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难言之欲
作者:茶茶小梦 时间:2020-05-07 06:09 字数:16911 字

  “呃?!不会吧?”木�Z惊愕道,嗓音不禁拔高了一分。

  这时,清风走回了房间,抱拳回道:“门主,李夫人已经去办了。”

  醒�h轻轻颌首。

  只见此时,木�Z面上一正,道:“少主,属下不知……”

  “那件事情有一些看似隐晦,实则明显的漏洞。许慕名夫妇就是第一个。”醒�h看着他,平淡的说起来:“按常理,中了‘追命’之人,只会卧床不起,怎么还能一人颠簸了大半个京城来寻她夫君?这也是当初我对他们夫妇起疑的缘由。恰巧这点在几日前得到了印证:有人送过缓解毒发的药给子虚。”

  “子虚?”木�Z面色突然一暗,沉声道:“那种人,还有脸活着。”

  “对,他活着,而且我还要他活得够长,够久。”

  木�Z定定的望着他,有些话遛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醒�h回望着他,冷然说道:“你放心。只怕到最后,他想死都来不及。”

  木�Z闻言,急忙抱拳道:“少主,一切由你定夺,属下绝无二言。”

  醒�h默然看着他,半晌后接着说:“第二个疑点,就是那‘司徒沐云’箭上喂的毒。毫无疑问,他是想用‘淬狱’掩盖‘百日醉’的毒性,也就是说,他真正的目的是百日醉。试问,你报仇时,是会选让仇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毒之药,还是选百日醉这种,让人在毫无痛楚的沉睡中归西的毒?”

  木�Z仿佛领会了一些什么,眼眸一亮,道:“不错。虽说这百日醉的解药甚是难得,可也绝不是不能得。这样,就算他当初真的伤了少主,天绝门也绝对有把握在百日之内寻到解药。如此来看,若那人真是想报仇,就该用其它见血封喉的剧毒赌一赌,那样或许还有些成算。”

  “淬狱难得,而求得到万毒娘子的‘百日醉’更是不易,甚至比求她救人更难。如此艰难求得的毒药,却起不了意想的效果,幕后谋划之人,不会料不到这点。所以对那人天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不得不怀疑,包括他承认自己就是司徒沐云。”

  “唉,若那时没有杀了他,或许还可以……”木�Z还未说完,一下瞟到醒�h的脸色,急忙打住了,话峰一转,道:“那么,他那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醒�h瞥了一眼朦朦见亮的窗外,道:“他真正的目的应该不是杀人,而是,想阻止我参加这次武林大会。”

  突然,木�Z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剧变,声音由于激动而开始发抖:“少主,你说这幕后之人是不是……”

  “你指的是金不换吗?”提到那人,醒�h眸中杀意骤剧,目光冷若千年玄冰,让人不寒而栗。“我不知道。不过,从行事作风来看,感觉不是很像。这人的谨慎渐进和金不换的张扬跋扈是不同的。而且,从同悦客栈那件事可以看出,他不只是针对我,似乎对月儿还很感兴趣。只是,我至今还是不解,他先前为何要留下那么多的漏洞?仅仅是策划的不够周密,还是他别有用意?我想,应该没那般简单。”

  醒�h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声音恢复了平淡,继续说道:“可是,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并不多。一个是那三封信,再一个就是‘司徒沐云’。若我没有料错,三封信都应该出自一人之手。虽说他在笔迹上刻意隐瞒,而且前者署了‘冷月孤城’的名,后者却没。不过,以字观人,一个人的笔法在骨子里是变不了的。若真是同一个人,那么我就可以肯定一点,他一定见过金不换!”

  “是,少主。属下一定倾尽全力去查。”木�Z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抱拳郑重的说道。 “哦,对了,少主,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万毒娘子出谷了,似乎还上了武当,不知她意欲何为。”

  醒�h面色一凝,霎时变得沉默了。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李静海的声音:“门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

  应声而入。李静海看见木�Z,略现诧异,待对醒�h行礼后,拱手道:“木兄。”

  木�Z立起身含笑道:“李堂主,近来可好?尊夫人和……”

  “木�Z!”醒�h厉声止住了他的话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闭嘴吧。”

  “……知道。”木�Z悻悻的坐了下去。

  “什么事,静海。”

  “门主,武当临时改了比赛规则,刚才通知到了各门派。”

  “哦?怎么个改法?”醒�h挑眉问道。

  “从今天起,各门派只得由一人参赛,其他人都得退出,不然视作弃权。”

  闻言,醒�h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嘴角竟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道:“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吧。”

  “门主,可是,你的手……”清风一时焦急的开口说道。

  醒�h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清风猛地悸言了。

  “静海,你去准备一下吧。”

  “是。”李静海领话后,拱手行礼离开了。

  “那少主,我就先行退下了。那事情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嗯。”醒�h点头,笑道:“代我向麦青说声,我对那玉簪很满意。”

  木�Z顿时笑的一片灿烂,道:“是!这话属下一定带到。”说完,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到了门前。可就在他打开门那刹,却被一仓惶跑进的娇小身形撞了个满怀。

  “哟!”他轻呼出声,倒退了一步方才站稳,一把扶起了那人,道:“你……呃?子灵!”

  子灵对他视若无睹,绕过他径直走到醒�h跟前,跪下道:“门主,月影不见了!”

  醒�h一下惊起,面色顿变,一语不发的冲出了房门。

  月影房前早已跪了一地的侍从,大气都不敢出。见醒�h来了,领头那人哑声道:“门主,属下失职,没保护好沈姑娘。”

  醒�h默然走进房间,环视了一眼屋内,问道:“你们昨晚,没发觉任何异样?”

