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贪玩,麦哨的出猎总是随着兴趣来。
这天,麦哨在白天出猎,逛着逛着就到了南山坡。游逛也是需要的,能熟悉地形,了解山林的新情况。
如今,麦哨这个狐狸小姐出落得很标致了:脖项颀长,腰杆苗条,双眸晶亮,四肢轻灵,一身油亮的黑毛在春天的阳光下放射出金属的光泽。身后的尾巴足有身体的四分之三长,蓬松着,似乎有一种浮力,使这个美丽的狐狸小姐益发显得轻盈秀巧。
麦哨的运气不错,又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一只野鸡。上次逮住的是一只母鸡,这次遇上的是一只长着锦羽的雄鸡。野鸡受惊,“咕咕咕”惊叫着展翅逃窜,可身子太肥,飞不高,飞不远,飞出十几米就会落到地上。
麦哨估计能用持续奔跑的方法追上野鸡,就发扬起自己的速度,紧追不舍。追啊!追啊!
野鸡起落几次之后就有点儿力不能支,飞起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野鸡惊慌失措,仓促之间离开了灌木丛,飞到了山脚下的麦田里。麦田一片平坦,麦苗不及半尺高,更加有利于狐狸的奔跑,眼看着麦哨就追上野鸡了。
平坦的麦田里孤零零地长着一棵大树。野鸡找到了救命星,拼力飞起,栖在了树丫上。
麦哨追到树下,试了几次上不了树,只能绕着树干打着转转干着急。这是棵樟树,树干光滑,狐狸是没法攀缘的。
没等麦哨懊丧,它就一下子从出猎者变成了被猎者。一只鹰正从空中向麦哨俯冲下来!
这只年轻的雄鹰正是母鹰用生命的代价从冰雹中救下来的那只小鹰。和麦哨一样,小鹰也是位初出茅庐的猎手,它在空中看到了狐狸追杀野鸡的全过程,现在见狐狸跑进了平坦的麦田,立即意识到它的机会来了。
从香樟树到最近的灌木丛,也有百米之遥。这么长的路程,狐狸是肯定逃不出鹰的利爪的。麦哨眼下只能依靠树干来抵挡鹰的捕杀。
小鹰绕着树干飞,一圈又一圈。麦哨绕着树干躲,一圈又一圈。小鹰是不敢在麦田里降落的,那会使它失去优势,弄不好反而成了狐狸追杀的对象。小鹰飞累了,降落在樟树的一根横枝上,用喙梳理羽毛。这时候野鸡已经转移到了树冠,那儿枝叶繁密,鹰是不敢上去的。
小鹰慢吞吞地梳理羽毛,看上去它已放弃了追杀。小鹰不是放弃追杀,只是改变了策略——如果狐狸离开大树,它是有把握在狐狸跑进灌木丛之前抓到狐狸的。
麦哨可不上鹰的当,趴在树下休整,只用眼角监视着树枝上的鹰。
就这样,一只鹰、一只野鸡、一只狐狸和一棵树构成了一个僵局。麦哨并不害怕这个僵局,它在等待黑夜的到来。黑暗会使鹰失去优势,变作被猎杀者。
打破僵局的是小鹰的父亲——那只年迈的雄鹰。树枝上的小鹰看见了在空中盘旋的父亲。
“噢,噢……”小鹰又开始绕着大树飞,一边呼唤着空中的父亲。
看见了空中的鹰,麦哨这才慌了:呀,不好!
一根树干是难以抵挡来自两方面的攻击的,如果雄鹰下来助阵,麦哨就危险了。怎么办?
