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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以毒攻毒
作者:汤一凡 时间:2019-09-27 05:06 字数:3626 字

自从迷上了李桂姐,西门庆在外飘了二十多天,连自己生日都忘了。期间,吴梅娘让玳安去催过几次,可李家就是不肯放人。这妓女也是有蜜月的,你不能让人独守空房吧。时间长了,几个老婆都不痛快,又没人敢说什么。只有潘金莲咽不下这口气,她决定报复报复西门庆。说是报复也不太准确,准确地说是她熬不住了。

正好琴童住在花园的耳房,潘金莲便想拿来杀杀渴。琴童就是孟玉楼带来的小厮,长得眉清目秀的。这东西也不安分!潘金莲和孟玉楼下棋时,他老是在边上转悠,没事就五娘长五娘短地献殷勤。潘金莲经常叫他来房里,有时还会赏他几口酒。一来二去,两人便有点意思了。可潘金莲不敢冒然动手,这不是法定的灭火渠道。

西门庆可不是武大,他不会委曲求全的。要是被西门庆发现,那死的肯定是她。可她真的离不开男人啊,年轻的身体激情澎湃,随时都有爆炸危险。最后实在熬不住了,便给西门庆写封信,报告“旱情”之严重,希望他能“人工降雨”。写好便交给了玳安,让他火速交给西门庆。那意思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抗旱自救”了。

等玳安到了丽春院,发现应伯爵、谢希大、祝念实、孙天化、常峙节几个都在。这几个一大早就赶来了,一个个连早饭都没吃,就等着西门庆起床呢。西门庆哪会想到这些。他早上比晚上还要累,此时正在还魂升天呢。应伯爵不断捻着胡须,那种煎熬真的很伤自尊。他以为捻断一二根就有饭吃,结果碎了好多根也不见动静。

谢希大没有胡子可捻,只好把指甲修得光光的,唯独左小指没有动。这是专门留着挖鼻孔的,他觉得挖鼻孔特有品味。其它几个也很无聊,一个个都在找东西消遣。祝念实跟一个破洞较上劲了,捏着小指头拼命往里钻,结果一不注意顶个大窟窿。孙天化、常峙节没和自己过不去,他们悄悄溜到了后院,扒着窗户挨个捅个遍。

西门庆睡到晌午才起床,一个呵欠打了几里长。等西门庆梳洗完毕,稀饭小菜终于上桌了。应伯爵几个一看,立即扑了上去。吃完饭都有精气神了。那祝念实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似乎想用吐沫把满脸麻子填平似的。孙天化则鼓着瘪嘴使劲笑着,那模样像个没牙的老太太。常峙节不好不捧场,只好支起招风耳朵,作倾听状。

玳安不敢冒然拿信,时机不对会挨揍的。直到西门庆上厕所了,这才悄悄跟了过去。那封信是首小词,主要是追忆过往的甜蜜,写得香艳而又煽情。西门庆刚想藏进袖子,被李桂姐一把夺了。李桂姐识字不多,便让祝念实读出来。祝念实自然要全力表现,他用地道的清河方言,把那首词念得怪腔怪调的,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李桂姐没觉得好笑,她认为是那个相好写的,当时就回房生气了。临走前把钗环扔了一地,表明自己不是贪图钱财。西门庆只好把信撕了,又踢了玳安几脚。李桂姐还是不肯出来,哭着喊着说他是骗子。西门庆一看慌了神,只好撵过去赔礼道歉:“桂姐,你不要生气嘛,这是我第五个小妾寄来的,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吧。”

祝念实还嫌不乱:“桂姐,你不要听他瞎糊弄!潘五儿是那边院里的,那身段比你还出挑呢。”西门庆跳起来就打:“你这祝麻子,真是一个麻子一滴坏水,以后不带你出来了。”李桂卿也不高兴:“姐夫这样就不对了。既然家里管得这么紧,就不要占了人家黄花闺女。现在刚住几天就急着回去,你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了?”

应伯爵赶紧过来解围:“哥,依我说你也不用回去。几个嫂子都知道你脾气,谁敢拿你怎么样啊?而桂姐呢,你也不要生气了。我让祝麻子给你赔个礼,要是不肯就罚他请客。”祝念实一听就慌了,只好千打嘴万打嘴地央求桂姐坐下。他吃别人吃惯了,哪里有银子请别人。李桂姐虽然坐了,可始终绷着脸,一丝笑意都没有。

祝念实嘿嘿干笑两声:“各位兄弟,我们几个都吃了好多天了,也该为大官人做点贡献了。人家大官人费钱费钞的,图的不就是‘一搂儿’吗?现在桂姐生气不让搂了,那我们干脆一人说个笑话,把桂姐逗开心了,那样大官人不是又有搂了吗?”应爵伯连忙举手赞成:“这个好,这个好。那你先说吧,你肚里段子最多了。”

祝念实咳了一嗓子说道:“从前有个泥水匠替人家铺地,原本谈好是五钱银子的,等到付钱的时候,家主却扣了一钱。这让泥水匠很是恼火,又不好与主家争吵,便在阴沟里横了一块砖。后来下雨了,满院子都是积水,连屋里都进了一点。家主只好把他再请来,好酒好菜招待一顿,又补齐那一钱银子,求他把阴沟搞好了。”