  “是。”那人回道:“一切如常,所以,我们就……”

  “好了,你们退下吧。”

  地上跪着的那些人闻言,竟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了一时才匆忙离开了,面上满是惊喜之色。

  醒�h依旧沉默的站在房内,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平静的海面下,往往是暗潮汹涌。

  “门主,要派人找找吗?”清风小心的问道。

  “不用了,你也下去吧。”醒�h的嗓音没有一丝波澜的起伏。

  “……是。”清风出了门,反手将房门带上了。

  “清风,怎么样?门主怎么说?派人去找了吗?还是……”子灵按住由于剧烈喘息而上下起伏的胸脯,急促的问道。

  “门主什么都没说。”清风面无表情的回她。

  “啊!怎么这样?!我去找门主说说,看……”

  一只手臂蓦然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顾�入怀。

  “我说你怎么还这么笨呀!”

  子灵惊愕的回头看着身后这人――木�Z!

  “门主的心思你难道还摸不透?他绝不会对那沈姑娘置之不理的。”

  听到他独断的语气,清风冷声说道:“你好像很了解门主。”

  木�Z完全无视子灵的挣扎和清风愈加难看的脸色,将她搂的更紧,笑的一脸诡异,道:“或许吧。不过,这事儿我敢肯定。……因为,我们曾经是一样的人,而现在,也快变成一样的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子灵扬起头,望着他问道。怎么听刚才那句话都是有问题的。什么‘曾经一样’又‘快变成一样’,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哦,小子灵还不懂呀?这可怎么办呢?嗯――,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立马仔仔细细的解释给你听。”说完,竟真的将脸凑到了子灵面前。

  “你――死木头!给我滚!”子灵面上顿时一片滚烫,对他尖声吼道:“滚回你的靖州去!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要不然,我就……”

  “你就做我的老婆?呃――,你这么凶,我可不敢要,不敢要。”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摇摇头。

  “你、你……”子灵气得话都打结了。木�Z见状,大笑着放开了她,随即飞快退出数步,躲开了子灵抽手那一记耳光。

  “放心!若最后都没人要你,我就将就点收了吧,不会狠心让你做老姑娘的!”

  “你――混蛋!”子灵气得左顾右盼,一把抄起身旁的一盆花砸向了他。

  “啊!”一声惊呼随后响起。

  不过不是木�Z的。

  “月影?!”子灵看清来人,一下楞在了原地。

  只见木�Z灵巧闪身躲开了她的攻击。那掷出的花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径直飞向了恰巧走进院门的月影。眼看就要砸到那一霎,被展�r用手臂挡开了,顿时漫天尘土飞扬。

  再看木�Z,院里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醒�h……”月影心虚的唤了一声,推开房门。窗户没开,屋内依旧是一片黑暗。床边依坐着一人,清泠削瘦的身影几乎化进了那凝重的黑色中。

  月影顿了顿,慢慢走了过去,可还未走到床旁,醒�h已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自己怀中。跌坐在他腿上,感受到他的体温,月影脑子霎时嗡了一声。

  醒�h握紧她的手,冷声问道:“生病不休息,做什么去了?”

  在他面前怎么撒谎。月影只得低声回道:“看日出。”

  “同楚玄雪去的?”

  “呃?……你,你怎么知道。”垂首不敢再直视他,声音也越来越小。

  醒�h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神色。“我不许你再去见他!”他低吼了一声,钳制着她的手臂收的更紧,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月影疼得咬紧了牙,却未挣扎,也没有回他。

  “说话!”他用劲扳过她的脸,让她对上他的双眼,决断的重复了一次:“不许再去见他!”

  “……为什么呀?”月影看着他的深幽双眸,心智顿时迷糊,喃喃问道:“我们……”

  “不为什么。不许就是不许。”专横的语调下深埋着浓烈的火药味。

  月影顿时愣眼了,呆呆的望着他,许久,许久,竟看到醒�h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逃避一人的注视。

  “醒�h,你……唔……”

  毫无预警的吻猛地落下,含住了她的话语。唇齿相依间那种难以言语的心悸感觉,使她不由得轻轻扭过身体,揽上他的颈项将两人贴得更加毫无间隙。滚烫的呼吸扫过脸颊,体温开始急速窜升,炽烈得好像能够烧起来,整个人都被淹没在这缠绵的热浪里。

  突然,醒�h身体猛地一颤,蓦然停住了动作。“月、月儿,放开我,……我不想伤到你。”低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情欲意味。

  月影并没放。搂着他的手缓缓滑落,抓住他垂下的一绺长发,紧紧握住,柔滑冰凉。“不会的,醒�h不会伤害……”醒�h稍一使劲,推开了她,认真的凝视着,哑声说道:“月儿,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伤害你,可是,我……”

  “没有可是,也不会有可是。”月影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柔声打断了他:“醒�h,我喜欢像现在这样。在你怀中,就觉得自己被加倍的珍惜着,自己的存在也变得有意义,至少……”

  细碎的吻重又落下,轻啄在她嘴角、唇瓣,一次又一次,就像柔情的呵护,让人心安的沉迷其中。月影沉醉的闭上眼,任由醒�h的亲吻将自己一点一点的软化,深深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细细的体会着,然后融进自己身体里。

  当醒�h的唇舌缠绵的拂过她下颌时,一下停滞了,眼中先微显惊愕,旋即燃起勃然怒焰。他抬手一挥,卷起一股旋风将窗户掀开,晨曦若流水泄入屋内,瞬间将那暧昧的黑暗驱散。

  “谁干得?”恼怒的斥问。

  “呃?”月影睁开迷乱的眼眸,不解的呓语道:“什么‘谁干得’?我……”

  对她的反应略感不满,醒�h一把放她站起,扭过她的身体,正视道:“你脖上的淤痕是怎么回事?”