雄鹰听见了儿子的呼叫,开始调整姿态,准备向下俯冲。
不能再犹豫!麦哨跳起来,向山麓灌木丛飞跑。
小鹰从树上起飞,向麦哨扑来。
麦哨用眼睛的余光关注着小鹰,看准时机,突然掉头,迎着小鹰冲击。这一招麦哨又是学的母亲。处变不惊,出乎意料,反常动作常常能奏奇效。
果然,小鹰一惊,赶紧侧翅向旁边滑开。
麦哨等的就是这个,立即掉头继续向灌木丛狂奔。小鹰哪里肯舍,再次调整姿态来扑麦哨。
麦哨再次调头反冲锋。
小鹰还是被本能控制,仓促闪避。当小鹰滑开,然后再次扑来时,麦哨已经冲进了灌木丛。
小鹰失败了,长鸣一声,盘飞升空,和父亲在空中会合,然后悻悻离去。
麦哨勇气十足,策略也不错,可运气不太好。它冲进了灌木丛,却在仓促间撞在了一块山石上,眼前金星乱飞,然后又是一片漆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种尖锐的、陌生的气味像针一样扎醒了麦哨的意识。紧接着复活的是听觉……
麦哨悠悠醒来。一个熟悉的、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波波,波波……”
是阿芒在吹口哨。
阿芒远远目击了黑狐狸斗鹰的一幕,就去那个灌木丛看看那里是不是有狐狸的洞穴,却看到了昏死过去的黑狐狸。阿芒呼叫啊,摇撼啊,就是弄不醒狐狸,急了,赶紧把狐狸抱回家里,将浸过酒的棉球按在狐狸的鼻尖上。鼻子是狐狸最敏锐的器官了,用气味来唤醒想来是最有效的。
狐狸的鼻尖微微痉挛,大大的耳郭随即也微微颤动。
“麦哨!麦哨……”阿芒摇撼着狐狸。
麦哨打了个喷嚏,睁开了秀长的眼睛。
手头没有麦哨子,阿芒就吹口哨:“波波,波波……”
麦哨完全醒过来,认出了阿芒——啊,原来是你呀!阿芒说:“嘿,麦哨,是我呀!”麦哨觉得“麦哨”这个声音挺熟悉,挺亲切。
阿芒说:“麦哨,我看见你斗鹰,你可真勇敢。”麦哨挺害怕,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而是因为所处的陌生环境——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麦哨昂起头来,向四下里张望。它看见了门,看见了窗,就明白了:这是在人类的地方啊!麦哨紧张起来,它的父母曾经反复告诫过它不能进门,不能进窗,不能到人类的屋子里去!
门本来是虚掩着的,这时来了一点儿风,“啪”一声关上了。麦哨更加恐慌,四肢胡乱猛蹬,跳开去,然后爬起来跃上窗边的桌子,不顾一切地往窗外跳。它被窗子狠狠地“推”回来。玻璃窗是开着,可纱窗关着。
麦哨真慌了,在屋子里上下乱窜,把桌子上、地上的瓶瓶罐罐撞得乒乓乱响。
阿芒不知怎么办好,喊着:“嘿,嘿,停下来!停下来……”
房门外传来阿芒奶奶的声音:“阿芒,在干吗,在干吗……”
麦哨找不到其他出路,再次向窗子冲去。这一次它使出了它的爪子,只几下就把纱窗撕开了一个口子。麦哨冲出窗子,一纵身上了玉米地,尾巴一划就不见了踪影。
奶奶推门进来,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阿芒,你这是怎么啦?”
阿芒把狐狸的事说了。
奶奶听得直皱眉头,说:“阿芒,我反复和你说过的,别去找狐狸,别去找狐狸,你怎么就不听呢?”
阿芒说:“我不是找它的,我是偶然看见它昏死过去了,我抱它回来是为了救它呀。”
“真的是偶然遇上的?”
“真的是偶然遇上的。一只鹰追它,它没命地逃,逃进灌木丛,没料到灌木丛里有块大石块,冲进去就撞昏了。”
“你用什么办法救它的?”
“我让它闻酒啊,一闻它就醒了。”
奶奶看见了碎在地上的酒瓶,信了,说:“那好吧,救活了一条性命总是好事,不过,我再说一遍,别去找狐狸,别去找它们。它们有它们的活法,我们别去打扰人家。阿芒,记住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