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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老房东
作者:王颖、李荣德 时间:2020-05-15 05:07 字数:4012 字

为了总结金银滩大队学大寨改山河的先进经验,天刚放亮,我就从县里出发了。

听别的同志讲,金银滩原是一片盐碱滩,光长苦蓬草不 长庄稼。自从学大寨以后,社员鼓起了革命干劲,只用两三 年的工夫,就使这片盐碱地,来了一个大翻个。引来了清泉 水,种上了水稻和棉花,成了全县学大寨的一面红旗。

下了公路,我走上一条新修的黄土大路。路旁刚栽下的小白杨树,在微风中向我招手。田野里一片金黄、一片雪 白。黄的是水稻,白的是棉花,好一派丰收景象啊,我猜这莫非就是金银滩。

这里近海,海风是清凉而湿润的。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整个身心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是啊!二十多年 了,我一直是在机关工作,成天价埋在文件堆里,渐渐地有 些脱离群众了。文化大革命中,我接受了群众的严肃而热情 的批判。先是到“五•七”干校锻炼了一阵,后来根据我的要 求,组织上又分配我到县里工作。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十 分新鲜。

走了一阵,来到一个村头的岔路口,见一位头发半白的 老大娘,背着粪筐正在拾粪。我便走上前去问道:“老大娘, 到金银滩大队怎么走啊?”大娘抬起头来看看我,不禁一怔, 忽然叫道:“是老高啊!这些年你上哪儿去了?让俺打听得好苦哇!”我一下呆住了,我并不认识这位大娘啊,莫不是认错人了?

大娘看我犹豫,生气了,说:“老高,瞪大眼认认你大 娘,你难道真忘了吗?”

我望着这张慈祥的面孔,看着那额上和眼角上的皱纹,还有那含着深深的爱戴和责备的眼神,我忽地想起来了,这 不是田大娘么?我紧紧握住大娘的手,惊喜地说:“你是田大 娘?”

田大娘含笑点了点头说:“嗯,还好,总算还认得你田大娘。这儿就是金银滩,走,先上俺家坐坐去。”

“大娘,你怎么住到了这金银滩? ”我不解地问。

“搬了家了! ”大娘笑着说。

“搬家了?啥时候搬的?你过去不是住在苦——”我一时想不起那地名来。

“叫苦碱滩。毛主席领导咱改天换地,苦碱窝变成了幸福村,谁还愿叫那又苦又涩的名儿?苦碱滩改成了金银滩。”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恍然大悟。

我随大娘往村子里走去。看着她那略微有点驼背的身形、半白的头发,不禁又想起当年在大娘家里居住的情景: 那是土改的时候,我负责这一片村庄的工作,就住在这苦碱滩田大娘家里。田大娘是雇农,大儿子当了志愿军,上了朝鲜,她是一个表现很积极的群众。她对我好极了,把最好的东屋让给我,自己带着二小子栓柱,住在破旧的西屋。我每天开会深夜才回来,她总是等在门口。等我在板発上坐定,她 就从锅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苞米糊,看我一口一口地喝完,然后才一面收拾碗筷,一面和我啦起呱来。农会该如何建立呀,潘老财家浮财计算了没有,地该怎样分呀, 哪几户人家最可靠等等。我需要哪方面的情况,她就主动地详细告诉我。小栓柱和我混熟以后,也经常到我屋里来玩。他有时跪在炕上,瞪大眼睛看我写写划划,还缠着要我教他唱歌呢I

   不觉住了近一个月了,一天夜晚,我也是很晚才回来, 大娘迎我进屋,捻亮了小油灯,把一封信递给我,说:“老 高,这是从朝鲜来的信,准是志超写来的,快念给我听听。” 我拆开一看,呆住了

这是组织上来的信,说志超在一 次战斗中英勇牺牲了……

我一时不知怎么讲好。告诉她老人家吗?这对她将是多 大的打击啊?她能经得住吗?