  月影咬住下唇默然不语。……“沈红菱的确在十年前就死了。”……醒�h曾这样对她说过,那时他的声音无比平静。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他,姐姐还活着,而且伤我的人就是她……醒�h会有什么反应?月影脑中顿时思绪百转,变得迟疑不决起来。

  “你想袒护那个人?”醒�h细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幽寂冰冷的光。“是谁?楚玄雪吗?”低沉的嗓音开始透出危险的意味:“他伤了你,你护着他。呵,你俩倒真是‘情深意切’呀。”

  月影使劲摇头摆手,匆忙道:“不,不他,醒……”

  “哦,是吗?那你红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衣……”

  胸前划破的衣襟露出了薄纸的一角。

  “这是什么?”醒�h一个探手,迅即抽出了它。

  “啊,不,醒�h,”月影眼见无法阻拦,心中焦急的解释道:“醒�h,我……”

  “这是什么东西?”醒�h扬眉问道。

  呃!?月影惊愕的看着他。醒�h那天跟踪我,应该听到了我和十夜岚的谈话,怎会猜不到这是什么?可……

  “回答我。你写得是药单吧?给谁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月影垂首小声道。

  “我知道?”醒�h微微蹙眉,疑惑道:“我知道什么?”

  “那天,十夜岚请我……为他父亲看病,所以……”嘀咕着,声音几乎掩在了嗓子里。

  醒�h的身体忽然僵硬,机械的松开五指,放开了她。

  “因为十夜山庄灭了冥教,帮你报了仇?”他抑头看着她,黑眸明亮如星,也如星辰般疏远。

  月影一下子懵了,一颗心彷佛被揪紧,恍然不知所措。

  “没,没有,不是因为这个,真的!醒�h……”

  “月影,你还是没有释怀,对吧。”醒�h的声音平静到清冷,“杀父之仇就像一根刺扎在你心里,你想报却无从下手。冥教教主杀了你父亲,十夜山庄又灭了冥教,你再去救他们庄主。……很好,很合理。用这种方式偿还,你父亲一定会含笑九泉的,对吧?”

  “醒�h,没有,我没有……”月影啜泣着仓惶的拉住他的手。

  “你敢说你从没这样想过!”醒�h冷声吼道,狠狠甩开了她,“你敢说你不是在还他们这个人情!”

  “醒�h,醒�h,你听我解释,求你了……我错了,我当时没有想到你的感觉……”月影一下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大声哭着说:“醒�h,我错了……”

  “不,你没错,你是大夫,大夫救人怎么会错。是我错了。你说过,我是你的‘仇人’,这是事实。我曾经希望你永不知晓,可我还是告诉你了,而后我又想或许你不会计较。不过,就现在看来,恐怕这只是我的奢望吧。介意的始终介意,无论怎样也无法改变分毫。”

  “醒……”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人真的很愚蠢,对吧?”醒�h挑眉看向她。那一刻,他的脸上,冷漠到连一点可以称之为“感情”的表情都没有。

  陌生到让人害怕。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中的凝滞到窒息的空气。

  “进来。”

  一个身着杏色衣衫的女子应声而进,是唐惜艾。

  “门主”唐惜艾缓步走到桌旁,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托盘。盘中一碗褐色药汤,热气氤氲。

  “门主,这就是……了。”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她迟疑了一下说道。

  醒�h默然颌首。

  唐惜艾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月影,轻声的叹了口气,摇摇头退了出去。

  醒�h稍一使劲推开了月影,走到桌边将药碗端起递给了她。

  月影急忙一手接过,另一手扯起袖边揩了几下眼角。由于用力过度,白皙的皮肤泛出隐约的红肿。这般孩子气的动作,让醒�h霎时一愣。不知不觉,脑海中竟映出两人初见那一天。那天,你也是这样哭着的吧……

  “你不问问这是什么?”醒�h看着垂头喝药的月影,低声问道。

  月影一边喝着,一边摇头。待到喝完,才开口说道:“是你给的,我还用问吗。”

  “……那一天你也是这么说的。”醒�h的眼神渐渐变得迷朦,思绪似乎飘到了不知的远处。

  “那一天?醒�h,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过了一会儿,月影疑惑的声音将他扯了回来。醒�h唇边扬起一丝莫测的笑意,道:“没有,没有那一天了。”

  “醒……”哐当一声。手中的药碗滑落坠地,接着身体软软瘫了下去。醒�h连忙伸出手臂揽住了她。

  月影的头恰巧重重的撞到他臂上的伤处,刚刚止住的血又开始渗出。醒�h毫不知觉的俯身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冰凉手指怜惜的拂过她精致无瑕的面容。

  月儿,没有那一天了,因为我亲手把它抹去了,用你那母亲的鲜血……你是我第一个想得到的东西,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掉,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醒�h弯腰在她嘴角浅浅一啄,突然眼神一冷,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手。

  从窗口飞快窜进一条黑影,立在房中,抱拳低声道:“门主。”

  醒�h点头,道:“刘铮,武当的事已经解决,你无须再伪装了。”

  “是。”刘铮遂站直了身子。晨光投在他脸上,黝黑的肤色,忠厚的长相,身形魁梧,一套半旧的厨子衣装上还粘着些许油烟渍。

  “门主,这是那人的资料。”

  刘铮恭敬的递上了一本薄册。醒�h接过,翻开了第一页:赵兴,冷月孤城北侯府之人,武器流摧刀,内功偏弱。性格急躁,好……醒�h粗略翻阅了一下,冷笑道:“哼,武当将冷月孤城编入南院,无非是想阻挠我夺魁。殊不知,我还要好好谢谢他们呢。”

  “门主,”刘铮拱手说道:“我这几日仔细观察了此人的衣食习惯,举止神态,应该可以模范个八九分了。”

  “我要的是天衣无缝。”醒�h合上册子,平声说道:“他没有亲人或朋友?”

