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地火海已然消失,仿佛众人所见只是幻觉。草地小雪飘飞,很快将从火海带来的热气冷却,修瓶灰头土脸,虽及时抽身,未被那恶火伤及皮肤,然发梢略有烧卷,闻起来有些淡淡的焦味。
鹤冲带着修瓶缓缓骑行,苏哈扎漱等人随行于后。鹤冲催动玄铁一片炎光笼罩,以此抵挡声音小魔,草地平缓,二人虽未肌肤相触,但气氛暧昧,让修瓶有些无所适从。
“鹤冲,”修瓶驱散羞涩,决定打破尴尬的沉默,于是她清咳两声,唇角盈足笑容,问道:“你似乎挺在乎我的冥弓银箭,因为它是冥蝶之茧所制吗?”
鹤冲淡淡言语:“你没话找话,是因为害羞吗?”
“哈?”修瓶鼓起腮帮子,调皮地讪笑,“我为什么要害羞,哈哈!”
修瓶心里忽然百味翻杂,从不擅辩解的她,为何总会与鹤冲争那些无谓的意气?她想起霜月对待踹不死的模样,似懂非懂的呢喃一句:“也许,是因为在乎?”
鹤冲不悦地皱皱眉,提高音调问话:“你说什么?”
越过草地,又是一条茫茫雪路,风声席卷而来,让人听不清彼此言谈,但修瓶的话依旧自动成形,跳跃着奔出她的嘴巴:“啊哈,我在研究我的冥弓蝶箭。”
“你要毁了它,我毫不介意。”
“在你玄铁剑面前,我的冥茧形同废物。你鹤冲王子,是想看看,执冥茧者,究竟能什么能耐吧?我降了圣马,你不服气,是不是?”
“你那叫意外。”
“是吗?”修瓶眸光清亮,长长的睫毛上灰尘轻轻闪动。
“闭嘴吧小民。”鹤冲惜字如金,甩鞭击下在炎光里叽喳的小魔。
“对了,这是何处?为什么我们一说话会变成奇怪的小东西?为什么你要杀了它们?”
修瓶这才注意到鹤冲马鞭一直未停,而她话语一出,面前马上又跳出十数个奇形怪状的小魔,它们在半空中诡异的转身,随后紧紧扒于修瓶露出的一截手腕,利牙一动,便咬出血来。
“好古怪!”小魔的噬咬如针扎一般痛,修瓶正要甩动手臂,鹤冲已伸手抚过她手臂,将一排小魔悉数震碎。
鹤冲突然牵住马缰,凝声道:“此乃‘声魔之门’,声即为魔,亦虚亦幻,变化无穷,你当心吧。”
“声魔之门?嗯……好像听说过。”
“嘘……”
鹤冲将一根手指穿过修瓶长发竖到她嘴边,示意她噤声。
雪路的尽头伫着一座古旧小镇,路当中横架一块红漆牌匾,上书“同归路”。路两旁是干净的房屋,只是桅身斑驳,破败气息随雪花飘扬,甚是冷清。
“客官是要住店吗?本店华美精致,包管客官舒适!”鹤冲等人一走入‘同归路’,便有数名店家打扮的布衣人嬉笑着迎上前来。
“客官,到咱店里歇歇脚,本店酒肴应有尽有,包您满意!”另一位扎着白巾的店家拉着一名卫师的衣摆便要进店。
“这是我的客人!给我放手!”起先说话的布衣人凶眼忽瞪,猛地推开那白巾店家。
“客官,‘茶香楼’,请进!”一名脸色灰白的店家躬身拦住苏哈扎漱,伸手一请。
苏哈扎漱等人皆吃过声音苦头,遂紧紧闭口,拔开数位店家便走,而鹤冲驭马直走,毫不理会店家谄媚。
“浑蛋,跟咱抢?我杀了你们!”布衣人拉不到客人,突然就怒了,拽下肩上毛巾胡乱就往对手脸上甩去,另几位店家不甘示弱,马上拎起茶壶抵挡,几人拉拉扯扯,乍乍喝喝,宛如市井打闹般不成体统。
“叽叽……我杀了他们,看你们谁还来跟我抢!”布衣人脸现怪笑,将毛白一抽,身子不可思议的后折,竟然转来攻苏哈扎漱,其他店家见状,也一改胡闹之状,厉害招式追着客人便斩。
鹤冲的玄铁剑与修瓶的冥弓都嗡然长鸣,提醒二人注意那破旧客栈。落于后方的苏哈扎漱接了那布衣人数招,竟然被逼得节节后退,那些店家毛巾如剑,茶壶藏针,挟着飞落的雪片击来,有两名卫师辨不清虚实,后滑的脚步刚靠近一座古店,浑身精血便突然被抽空,顷刻只剩两具骷髅。
“玄铁·风起!”鹤冲直身掠来,长剑如风一般搅住雪片,剑尖一晃,瞬间刺透那几名店家之身。
“多谢小王子救命!”剩余数名卫师忙行礼道谢。
“少废话,快走!”两旁古楼突然拔地而起,直往路中间的客人压来。
“走!”鹤冲一剑劈落,以剑气制住倾压而下的古楼,带着剩余部属急冲出路口。
说来也奇怪,众人刚出同归路,身后追来的那无数古楼便忽然坍了,与落雪合为一片废墟。
费非大喘着气,他们的马骑一跌入声魔之门就怪异的死了,这么长时间在雪地里徒步,加上刚才一阵打斗,众人的力气已所剩无己,然声魔根本不容人歇息,苏哈扎漱刚想拿水壶喝水,雪地空旷处忽然滚来一片长石,直起直下,全倒转了尖峰向他们刺来。
“他娘的,这么多古怪!”费非狂喝着,率头举刀猛冲了过去,费凡也领着其他卫师一路斩、劈、拔、射,将激滚而来的长石一一击开。
“还有完没完?”苏哈扎漱抹开额前结住的冰霜,紧张地盯着眼前怪事。
刚才的长石已碎成烂片,但地上白雪却如活物般将碎石一裹,将那些烂石化为无数雪质钩爪,闪着锋利的寒光直抓行人脚裸。
“玄铁·一笑!”鹤冲剑气一转,玄铁疾压,将一排雪爪斩压入雪地。
“蝶舞·破!”修瓶不甘示弱,银箭速发,贯穿钩爪。
能战到此处的卫师,都是身手过硬的人物,一行人边战边往前走,不一会儿就闯过了长石爪地,只是前方又有锋利风雪,如刀似剑,一切下雪地便开出一道长沟。
“小王子,这鬼地方!如何是好!”天地一片苍白,雪花急降,沟壑横出。苏哈扎漱头皮发凉,紧握弯刀,以那利雪切割之速,很快便会切至众人所立之地。
“唏……律律!”马嘶声似乎从利雪后方传来,修瓶脸色微喜,握在弓把上的手指松了松,瞬间又将弓捏紧。
“圣马,别怕,我马上来救你!”修瓶将弓往身后一负,纵身滚下黑马,随后猫腰连跃,于雪中缝隙中奔跑。
鹤冲忍不住微微蹙眉,但随手将玄铁剑旋转着挥斩,将眼前风雪打出一道缺口,也屈马跳上一块沟面。
“小王子,等等!”苏哈扎漱等卫师忽砍忽避,躲着利雪上前,脚下沟壑一个坍碎,忙又跃至另一块雪地。
风雪之下,整个雪地仿佛摇摇欲坠。鹤冲黑袍翻飞,剑去如虹,赤黑光芒不断扫过利雪,千万碎雪便朝深沟跌落,但等他冲过雪幕,修瓶早不见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