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古代言情 > 红尘颠倒
正文 第三十章  逼死蕙莲
作者:汤一凡 时间:2019-09-27 05:07 字数:3627 字

蕙莲并不知道来旺判了刑,每天依旧去上房伺候。如果吴梅娘不在跟前,她不是和西门庆亲个嘴,就是和西门庆搂个腰。只是西门庆不肯上床了,说什么怕别人说闲话。这让她多少有点憋气,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啊?用得着藏着掖着吗?该不是已经厌了吗?真要那样她就惨了。还有就是来旺始终出不来,这让她心里非常不安。

她又找不到好人打听,大家都在刻意回避。那天碰到来安和画童出门,便把来安叫到跟前:“来安,我收了几件衣服,你给你来哥旺送去吧。再把脏衣服带回来,我帮他洗洗。那衣服再不换,恐怕要生臭虫了。”来安撇了撇嘴:“你就不用费心了,来旺哥用不着了。”蕙莲一听心就凉了:“这话怎么讲?难道来旺死了吗?”

来安不好再瞒了:“死倒没死。他被打了四十大板,解往徐州去了。”画童连忙拽拽衣服,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蕙莲似乎不太相信:“不能吧。昨天爹还向我保证呢,说过两天就把他放出来。”来安望了望画童:“他是哄你呢。”蕙莲继续追问:“那你饭都送到哪里了?”来安只好实话实说:“不瞒嫂子说,都被我吃了。”

蕙莲甩手一巴掌:“你这天杀的!我说一个个神神鬼鬼的,原来早就串通好了。”来安捂着脸叫屈:“你不能怪我啊,我不过是个下人。上面怎么吩咐,我就得怎么做。”蕙莲还想套话:“那你说说怎么陷害的?”来安非常紧张:“这个不能说。”蕙莲操起凳子就砸:“你这小杂种!我咒你一家不得好死。”说完睡倒就哭。

来安连忙拉着画童开溜,心里直想抽自己嘴巴。这回可闯下大祸了,到时候跑不了一顿打。倒是蕙全留心了,坐在房里一直听着。开始她有点幸灾乐祸,觉得这是罪有应得。后来突然没声了,蕙全便有点慌了。她过去敲了敲,又大声喊了几遍,可屋里一点反应没有。蕙全赶紧打烂窗户爬了进去,发现惠莲已经挂在了二梁上。

蕙全连忙把她解了下来,又把她身子放平。然后从袖子上抽根针,照着人中狠狠扎了下去。听她微微哼了一声,便知道死不掉了。蕙全又去找来姜汤,给她灌了大半碗。那蕙莲喉咙咕嘟几声,哇地吐了一口浓痰。醒来她又躺到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其状极其丑陋。蕙全这才跑到了上房,大呼小叫地向吴梅娘报告。

这下可炸开锅了,大家是奔走相告。吴梅娘领着玉萧、小玉率先赶了过来,紧接着李娇儿、孟玉楼、李瓶儿、西门大姐也赶到了现场,只有孙雪娥和潘金莲没有来。孙雪娥和蕙莲是死对头,她不来可以理解。而潘金莲正盘算着让她再死一回呢!既然蕙莲是个烈性女子,那就好对付了。如果一点血性没有,她还真的没有办法。

吴梅娘多少有点同情:“你这傻孩子。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嘛,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交待啊?”说着便让玉萧扶她上炕。那蕙莲既不回话也不哭泣,披头散发躺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灰和污渍,看上去就像伤了心的老婆子。吴梅娘耐心劝了一会儿,然后便领着众人走了,只让玉萧留下看着。

玉萧一点都不同情,她搬把椅子坐在外间,扑扑扑地磕着瓜子。过一会儿进去看一眼,没事了就出来继续磕。蕙莲直勾勾地望着脚尖,眼里空洞洞的。不一会儿,丫头也陆续过来了,一个个鬼鬼祟祟的。她们先进去看一眼,出来便问玉萧怎么样。玉萧笑着说:“你们放宽心,死不掉的。如果她真要想死,能让别人看到吗?”

中午时分,西门庆也过来看望了。那蕙莲还不起身,只是小声地抽泣。西门庆有点心虚:“玉萧,你把你嫂子扶到炕上吧,那地上多凉啊。”玉萧两手一摊:“她不肯。”西门庆软软劝道:“你这傻女人,你就不要怄气了,有什么委曲对我说啊!”蕙莲头发一甩:“爹,你可真会装啊!人都被你杀了,还拉着一起看出殡。”

西门庆耐着性子问:“你这话问得奇怪啊?我到底做什么了?让你这样恨我?”蕙莲厉声反问:“你以为我是傻子?那来旺都解到徐州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装?”西门庆脸一红:“这还不是为了你吗?如果我不这样做,你能死心塌地地跟我吗?”蕙莲冷笑道:“哼,你爱得真够深啊!难道为了吃个蛋,就得把鸡杀了吗?”