  “父母早亡,无妻无子。赵兴嗜酒成性,这些都是我在酒桌上套来的。他仗着自己是前任北侯的嫡传弟子,平素总是专横跋扈,与他人多不是很和,没什么朋友。”

  “好,你下去吧。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门主。”刘铮行礼后,飞身而出。

  “门主,孤城内功独树一帜,刘铮回城之后难免露出马脚,我怕……会打草惊蛇。”清风沉思了一下问道。

  “所以今天我才要好好演一出戏。”醒�h淡笑着回他。“冷月孤城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武林中有的明争暗斗那里一样不会少,说不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为何要选北侯府?门主,北侯不是……”

  “正是如此,北侯府才是最佳选择。”醒�h微微仰起优美的下巴,望向窗外碧蓝天空,眸中波澜平静。“处于劣势之时,人会变得更加紧张自己的一得一失。”

  “呜……不,不要……”睡梦中,月影细长柳眉紧锁在一起,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低声呻吟着。她辗转难安,最后似乎十分惊恐,死死抓住一旁的被子,哽咽念道:“姐姐,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姐姐。姐姐……回来……”说着说着,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一阵乱抓。就在她碰到醒�h时,他仿佛被开水烫着了般,立刻站起来后退了两步,可还是被她拽住了衣角。

  不知月影哪里来的劲,又或者醒�h根本就不打算躲开,反正他马上又被拉回倒在了床上。仿佛是为了确保他不再离开,月影手忙脚乱地伸手过去抓住抱住,四肢几乎全缠在了他身上,头枕在他胸口,呓语道:“醒�h,醒�h……姐、姐姐……醒�h……”

  醒�h腾出一只手抚弄着她扑散的如水长发,自言自语道:“月儿,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再做这个恶梦。沈红菱对你就真那么重要?……也罢,也罢,既然你想要,我就还给你。”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

  “进来。”

  屋外侍从应声推开门,抬眼竟看到他俩现在的暧昧姿势,一下窘迫的杵在了原地。

  “什么事?”醒�h见他呆看不语,不悦的问道。

  “哦,哦门主,了悟大师在外请见。”他仓惶行礼后回道。

  “不见。”醒�h眼皮子都没眨,决然道。

  那侍从愣了愣,连声道:“是,是。”领了话退出去,走时还不忘把门掩上了。

  “真是的,出了家竟比以前更罗嗦。”醒�h不耐的嘀咕了一句,捏了一绺月影的发丝,凑到了鼻子旁边嗅了嗅,带着些邪气的笑容荡漾在他的脸上。月儿,你介不介意都无所谓。我想要的,决不会放手!我丢掉的,也绝不会再要!

  醒�h一边想着,一边隔着衣衫温柔的抚慰她。双手过处,勾起一阵阵小小的颤栗,月影不禁模糊的呻吟了一下。她的双眸依旧紧闭着,淡眉轻锁,双唇微启,娇艳的薄唇一张一翕,透出一种生涩却极致的诱惑。醒�h顿觉口中一阵干燥,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月影轻哼了一声,喃喃唤着他的名字,本能的回应着。过了一会儿,气滞的感觉让她难受起来,她拽紧了他的衣襟,轻微挣扎了几下,迷茫的睁开了双眼。

  醒�h没料到她会这么快醒来,局促地松开手,躺直了身体。

  “醒�h!”待她看清楚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是谁的之后,月影惊呼一声崩了起来。旋即又是 “吭!”一声,捂住头蹲了下来。

  起身动作过大,撞到了床栏。

  醒�h使劲憋住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佯装冷声道:“就这么讨厌我?好,我走。”说完,真的起身欲走。

  “不,不讨厌。”月影急忙拽住他的手臂,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不是你的仇人吗?”回眸一望,目若点漆。

  “不是,不是仇人。”

  “不恨我了?”

  “不恨,不恨。”

  “不想离开我?”

  “不想,不想。”

  “……喜欢我?”

  “不喜欢,不喜……呃?”一下子懵了。月影瞪大了双眼,呆呆的盯着他。

  流云在空中划下淡淡痕迹,夏日蝉鸣,隐隐入耳,听不清楚从何处传来。熏风从窗口拂进,撩起白丝纱帐曼妙飘动。

  “哦,原来如此。”醒�h故意拉长了嗓音,眯着眼说道。

  “不是的,不是。”月影连连摆手,满面焦急,道:“醒�h,我……”

  “你终于说出来了。”他转回身背对着她,掩住了眼中的揶揄意味。

  “不,”月影一下抱住他的腰,紧贴着他的背脊,又深吸了好几口气,小声道:“喜欢……”

  “你说什么?”醒�h转身,眼中闪耀着不知名的光芒。

  “……喜欢。”声音细弱蚊鸣。

  “我知道了。”语调平淡如常。

  “嗯,醒�h……”月影早已双颊通红,把头埋得低低的,道:“那,你……”

  “不喜欢。”毫不迟疑的语气。

  心头重重一落,空了。月影脸颊红潮立褪,连指尖都瞬间变得冰凉。

  “我,我……”她一时不知所措,窘促的放开了他,低垂着头向床壁悄悄缩去。

  “噗嗤。”醒�h终于忍不住了,笑着伸手将僵硬的她扯了回来,拥在怀中,用温柔到几乎蛊惑人心的嗓音说道:“月儿,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月影彻底傻了,呆在他怀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中一阵眩晕,如坠云端。过了许久,她声音颤抖的说:“醒�h,我喜欢你,”顿住,更加用力拽紧了他的衣襟,“即使,……你,你不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不过你要的,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月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眼的看着他。

  “为什么……你……”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醒�h牢牢地抱着她,呼吸变得均匀而沉稳。

  “好了,让子灵为你梳洗一下吧,待会我来接你去擂场。”醒�h溺爱的拍了拍她的肩胛,放开了她。

  月影似乎还再发呆,茫然的点了点头,直到醒�h走出了房门,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脑中不断重复着那句话:我不喜欢你。不过你要的,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醒�h,我要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位置呀?

