后翻入一条碎石路。

“刷——”银发犹如刹住车轮般,发出一阵长鸣,猛地嘎然停止,似是无法再上前一步似的,只虚飘地浮在她的身后。

青衣老者嚼着球状物,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小姑娘,你跑得太快了。”

修瓶执弓行礼,以表恭敬:“前辈,修瓶擅闯贵地,实属无奈,请前辈高抬贵手吧?”

青衣老者仍是惋惜地摇头:“高抬贵手?晚啦!”

“晚啦!”老者刚刚发出的声音亦嘻嘻地笑:“晚啦,咯嘻……”

修瓶正欲接话,碎石路两旁忽然窜起一片火海,其势汹猛,直扑修瓶脸颊,修瓶一望冥弓,银光黯淡,显然,这火,亦是能克冥茧之火,修瓶心中悲凉,洛陀山内,她一对冥弓鲜有克星,未料天外有天,一出家门便这般处处受制,冥蝶之茧,也不过如此吧!

“前辈若是怪罪修瓶,修瓶只能冒犯了!”修瓶见那些如剑一般的头发仍悬于青石岩地,而碎石地两侧却是熊熊火海,相较克冥弓之火,该是那剑发值得一试吧?

修瓶正准备与剑发交战,突听一阵狗吠声自前方传来,修瓶心下一喜,顾不得火势危险,忙沿着碎石路快速奔跑,然而她的脚步刚一移动,那火倒变得更猛了,一下子笼住了她的身形。

修瓶内息遍转,将冥弓于地面一点,借此弹上半空,但这火苗居然跟着窜高,很快又追上她长靴,修瓶慌乱中射出银箭,欲借箭丝逃出火海,岂知箭去丝断,竟然无物借力,修瓶恐高,脚下一旦浮空,便觉得气血上涌,整个人头昏脑胀,意识一松,连‘救命’都来不及喊,身子就坠落入火口。

“蠢民,你跑回来干什么?!”一条马鞭迅速缠上修瓶腰身,倏地将她拉出火海。

“咳,鹤冲……”修瓶给火烟呛得好一阵咳嗽,酸软的双手碰到一团温厚物体,想也不想便死死抱住。

“刚才,好怕……”身前的温度让修瓶莫名的放松,修瓶情不自禁地将鹤冲抱得更紧,把鹤冲铁青的脸勒得一阵通红。

但是鹤冲居然没有发怒,居然一动不动地任由修瓶死搂着自己的腰,他本就衣衫不整,裸露的一截腰线略带古铜色,完美的曲线已是勾人心魄,再加上怀中少女蜷倦如猫,旖旎景象简直能融化漫天飞雪。

然而鹤冲身后的卫队却是目瞪口呆,苏哈扎漱仿佛被冰雪冻死了一般,不可置信地盯着不远处肌肤相亲的少年男女,费非本就宽大的嘴巴此刻张得更大了,刚刚流出来的口水瞬间给冰冻成了一道冰渣,而费凡竟然满含热泪,正喃喃地感慨着,“啊,咱家的小王子,真的长大了啊……”

“哥哥,鹤冲王子怕是中邪了,这声魔之门本就古怪!”费非根本不相信鹤冲会由女人靠近,印象中,鹤冲从没干过怜香惜玉的事啊?

“嘘……小声点,你想死吗!”苏哈扎濑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费非诧异的嘴。

鹤冲这次倒也大气,权当没听到属下讨论是非,只是随手将刚幻化成人形的声音一鞭子击碎,才将鞭尾勾住的银箭戳戳修瓶秀发,冷声问道:“喂,银箭,还要吗?”

“咳……谢谢。”修瓶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微微昂首瞧着鹤冲,烟熏得她脸庞灰扑扑的,然而褐色眸间却是一片水雾朦胧,有如清波荡漾。

“这小民,一直在独自强撑吧?”鹤冲能想象修瓶过的怎样的生活,毕竟密洛伊卓挠的死,和犬戎王脱不了干系。

鹤冲心中掠过一丝暖流,密洛伊修瓶,莫名的牵扯着他的心呢。前几次见她,虽然也算灵动可爱,但那双清澈见底的软眸,总是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警惕,此时松了戒备,竟是如此纯洁,如此娇媚,鹤冲忍不住拿手指拭了拭她眼角,柔声说道:“那片火,应是地狱恶火,专克冥茧,你的弓箭少用为好。”

修瓶接过银箭,这才发现自己仍然搂着别人的腰,一时尴尬得脸都红透了,但又不愿被鹤冲看出自己的窘迫,便故意坐直上身,将银箭插回箭囊,才指着鹤冲一身破衣,哧然笑道:“鹤冲,你与沙蟒那一战,可是吃了不少亏嘛!”

“的确。”鹤冲竟然不生气,反而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然而他一语双关,似乎在提醒修瓶,刚才你搂的,就是如此半裸的身子,我的确吃了不少亏。

修瓶一向不怎么在意男女之别,但不知为何,鹤冲总能令她手足无措,此刻她耳垂羞红,浑身发烫,更像被火烧着了,偏偏与鹤冲共骑一乘,而鹤冲一直左右挥鞭,独特的男性气息不时随风雪飘入修瓶裸露的后脖,修瓶避无可避,正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颗小心脏居然还‘砰砰’乱跳起来。

“怎么了?”鹤冲边说边挥舞马鞭,声魔之门内,声即是魔,在方圆三里这片草地里,雪粒飘扬,声音乍一出便成了一个个巴掌大的小雪人,它们或扑或咬,如蚊虫一般攻击自己的创造者,在劈了上百个小雪人之后,鹤冲总算对这些小不点习以为常了。

“没,没什么啦!”修瓶暗暗捏了捏手指,促使自己冷静,但鹤冲却在这一片嘈雪之中,毫不客气地听到了她奇怪的心跳。

“你……”鹤冲轻轻凑近她耳畔,正准备说点什么调戏她,一向宁静的心神却忽然一荡,修瓶双肩纤削,柔软不可一握,白裳间露出的脖颈也洁白如霜,鹤冲反手劈开扑上马背的一片雪人儿,唇角不露痕迹地上扬,只是圈住修瓶的左手,不经意地远了几分。

Copyright @ 2017-2018 book.pinshuyun.com Allrights Reserved 版权     备案:浙ICP备18010002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