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西北风凛冽的吹着，一箱冰冷的啤酒，四个人，晃着八条腿坐在天桥上，施如意素颜的样子虽然在昏黄在灯光下看不太清，但她底子好，即使素颜依然是个大美人，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卸下了白天都市丽人的倔强模样后，微醺的施如意说着那些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话，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说自己记不清楚现在还欠一千几百万，只知道这个天文数字从天而降的时候，她就像是被人拉下了神坛一样，以前的她，高学历高颜值高收入，还有个高大帅气威猛的老公，走到哪儿都是人家口中羡慕的榜样。

　　一朝婚变，负债累累。

　　现在的她走到哪儿都是别人口中的笑话，羞辱的对象。

　　她说，再优秀完美的女人，也斗不过一个黑了心的男人。

　　唐小虎猛喝两口酒，抹了一把泪后说道：

　　“再好的男人也一样，敌不过一个败家娘们。”

　　唐小虎很无奈，他和施如意一样，曾经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他虽然本身收入算不上什么，但他投资了一家公司，妻子是个模特，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妻子不但出轨跟别人跑了，还在他们婚姻存续期间大肆败家。

　　一般的败家娘们只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痴迷于名牌东西的购买，而他的妻子却沉迷于参加各种拍卖会，离婚后他才得知，自己在投资公司的股份被妻子抵了出去，就连这个家也彻底落败了，至今为止，他还欠着两百多万的债务。

　　这两个人的遭遇都让人唏嘘不已，施如意还拍着唐小虎的肩膀安慰他：

　　“不就两百多万嘛，等还完债东山再起，要多少漂亮的女人都行。”

　　唐小虎连连摇头：

　　“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对漂亮女人动心了。”

　　施如意对此嗤之以鼻，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程末和杨晓身上，语重心长的说：

　　“俩宝贝闺女，找男人的时候可得擦亮眼睛，最好是提前去找律师做一份财产公证和使用说明，任何一方要借钱，都要另一方签字同意才作数，否则不承认这是共同债务，如果对方不愿意签订这样的财产公证，那就让他滚犊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们女人有手有脚，干嘛非得把自己吊死在男人这棵树上，小虎，哥们，共勉啊，反之也一样。”

　　程末内心百感交集，她好像能明白杨晓突然之间的观念改变了。

　　一生很漫长，苦乐未知。

　　如果所托非人，最惨莫过于此。

　　程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两个穷困潦倒的失意人，倒是施如意又喝完一瓶酒后，反过来安慰程末：

　　“宝贝儿，你知道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程末摇摇头，施如意笑着说：

　　“人最怕的是窥探，比如你，比如这个美女，你们窥探到了我们悲剧的人生，从而影响了你们的决定，答应我，宝贝儿，千万别这样，等哪天遇到了好的男人，别撒手，使劲拽着，两个人活着，总比一个人容易些。”

　　施如意三十岁了，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五岁离婚，在一个女人最好的光景里，她赚的每一分钱都用来偿还她所说的上辈子的孽债，今后数十年，她的年华都要埋没在这串长长的数字里。

　　需要怎样的勇气，才能熬过这五年。

　　需要多大的决心，才能熬过剩下的几十年。

　　一想到暗无天日的未来，即使是别人的悲剧，程末也还是湿了眸子。

　　程末能想象到，这阴冷的黑夜过去后，太阳升起，这个负债上千万的女人，又会站在淋浴下，洗个澡，来到镜子前，梳个妆，穿上美美的衣裳，换上细细的高跟鞋，堆起满脸的笑容推开门走出去，在阳光底下，她所有的不幸都会被隐藏，留给别人的，只有自信自强自立。

　　与之相比，自己所认为的艰难处境又算的了什么呢？

　　也是听了施如意的话，程末突然好想凌寒，像凌寒这样阅历丰富的男人，应该更懂得心疼人吧。

　　程末调皮了一回，被凌寒发微信：

　　“亲爱的男朋友，我失眠啦，你睡着了吗？小暖哪天去美国？提前告诉我啊，我给小暖准备礼物。”

　　原以为这条短信会沉睡一晚上，没想到凌寒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怎么失眠了？”

　　程末鼻头一酸，看了一眼喝大了三个人，哽咽着说：

　　“出了点事，正坐在天桥上喝酒呢，大叔，你说日子是一个人过洒脱，还是两个人过容易？”