  擂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不绝于耳的嘈杂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喂,如是,我一定要用剑吗?”一个清越嗓音突然响起。

  冷如是恭敬的笑道:“是的,东侯。‘品剑大赛’当然得用剑。”

  “可是,我有二十几年没碰过剑了,恐怕连招式都记不得了。”

  冷火凤坐在他们身后,闻言,飞速的瞥了一眼他,咋了咋舌头。

  “呵呵,不会的,东侯。你可是我们孤城第一高手。”冷如是还是笑着。

  “咦,如是,这么薄的剑,透明的就像冰片,真的挡得了绀醍?”

  “放心,东侯,这把逐鹿剑是和绀醍齐名的宝刃,只是它一直深藏在十夜山庄,所以世人甚少知晓。”

  “……是你向十夜岚借的?”

  “不,是常先生。”

  “哦。”楚玄雪心中不禁暗自纳闷起来:云什么时候认识十夜岚的呀?竟可以让他把这种宝剑相借,关系一定非浅吧,可,……唉,算了,云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就不要瞎想了。

  “呵,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冷如是看着自己身后,脸上笑意更浓,纤然起身道:“岚少庄主。”

  “如姨,何必如此见外。”十夜岚温雅笑着行了礼,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吧。”随后转向楚玄雪,抱拳道:“东侯,晚辈……”

  “岚少庄主,不必拘礼。”楚玄雪急忙打住了他。他最怕这种‘晚辈’、‘前辈’的场面,怎么说、怎么做都感到不自在。

  十夜岚微微一愣,旋即儒雅笑道:“是,东侯。”

  “岚儿,你也要参加品剑大赛吧,将逐鹿剑借出真的没问题?”冷如是素来很欣赏这个小侄,言语中不免透出几分关切。

  “不会的,如姨。其实,十夜山庄从不曾想过要夺三清剑,所以……”

  “哦,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十夜岚身前突然传来一句冷言,语调中满是怀疑。

  “凤儿!”冷如是回头叱道:“不得无礼!”

  冷火凤杏眼一瞪,不服的噘了噘嘴,还想说些什么,终还是收敛了,只得横了他一眼赌气坐了下去。

  “凤儿还是一点都没变。”十夜岚笑得依旧云淡风清。

  见状,冷火凤心中冷哼一声。老是这样从容淡定,难怪孤城里的那些人都说,十夜山庄的少庄主是个一等一的理想夫君人选,连城主都那么认同。可我就是不喜欢!从小就这副模样。什么雍容雅态,气度不凡,明明是老气横秋嘛。

  这些想法几乎全映在了她脸上。冷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我这个丫头,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懂事呀。老是这般不知深浅,总有一天会吃苦头的。

  “少庄主,原来你在这儿。”一年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个劲装青年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女,一娇媚,一冷艳。恰是左驰,琉璃和漱玉。  

  “冷前辈。”三人走近齐声道,抱拳行了礼,转眼看向楚玄雪,均一愣。

  “这位是孤城东侯,楚前辈。”十夜岚含笑道。

  神情剧变,众人一时竟忘了行礼。左驰,漱玉虽目露讶色,却也知不可放肆,只是故作无意 的瞟了数眼。惟独琉璃瞪大了水灵的双眼,直勾勾的将楚玄雪从头到脚,再从左到右瞧了个够,憋的他大气都不敢喘。

  今日,楚玄雪身上那套合体的黑色劲装,硬是将他原本纤瘦的身形衬出了几分英姿,显得愈加孑然出众。而他戴着斗笠遮掩住脸孔,又无言地强化了他的神秘感,难怪琉璃会看走了神。

  冷如是暗自一笑,轻咳了一声,惊得琉璃连忙收回了目光,双颊一片绯色。

  “岚儿,你今日会出赛吧?”她看向十夜岚柔声问道。

  “不,不是我,是左驰。”十夜岚优雅笑道:“我不擅用剑。”

  “哦,看,我竟忘了。”冷如是坦然笑了笑,又道:“岚儿,今年的‘�月节’你会来吧?近来城主老是提起你,还说……”

  “娘――!”冷火凤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急声道:“你怎么又来了!这次,还在外人面前!”她有意加重了“外人”两字的语气。

  “呵呵,好,好,我不说,不说了。”冷如是本也不好多言,见状,收回了话头,“有些事情,只有在‘�月节’上才好讲。”

  闻言,冷火凤咬住嘴唇,狠狠一跺脚,别过头不再看他们。

  十夜岚虽一直笑着没有搭话,可面色却微微一暗,到最后连笑容都有一丝勉强了,呐呐道: “如姨,我……”

  “冷前辈,三月后恰是夫人的忌日,这……恐怕少庄主去孤城一事,还得看庄主的意思,眼下实在做不了主。”漱玉垂眼毕恭毕敬的说道。

  “哦,是这样呀。”冷如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敛住了笑意。

  “确是如此。如姨,一旦做了决定,我会立刻告知城主的。”十夜岚暗暗舒了一口气。

  “那,好吧。我只有如此回城主了。”冷如是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

  恰在此时,咚、咚、咚,一阵擂鼓轰然响起,身旁众人都加紧了步子鱼贯而入。

  “东侯,如姨,岚得先行回北院了。”十夜岚躬身浅浅一拜,待冷如是笑着与他道别后,领着三人转身离开了。

  从始至终,楚玄雪都一言不发,对他们的对话是越听越惊讶。看样子冷如是想要十夜岚做她的女婿?咦,孤城城规第一条不就是‘不得同十夜山庄连姻’吗?怎么,改了?