西门庆不禁有点恼火,也不想再费唾沫了。反正来旺已经不在了,过几天她自动就好了。西门庆吩咐玉萧一声,便拍拍屁股走掉了。事后,他让来安买了一只烧鹅、两只酱猪蹄和一瓶金华酒,说什么让她补补身子。蕙莲一见就喊了起来:“你赶紧给我拿走啊,不然我就扔你脸上。”来安丢下食盒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劝慰。

蕙莲一直坐到晚上,也不肯挪个地方。西门庆让玉萧再开导开导,希望她能尽快回心转意。玉萧只好做做样子:“嫂子,你也是聪明人。既然主子爱你,那还考虑那么多干吗?不管怎么样,守着主子总比守着奴才强吧。况且你也不是头婚,用不着为谁守节。你看你现在吃的用的?到时候再挣个名份,就算是彻底熬出头了。”

刚开始她是一言不发,后来便小声抽泣。再后来便骂主子骂奴才,到最后连玉萧都骂了。这下玉萧不想废话了,只好让他另请高明。西门庆还是不肯放弃,又让潘金莲过去劝劝。潘金莲一听就恼了:“既然她只爱自己汉子,那还费什么心思?干脆成全人家做个烈女吧。”西门庆笑道:“她是什么烈女啊?都嫁过好几回了。”

潘金莲嘲笑道:“可人家心里只有来旺,你能有什么办法?早知道她这般刚烈,你就不该让她知道。”这话把西门庆点醒了,他立即把玳安找来:“你去给我查查,看是谁走漏的消息?要是你查不出来,那就一人三十大板。”不一会儿,画童便来告密:“爹,是来安说的。”西门庆一听是暴跳如雷,一连声地要拿来安是问。

来安已经得到了消息,连忙躲到潘金莲房里:“五娘,求求您救救小的。小的把来旺的事告诉了蕙莲嫂子,爹现在要打死我呢。”潘金莲笑着说:“原来是这个事啊?那你躲在房里不要出来,我来和他理论。”潘金莲刚把来安关进里屋,西门庆便提着鞭子赶了过来:“来安那个奴才呢?”潘金莲也不理睬,依旧做她的鞋子。

西门庆一脚把门踹了,伸手把来安揪了出来:“你这小东西,竟敢坏我的好事。”来安扑通跪倒在地:“爹,小的真不是有意的。”西门庆怒吼一声,举起鞭子就是几下。潘金莲伸手夺下了:“你这不要脸的!那个yin妇上吊,你拿小厮出什么气。”说着又吩咐来安:“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要是再打你,我就跟他没完。”

那蕙莲哭几天也就死心了,打扮打扮依旧出来走跳。有时还和西门庆媚来眼去的,大有重修旧好的意思。这让潘金莲非常愤怒,于是便去找了孙雪娥。说蕙莲骂她与来旺怎么私通,又说蕙莲在西门庆面前怎么挑拔,所以她才被夺了头面。然后又找到蕙莲,说孙雪娥说她怎么偷主子,又说她上吊是做作的,为了是当上小老婆。

这两人都气得饱饱的,又不便马上对质,只好在心里鼓着。那天是李娇儿过生日,上上下下忙得一团糟。只有蕙莲像个无事人似的,一直睡到晌午还不起床。因为灶上人手不够,孙雪娥便叫丫头来喊。那蕙莲理都不理,不说话也不开门。孙雪娥只好亲自上门:“哟哟哟,嫂子什么时候成睡美人了?当心头睡扁了不好看啊。”

蕙莲猛地拉开了门:“你管我睡不睡呢?我高兴就起来逛会儿,不高兴我还睡到天晚呢。不做事怎么了?有本事就去告啊,看他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孙雪娥呸地唾了一口:“我呸,偷汉子还偷出理来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小老婆了?”惠莲恶狠狠地回击:“偷汉子怎么了?我是和主子偷情了,偷主子总比你偷奴才强吧!”

孙雪娥一听就急了,小脸涨得通红。她突然窜到床边,甩手就是几个耳光。蕙莲呼地跳下了床,抓住衣服一头撞了过去。这下也不分什么主子奴才了,衣服、头发撕得乱糟糟的。本来小玉、春梅是在看热闹的,见她们打了起来,只好去向吴梅娘报告。吴梅娘立即过来劝解,可蕙莲死活不肯松手,最后让小厮强行把她拖开了。

就这样蕙莲还不罢手,跳跳蹦蹦直往身上欺。这让吴梅娘十分恼火:“你这媳妇也太不话话了,孙姑娘大小也是主子,你怎能这样没上没下的?”蕙莲听了也不着声,只是死死盯着孙雪娥,好像还没有打够似的。吴梅娘吩咐道:“你赶紧把头发梳好了,灶上还等着用人呢。以后你就在灶上做事,上房有玉萧、小玉就够了!”

蕙莲依旧咬着牙板着脸,不说去也不说不去。直到吴梅娘一行走远了,她才狠狠轰上了房门,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到底蕙莲还是下人,尽管她心里非常委曲,但还是收拾收拾去了厨房。她刚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蕙全抖着长腿笑道:“蕙祥嫂,我以前还真没有看出来!这蕙莲还是个泼辣货呢,连爹的小老婆她都敢打。”

蕙祥晃晃那张肥脸:“她以为是谁啊?她以为跟主子睡过了,就能和主子平起平坐了?我呸,别说她是奴才老婆了,就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还不是一样在灶上忙活。”说着指了指孙雪娥的背影。蕙莲突然想明白了,看来自己是痴心妄想了。既然孙雪娥都没指望了,她还幻想什么呢?下人就是下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想到这里,蕙莲也没有兴趣再吵了,转过身快步回了屋里。本来她想穿件体面衣服死的,没想到稍微整齐的衣服,都是西门庆赏的。她索性抄起一把剪子,把那些华服艳装剪得粉碎,又把首饰一件一件掰断。想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主人的,她干脆一丝不挂吊在了门后。可惜啊,那根绳子还是主子的,她到死也没有真正摆脱。

Copyright @ 2017-2018 book.pinshuyun.com Allrights Reserved 版权     备案:浙ICP备18010002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