发现众人都盯着自己,祝念实神秘地一笑。他喝口茶水继续说道:“那人装模作样地抠了一会儿,然后把砖块悄悄一竖,院子一会儿便干了。”说到这里,他又瞄了一眼李桂姐:“那家主觉得奇怪啊,便问,‘大师傅,这水什么毛病啊?刚才怎么不流啊?’那泥水匠答道,‘这水和你一样,它是有钱便流,没钱就不流。’”

知道是在讽刺自己,李桂姐也要讲个笑话:“说从前有个孙真人请客,便让他徒弟老虎去请。这些客人来都来了,可在半路却被老虎吃了。”说着她向四周扫了一下:“那孙真人是左等没有人,右等也没有人,一直到天黑才问老虎怎么回事。那老虎吃人吃多了,竟然会讲人话了,‘我从来不会请人的,我只会白嚼人的。’”

应伯爵突然生出一腔豪气:“这真是吃人嘴短啊!中午我们请请桂姐。”说完伸手将银头簪拔下了。谢希大觉得自己很无辜,便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被应伯爵把镀金网巾摘了。其余几个也不好再装了,祝念实拿了条旧头巾,说值二百文钱。孙天化解条旧布裙,说能换两壶酒。常峙节没什么值钱的,只好向西门庆借了一钱。

李桂姐也没有客气,全都扔给了老鸨。那些东西不值几个钱,只换了一斤猪肉、半只烧鹅。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老鸨只好添了几样素菜。应伯爵这帮人一辈子没请过别人,这回轮到自己花钱了,那更得拼命嚼了。一时间,就像闹了蝗灾一样,几个人你抢我夺的。西门庆和李桂姐只搛了几根豆芽,再想伸筷子盘子已经见底了。

就这样孙天化还觉得亏了,临走前把镀金铜佛给袖了。应伯爵假装要亲桂姐,把她的金头簪戏了。谢希大自然不能落后,悄悄藏了把洒金川扇。祝念实干脆溜到房里,揣了面水银镜子。常峙节本是借的一钱银子,现在非要记到西门庆账上。李桂姐气得直骂混蛋,还让他们不要上门了。只有西门庆无所谓,掏锭银子补平了事。

玳安一直盯到天黑,最后还是自己回来了。那玳安刚刚进门,潘金莲便迎了出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爹什么时候回家啊?”玳安苦着脸回道:“娘还问呢。爹不但不肯回来,还踢了小的几脚。说哪个再叫人接,回来就骂那个狐狸精。”吴梅娘也很无奈:“你看这个不讲理的!你不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打小厮啊。”

孟玉楼有点不服:“你打小厮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们也骂啊。”潘金莲恨恨骂道:“都是那个yin妇撺的!我们这位爹也真够傻的,他以为人家爱他啊?常言说得好,‘船载的金银垛,填不满的烟花寨。’那婊子有几个是真心的,人家爱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潘金莲正千yin妇、万yin妇地骂得痛快呢,没想到李娇儿悄悄过来了。

本来李娇儿想来听点新鲜事的,听她这样骂就不好进去了。这个潘金莲也太可恨了,西门庆包过的婊子多了,为什么单单骂她侄女。不过,今天是没法较真了,等到有了机会,再慢慢和她算账。偏偏潘金莲又不检点,她刚骂李桂姐是yin妇的,没过一会儿,她又把琴童召到了房里。你让老娘独守空房是吧?老娘就让你戴绿帽。

琴童竟然不敢真干,抓着裤腰带死不松手:“五娘,小的不能那样,爹会打死我的。”潘金莲眼一瞪:“那你天天围着我干什么?逗老娘玩啊?”琴童红着脸解释:“我想求娘把春梅赏给我。”潘金莲狠狠推他一把:“做你娘的春梦!春梅是你爹心头肉,比我还得宠呢。”因为用力太猛了,把他头发弄散了,簪子也跌断了。

琴童捂着头发正要开溜,又给潘金莲给喝住了。她伸手拨了根金头簪:“你披头散发的怎么出门啊?给人看到还不知怎么编排老娘呢!”琴童刚出门就碰到了秋菊。他也不敢抬头,红着脸逃了出去。当天秋菊便告诉了来安,来安又去学给小玉,小玉又学给了玉萧,玉萧又去学给兰香。一来二去,便传到了李娇儿的耳朵里。

李娇儿咬牙切齿地发狠:“你个不要脸的yin妇!看我这回怎么整你。”她担心一个人没有说服力,又去约了孙雪娥,还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孙雪娥早就盼着这天了,当即向吴梅娘告发。吴梅娘比较谨慎:“你们不能光听下人乱说,这种事必须亲手捉到才行。”李娇儿冷笑道:“既然大姐不闻不问,那我们只好告诉汉子了。”

这下西门庆没法潇洒了,立即跳上马飞奔回家。一路上咬牙切齿的,又要打这个,又要杀哪个。难怪宫里只用太监呢,有东西确实会作怪。到家他就把琴童绑了:“贼奴才,你知罪吗?”琴童有点心虚:“小的不知做错什么了?”西门庆恶狠狠地问:“你那金簪子是怎么回事?”琴童强作镇静:“爹,小的没有金簪子啊。”

西门庆一听暴跳如雷:“到现在你还装鬼!快把衣服给我剥了。”玳安里外搜了一通,确实没有金头簪,只翻出一个香囊。西门庆看了更火了:“这东西是谁给你的?”琴童连忙解释:“这是奴才在花园捡到的,奴才也不知道是谁的。”西门庆哪里肯信:“玳安,你给我着实打,打死了拖去喂狗。”说完便去收拾潘金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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