  没走出多远,琉璃急忙用手半掩住嘴,低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漱玉姐姐,今天你怎么记错了夫人的……”

  “琉璃!”漱玉妙目微瞪,止住了她的话,嗔道:“莫要妄言。”

  琉璃无辜的眨了眨眼,闭嘴了。

  “谢谢你,漱玉。刚才若不是你,我……”十夜岚的笑容中竟带着些许无奈。

  “你是主,我是婢,受不起这个‘谢’字。”漱玉冷声回道,加快了身法将他们远远抛到了后面。

  琉璃忙张嘴欲唤她,忽然瞥见十夜岚的脸色,立马噤声了。她放慢了步子,同默然前行的十夜岚拉开了一段距离,扯住走在最后的左驰悄声问道:“左驰,你觉不觉得,少庄主和漱玉姐姐最近都有点奇怪。”

  “不觉得。”左驰平声回道。

  “你,……呀!”十夜岚突然停住,愣怔的看着一个地方。琉璃不觉,一头撞到他背上发出了一声惊呼。她按住撞疼的额头,绕过他狐疑的看了过去。

  不远处徐徐走来数人,风姿气度让人眼前一亮。其中一紫衣女子,身姿绰约若嫡仙,明眸顾盼流光,自是一段旖旎风情。恰时,她也看见了十夜岚,笑容变得有一些微妙。

  “翩翩姐姐……”琉璃低喃出口,满心欢喜涌上眉梢,竟拔腿就向她跑去。

  “琉……”当十夜岚回过神来,为时已晚。

  “翩翩姐……”琉璃跑近,惊喜的叫道,刚欲伸手拉她,却被一人挡住了。

  “休得靠近。”那人冷声说道。今早门主没有责罚,是运气好。回头一想是越想越后怕,如 今怎敢再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我……”

  “没事的,我们认识。”月影屏开了他,让琉璃一把抱住了自己。

  “翩翩姐姐,两个月没见,你更好看了。”琉璃乖巧的在她身上蹭了几下,仰头痴痴的看着她笑道。

  月影任由她抱着,淡笑不语。但是马上就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是谁?”一清冷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旋即一只修长手臂揽过她的腰济,一用力,将她扯回了自己怀中。

  “醒�h,她是……”

  “你是十夜山庄的人吧?”醒�h乜视了一眼琉璃,冷冷抛出这句话。

  月影心头剧烈一震。醒�h怎么知道的?若他和十夜岚见了面,那……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琉璃一时怔在了原地,惊愕的打量着醒�h。这人是何方神圣?光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让人浑身不自在。

  “我们门主问你话呢。”见她一直发呆,醒�h身后一人厉声吼道,唤回了她的心绪。

  “……是的。”琉璃低声回道,慌忙转头瞥了瞥十夜岚。

  这时,十夜岚已缓步走到了她身后数尺处,站住,默然的看着他俩,眼光扫过醒�h紧抱着月影的手臂时,明显一滞。

  月影紧张到手心一片汗湿,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醒�h带着面具无法看清他的表情起伏,可一丝冷冽的笑意却在他嘴角蔓延开来。

  “杨门主,沈姑娘。”十夜岚定了定心神,抱拳说道,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岚少庄主。”醒�h笑得异常冷邪,道:“我随月儿这般称呼,你不会介意吧。”

  月儿……十夜岚心底一沉,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哑声道:“当然不会。”

  咚咚咚咚,又是一阵擂鼓震天,恰是巳时正刻。鼓声刚落便闻台上一人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品剑大赛’即将开始,请……”子空的声音浑厚如钟,竟压住了满场喧哗,清晰入耳。

  “岚少庄主,先在此别过。对了,你今晚是否有空到南院小聚片刻。”醒�h笑得更加邪魅,声音却美妙的让人沉迷。“到时,月儿也好把那药单交给你。”

  “……那,岚就冒昧打搅了。解药一事还得有劳沈姑娘。”十夜岚微愕的看了一眼他,从容回道。

  “那里,那里。月儿其实很乐意的,对吧?”醒�h笑着紧了紧手臂。月影显然已经惊呆了,全身僵硬,浑然不觉。

  “再会,杨门主。”

  “岚少庄主,今晚戌时见。”

  冷冷看着十夜岚他们走远,醒�h放开了月影,沉声道:“怎么,见到他就成哑巴了?”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等等,醒�h,醒……”月影急声叫住他,仰头问道:“他……你,你怎么……”

  “怨怨相报何时了,不是吗?”醒�h回身邪气的笑着。

  月影凝视了他许久,半信半疑道:“……真的吗,醒�h?你真的……”

  “当然是假的。”醒�h目光凌然一寒,声音骤冷,道:“我今晚就把十夜岚杀了。”

  月影顿时睁大了双眼,惊愕的看着他。

  见状,醒�h噗嗤一声笑了,眼眸流韵,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说完,一手拉住她向场内走去。

  月影的脑子老半天都还处于空白状态,待她回过神时,已经入场坐下了。醒�h正侧过脸和李静海说着话,下颌微扬,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薄唇轻轻开阖,笑得一脸淡然。

  “第一场,武当赵之遥胜。下一场,……”

  “静海,冷月孤城是在第四场吧。”醒�h突然问道。

  “是,就在门主之前。”

  “嗯。”

  “门主,你是用绀醍剑吗?”

  “看看再说。”醒�h说话时,双眼始终没离开过擂台。

  众人都知,今日便会决出每院人选,为保存实力以备后战,一上场都使出了看家本事,所以少了许多试探周旋,速战速决,煞是精彩。也正是如此,就在醒�h他们谈话之间,又结束了一场。

  台侧一人,朗声报着结果。月影双眸微转,望向冷月孤城席位处,没看到展�r,却意外的发现了一身精干打扮的楚玄雪,顿时傻了眼。

  狐狸!他来干什么?