　　凌寒没有回答她，只是问她在哪儿？

　　明明就这么关心人，偏偏嘴硬说只把她当孩子。

　　程末给凌寒发了定位，又和施如意他们喝了很多酒，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迷迷糊糊的把脑袋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找来了，程末睁不开眼，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她紧抓住杨晓的手，却听到孟进的声音：

　　“我的姑奶奶啊，这么冷的天不怕冻死在外头。”

　　这个怀抱很温暖，程末搂进他的脖子嘟囔：

　　“大叔，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怎么还来接我？”

　　没有回应。

　　中午十二点，程末睡醒，看见程花捧着脑袋盯着她看。

　　程末吓了一跳，猛的一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季衍从外头进来，急忙去扶她：“长本事了你，大冬天的在外头喝酒，还把脑袋搭在别的男人肩膀上，活该你头疼，这是醒酒汤，郝姐送来的，快喝了吧。”

　　昨天晚上难道不是凌寒把她抱回来的吗？

　　可她现在怎么躺在季衍家的床上？

　　不等程末开口问，楼下就传来刘素芹的大嗓门：

　　“这日子怕是不过了，该上班的不上班，该上课的不上课，都陪着一只瞎猫晃悠，现在的人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时代。”

　　程末吐吐舌头，向季衍道歉：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季衍无奈的叹口气：“你是我小姨，我怎敢嫌你麻烦，以后要喝酒也可以，你能在家喝吗？就你这抱着人又亲又啃的酒品，也敢出去露宿大家，就不怕被人惦记上了？”

　　说到又亲又啃，程花捂住嘴呵呵笑着。

　　程末尴尬的笑了笑：

　　“你这修辞手法学的真好，大概体育老师很喜欢你吧？”

　　季衍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还解开衬衫扣子给程末看：

　　“这是证据，我好心抱你回来，你抱着我脖子狠狠咬了一口，嘴里一直喊着凌寒的名字。”

　　看到季衍脖子上的咬痕，程末急忙拉着季衍问：

　　“是你接我回来的，那你知道跟我们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去哪儿了吗？”

　　季衍掐了掐她的脸颊：“快起床吧，我上午的会挪到了下午，还好是公司内部会议，花儿的康复治疗也耽误了一上午，下午就让她在家跟着我妈，你那两个朋友我让孟进送回去了，还有杨晓，也被孟进带走了，你要是头疼的厉害的话，也可以在家休息。”

　　要她搁家里和刘素芹呆一下午，程末连连摇头：

　　“季总，我可以的，不过花儿留在家里不太好吧？”

　　季衍眉梢一扬：

　　“难道你想带着她一起上班？”

　　程末无言以对，程花突然开了口：

　　“我喜欢跟奶奶在一起，奶奶做的小包子又好看又好吃，奶奶还教我弹钢琴，陪我画画，奶奶可好了。”

　　如果说程花因为爱屋及乌喜欢跟刘素芹呆一起的话，那刘素芹对程花的喜欢，还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

　　怪不得季衍这么喜欢孩子，原来是遗传了刘素芹的。

　　但他们下午要出门时，刚好乔欢来家里了。

　　程末听到刘素芹和季衍的对话，说是程花这么可爱，让乔欢多和孩子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没那么反感生孩子了。

　　而且乔欢对程末有敌意，刘素芹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乔欢。

　　可惜乔欢对孩子有种天然的反感，她和程花一个坐在沙发的这端，一个坐在那端，乔欢始终是严阵以待的状态，生怕程花突然之间扑过去。

　　程末有些不放心，乔欢这么不喜欢孩子，她怕乔欢会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举动来。

　　对于程末的担忧，季衍安慰她：

　　“放一百个心，我妈对你有意见，是因为她和乔欢相处时间长了，早把乔欢当成了儿媳妇看待，但我妈特别喜欢孩子，乔欢那儿你也放心，别看她平时张牙舞爪飞扬跋扈的，真遇到孩子就怂了，以前我尝试过让她和小宝宝接触，结果同事的女儿在她身上拉了粑粑，她对孩子有心理阴影。”

　　这么说来，程末很是同情的看着季衍：

　　“那你可就惨了，既然你改变不了别人，那就努力改变自己吧，你有康复中心和福利院那么多的孩子可以照顾，没必要非得让她生。”

　　季衍再一次解释：

　　“乔欢是我的前女友，我跟她已经没有感情了，我现在喜欢的是...”

　　程末压根没听季衍在说话，她拿了手机给施如意和唐小虎发了信息，又给凌寒打电话，但电话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