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本以为车底潜伏之人是儿子派来的卫士,想不到却是自己孙子段思屏,问道:“屏儿…?怎麽会是你?跟来做什麽?”
“我…?我和那卫士交换,说要亲自来保护爷爷奶奶,那卫士也不敢不答应?…所以?…所以?…”段思屏见一旁的王语嫣正自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知道奶奶平素对自己颇为纵容,便道:“孩儿实在放心不下奶奶…?”
段誉道:“嗯嗯?…你倒是一片孝心了…?可是你这般私自出来,你父皇必定担心的紧…?等会儿一直见不到你,说不定派出多少卫士来寻,这般劳师动众…?”他本非严肃之人,嘴里虽似责备孙儿,神色间却不如何严峻。王语嫣道对段誉道:“你光会说别人,当年你若没私自出宫,又怎会识得我了?”
“我那是被人所擒,迫不得以…?”但想起自己当年确曾私逃出宫,惹下不少风波。见段思屏满脸殷切盼望之色,想他一旦登基为帝,不仅再无机会一睹神州文物,连出宫门一步都不方便了。想了一想,便道:“那你当我和奶奶的车夫吧!路上可别瞎捣乱,一切都要听爷爷奶奶吩咐。”段思屏听段誉答应让自己同行,急忙跳上马车,抄缰在手,道:“我一定乖乖听话!绝对不敢顽皮!”
“还说不敢顽皮?你回去后可得好好向父皇道歉,若是那卫士被处分了,还得去向人陪罪…”说话声中,马车已经载着三人往前走出。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来到道旁的一处茶亭,三人稍做休息。段誉与同桌客人一谈之下,知道是要往大理贩贾之茶商,便匆匆写过一封书信,请他带给大理城东南隅的巴天石。那巴天石本是保定帝时的司空大人,这时已经九十多岁,早已退居安养。段誉知道寻常百姓不易接近皇城,便请他把信交给巴天石,巴天石认得自己字迹,信中说明了自己带同段思屏出游一事,巴天石得信后自会入宫向段义星秉告。段誉这是先让段义星安心,免得徒派人手出访段思屏,多所耗费。
灵鹫宫在天山飘渺峰南支,由大理出发,须得往东进入川西,再往北行入兰州、以避开重重高山峻岭,祖孙三人路上谈谈说说,不觉路途之苦。这一日过了川境,眼见天色将晚、铅云低压,恐怕将有一场大雨。向路人打听了镇甸所在,闻得前方不远之百里坡便有一处大寨旅店,便加快脚步,过不多时,果然见到荒野中一所木头寨堡。这寨堡建於荒野之中,本是提供旅人临时住所,陈设极是简陋,寨堡夥计刚把马车牵入马棚,只听得哗啦一声雷响,大雨便如黄豆般的洒了下来。
寨堡里并无单间住房,住客只能由夥计搬来被褥,在大厅中休息。段思屏闻到被褥上传来阵阵霉味,两只手指夹起被子,只觉黏黏腻腻,不禁眉头一皱。他身为皇子,平日在皇宫中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何曾有过这种际遇?王语嫣看在眼里,心疼道:“屏儿,你还可以睡吗?”段誉却道:“男孩儿家,多吃点苦是有好处的…?屏儿早点安歇,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段思屏把褥子打开躺在上面,被子却嫌脏并不盖上,只把一件外衣披盖了起来。见祖父母都已沉沉睡去,大厅中约莫有十来个旅人,此起彼和的发着鼾声,加上屋顶木棚滴滴答答雨声直响,偶而夹杂远处雷声隐隐,段思屏哪里睡得着了?乎觉左颊一凉,原来是雨水渗了进来,滴在他脸上。
正当模模糊糊、似睡非睡之时,大厅木门‘呀’的一声打开了,屋外走进三个人来。当先一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神情剽悍;后面跟着二人都是约莫五十多岁,左首那人眉须皆白;右首那人青色脸皮,脸上一道刀疤。三人都是穿着蓑衣,雨水顺着衣间尾羽,滴在地板之上。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