  正巧,楚玄雪也看到了她,微窘一笑。

  “丫头,我今天要上场。你也不表示表示,为我打打气”

  月影只见他嘴皮轻微动了几下,一阵轻细的声音便传入了她耳中。她无法回答,只得尴尬地看着他。

  稍后,只见楚玄雪将左手缩到桌下,偷偷翘了翘大拇指。

  月影婉尔一笑,如他所愿回了一个。虽然他带着斗笠,可她却真切的碰上了那盈笑的目光。

  “……第四场,冷月孤城东侯楚玄雪对紫鲸帮帮主刘晨。”

  全场刹那间宁静无声。

  话语一落,竟有回音。

  楚玄雪收回了戏谑神态,端了端衣摆站起身,握着逐鹿剑走了出去。

  所有的目光咻一下,都集中到他身上,含义异常复杂。

  “喂,程兄,算算这孤城东侯也是花甲之龄了吧,可从这身形步伐上,还真看不出来!”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就是,就是。”几人小声附和。

  “我听说东侯的武功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岂止深不可测!”另一人压住了嗓子哑声道:“你知道武林至宝――天玄秘笈吧?”

  “这当然!至邪神功天玄秘笈,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最先开口那人冷声回道,对他的轻视略感不满。

  “对,对。可至今为止,唯有一人练成了神功,你知道是谁不?”

  “……是谁呀?”

  很明显,他的这个问题引起了众人极高的兴趣,周围不少人都探过头来听。

  “呵呵,不知道了吧。”他得意洋洋的笑着,声音难免拔高了一分:“话说当年……”

  “别‘话说’了,直截了当吧。”一人焦急的打断了他。

  他耸耸肩,冲楚玄雪撇了撇嘴,道:“除了他还有谁。”

  “哦……。”一阵唏嘘声。

  “咦,不对吧?我听说练成神功的是北侯。”

  “北侯?嗤!”他冷笑一声,讥讽的说道:“那种人还拿出来说。”

  “怎么了,他又怎么了?”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

  “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故作神秘的眨巴眨巴眼睛。

  “不知道。”

  “呵呵,是跟女人……‘做’死的。”说完,还猥亵的笑着摸了摸下巴。

  “就是,就是。我也听说北侯是死在女人的床上,哎呀,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他咧了咧嘴,那种羡慕不已的表情,惹得众人一阵窃笑,顿时,嘈杂成一团。

  一开始时,冷如也听见了那些人的谈话,可并没多留意,只当是世人聒噪一番,遂一心放到了台上,对他们后来的内容恍若未闻。当然,她更没有发觉,笔直站在她身后的一人,面色慢慢由红变黑,死死攥紧双拳,手背青筋暴现。  

  楚玄雪足尖轻点跃上擂台,转过身飞速的扫了一眼黑压压的台下,在碰上月影关切的目光时,心中不禁暖意潮起。

  刘晨僵直的站在对面,凝视着他的眼中是无边的期望和极端的兴奋。若说冷月孤城是武林神话,那这东侯便是这神话中最浓重的一笔。如今,这‘神’一般的人物,隐退江湖数十载的东侯,就站在自己面前……想到这,血气翻涌,兴奋到手心直冒湿汗。今此一役,虽知必败,却也足已。

  只闻台侧一人朗声道:“比武开始!”

  两人抱拳互报姓名,接着竟对峙着谁都没先动。

  其它院的许多人也集聚到了这里等着看好戏,场地顿时显得异常拥挤,似乎连空气都凝重了。

  “啊!”突然,刘晨低喝一声,拔剑抢先向楚玄雪攻去。剑光凌烁,疾若闪电,破釜沉舟之势,不可小窥。

  眨眼间剑尖便刺到了胸前,可楚玄雪却依旧静立不动。

  场下顿起一片抽气声。不过,众人这口气都还没有吸完,便半截子憋住了。

  “铿――!”,雪亮宝剑脱飞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径直没入了地面,剑身还在微微颤抖着。

  全场霎时一片肃静。静到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旁人的喘息。

  只是电光火闪的一瞬,没人看清了刚才的一幕。刘晨仿佛傻了般,望望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再看了看插在地上的剑,脸上一片茫然惊赫。

  沉寂许久,众人震惊之余听见有人大声道:“东侯胜!”过于激动,竟忘了报出所属门派。

  楚玄雪泰然步下了擂台,众人自然而然让出了一条小道。风扬白纱缦,不少人趁机向前探头,想要看清他斗笠下的容貌。

  看着他走回席位坐下,月影这才长长吁出那口气,松开了拽紧的裙摆。一转头,竟对上了醒�h幽深的双眸,顿时心中一紧。

  醒�h刚才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许久,月影竟没有发觉。

  和她无言对视了片刻,醒�h握剑起了身,飞跃而上,翩若惊鸿。

  “第五场,天绝门门主杨醒�h对崆峒派掌门谢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观赛之人还来不及喘息,又紧张到屏住了呼吸,双眼痴迷的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醒�h静静地站在高台上,黝黑的眼晶亮得令人心动,唇角傲然上扬,一抹冰寒笑意,邪戾、魅惑,将所有视线瞬间冻结。

  行礼后,谢辽拔出宝剑,警惕的瞪着他任何细微的动作。醒�h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稍顷,却回头看了一眼月影。

  时机!谢辽心中一阵狂喜,迅猛的挥出一招。顿时,漫天剑影将醒�h紧紧罩住,没有一丝遐歇。

  月影惊得倏的站起,几乎叫出声,可话却哽在了喉中。

  只见醒�h微一错步闪身,恰巧避开了剑锋,剑气过时丝毫无法着力,遁于无形。谢辽眼见自己从未失手的一招竟被对方轻易化解,心中不禁一凛。可毕竟成名江湖十余载,手上招式还是没露一丝慌乱。

  剑越走越快,旁人只见一团剑光银芒将咋起咋落急速跃动的人影层层围住,根本看不清行剑走势,顿时傻了眼的瞪着。

  过了一会儿,醒�h依旧神态悠然的闪躲,可嘴边那抹讥讽的笑意却愈渐变浓。就在谢辽再次攻来时,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冰寒蓝光,伸直右手中食两指,径直向谢辽剑身凌厉戳去――

  “咣铿!”一声脆响,骤然疾风扫过,满天剑影瞬间消湮。

  谢辽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那截断剑,惊讶的张大嘴巴,愣了。

  场内气氛安静到诡异。

  醒�h如墨长发被风卷起,随着那身白衫傲然飘飞。他微微侧身冷睨台下,目光停在一处,道:“我要的东西,决不许任何人捷足先登。”嗓音异常清冷悦耳,却又让人不寒而栗。说完,飞身下了台。

  直到此时,才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将震慑发呆的众人惊醒。只见谢辽跪倒在地,左手捂住自己的右手,痛苦的吼叫着,撕心裂肺。那截断剑早已滑落在地,而刚刚还握着它的右手正不住的抽搐着。

  子空神情突变,急身向前。待看清他的伤势后,面色一片惨白。

  右手骨节全被内力生生震碎……

  废了……当子空脑子中闪出这两个字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全身都凉飕飕的。

  醒�h慢步走回席位处,将绀醍剑抛给李静海,气定神若的坐下了。

  月影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惊得僵直的站着没动,四肢一阵冰凉。忽然,一只手臂攀上她的腰肢,一使劲,将她扯到了自己怀中。醒�h轻轻在她发鬓一吻,柔和笑道:“你刚才担心了?”

  月影呆呆望着他,木然点了点头。

  醒�h清脆的笑了几声,将她抱的更紧。阳光透过高处的斑驳枝叶,在他脸上投下几道细碎的影子,将这张神采飞扬的脸衬得更加邪魅……

  “今日酉时,进行下一轮。届时,将决出各院最终人选。最后,会由了悟大师亲自取出三清剑。请……”子空屹立于台上,朗声宣布着接下来的安排。

  醒�h冷哼一声,拉住月影径直向场外走去。武当弟子虽都看到了他,可心有余悸,也不敢加以阻拦。

  就在他们一行人步出擂场不远,前方蓦然传来一声低沉佛号,声虽低沉不大,但却震人心神。随声走近一个手持禅杖的慈眉老僧,对众人合掌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且请慢行。杨施主,老衲有事相商。”

  只见这老僧年约七旬以上,身着紫色僧袍,慈眉善目,气势威仪。

  醒�h乜视了他一眼,冷笑道:“了悟大师,你倒真是‘渡人不倦’呀。不知又有何教诲?”

  “阿弥陀佛。杨施……”了悟大师抬眼望向醒�h,却在看到月影时微微一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神色。

  “大师唤住晚辈,该不会是……”醒�h瞥了眼月影,故意托长尾音,语调中满是讥讽意味。

  不愧为得道高僧,了悟大师稍顷便稳住了心绪,低宣了一声佛号,淡定道:“杨施主可否与老衲单独一谈。”

  醒�h冷冷瞥了他一眼,回道:“有这个必要吗?该说的,那晚都说了。”言罢,就欲拉住月影走开。忽觉眼前人影一闪,了悟大师竟又飘身挡在他面前。

  “杨施主,请三思。”

  醒�h见他阻拦,心中微恼,冷哼一声道:“大师,你既出了红尘,遁入空门,就该潜心礼佛,不问世事。何苦来这里毁了自家道行!”

  “阿弥陀佛。杨施主,佛法之本就在于渡人之道。请施主再听老衲一席话。”

  见他十分坚持,醒�h也不愿在此真的和他大打出手,遂沉默了片刻,转头对李静海说道:“你先带月儿回南院。”

  “是。”李静海拱手道。月影看着醒�h,担忧之情溢于颜表。她拽住醒�h的衣袖,低声道:“醒�h,你……”

  醒�h轻抚她脸颊,柔声道:“不用担心,你先回去。”

  “嗯。”月影低应他。在走过了悟身旁时,她星眸一转瞥了眼他,顿时惊的了悟心中又是一乱。

  世间怎会有如此相象的两人?举手投足,一眼一颦皆像到了极致,可又明显感觉的出,此人非彼人。这……了悟大师不禁疑惑的想到。

  “不知大师有何要说。”醒�h清冷的声音唤回了他走茬的思绪。

  了悟大师微微一愣,旋即苦笑了一下。十几年了,看来,我的修行还是尚浅。这七情六欲,却独独斩不断这最后一缕呀……

  思罢,他正了正面容,道:“杨施主,请随我来。”转身便没入了树林中。醒�h默然随了上去。

  走到一处断崖大岩处,了悟大师停住脚步,转身肃然道:“杨施主,你终还是放不开那些仇恨吗?”

  “既是恨,又怎能说放就放。不是吗,了悟大师?”醒�h挑眉冷淡道。

  “杨施主,你祖父两辈的恩恩怨怨本该随着他们归于尘土了,施主又何必耿耿于怀。”

  “若只是恨,或许还有放下的一天。可有些东西,我却连放下的机会都没有。”醒�h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稍瞬即逝了。

  “比如说,你对鬼影的报复。”岩石后蓦然传来一冷冽女声。只见一个清丽少妇慢慢向他们走来,娇好面容上神情戚然,一身素白孝服,耳鬓别着一朵白色葬花,云髻轻挽,斜插着一枚蜻蜓翠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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