大娘见我神色不安,急急地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志超……”我嗫嚅着,不知所措。

“他负伤了? ”大娘又紧紧地追问。

“他,他英勇牺牲了! ”我不愿瞒着大娘,冲口而出,可 话说出来了,又有些后悔,“大娘!你可别……,,

大娘一下坐在炕沿上,一动也不动,眼里滚动着两颗晶莹 的泪珠。她喃喃地说:“没啥……大娘受……受得住……”

“大娘,志超为祖国为朝鲜人民英勇献身,他死得勇敢、光 荣。是党和人民的好儿子,组织上已作出决定,授予他‘战 斗英雄’的光荣称号,要全体指战员向他学习。”

“好!好!只要党满意,朝鲜人民满意,就死得值当。’,

夜里,我翻来复去睡不着,我恨自己太笨嘴拙舌了,大 娘遇上这样的事,我连一句宽心话也说不出口来。今夜田大娘肯定难以入睡,我何不去和她啦啦,宽宽她老人家的心呢? 我翻身起床,出房门走进西屋,拿手电一照,除栓柱在那里酣睡外,大娘不知哪里去了。我吃了一惊,大娘会不会发生意外呢?

我三步并作两步向大门口走去,一开大门,啊,溶溶月色下,大娘手握一根木棍,一动也不动站在门外,像一尊大理石的塑像,只有零乱的灰白的头发在冷风里飘动。我明白了,好大娘,你是为工作队,为穷人的翻身解放站岗啊!我 一步抢上前去,喊了声:“大娘——”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 眼泪扑簌簌地从脸腮上滚落下来……

“老高,到家了,看看,变化大不大?”大娘一声喊,打断了我的思路。果然来到门口了。大娘住着三间半新的草屋,屋顶刚苫过。进屋就是桌椅箱柜,放得井井有条。这时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扑到田大娘怀里,嫩声嫩气地叫道:“奶 奶! ”田大娘拉住他说:“快喊高伯伯! ”

孩子认生,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我,涨红了脸, 没说出一句话来。

大娘掣着他的手走进屋去,边走边说:“认啥生哩,平日奶奶怎么告诉你的?这就是照片上的高伯伯。”

堂屋正中挂着毛主席像,像下有一个镜框,镶着好些照片。其中一张是我分别时赠给大娘的。只是年代久了,相片有些发黄。

大娘指着一张双人照片向我介绍:“这是俺那二小子栓柱,你走时他才这么高,如今在部队里当营长啦。这是俺媳妇,在纺织厂工作,两口子成年累月不着家,光叫这小孙孙陪伴俺。”

坐下后,我向大娘啦起这些年在省城工作的情况,也讲了自己思想的变化,请求大娘多帮助。

大娘说:“能认识就好,往后加把劲吧!跟着毛主席干革 命的日子还长着哪!要好好读他老人家的书,保持老八路的作风。”

啦着啦着,见时候不早了,大娘忙着要做午饭。我说:“大娘,你就给我做一顿忆苦饭吧! ”

大娘说:“好!有这个想头就算是有心人呵!”

住了一会儿,大娘端上一锅菜团子,我和他的小孙孙一边吃,一边听大娘再一次讲她老伴被地主潘老财害死的经过。我的眼里又一次涌满了泪水。大爷的死我是知道的,斗地主的时候,大娘还上台控诉过,不过今天听起来,仍觉得真切感人。

刚吃罢饭,门外闯进一位中等个儿的老大爷,喊道:“老嫂子啊!早上公社来电话,说是县里头高书记要来,咋还没到啊? ”等进屋一看见我,高兴地说,“咦,这不是老高吗? 咋有空回乡里来看看? ”

我认出来了,他叫刘月新,也是当年的‘‘老农会”。

田大娘说:“你猜县委书记是谁?就是老高!他早来了半天啦! ”这一说,刘大爷更高兴了: “噢,闹了半天就是你老高啊!老高,这些年大伙时常念叨你! ”

我激动地拉着刘大爷粗糙的大手,把他按到板発上。 刘大爷刚落坐,田大娘就说:“大兄弟啊,高书记管全县,来一次不易,又是多年不见,我去吆喝当年的‘老农会’都 来见一见,要了解啥情况,咱可以先报个信儿……”说完,她抬腿便往外走。

刘大爷霍地站起来说:“还是俺去吧!你脚 步慢。”

不过一袋烟的工夫,刘大爷就领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张大伯,一个是李大嫂。二十多年不见,都成了老人了。但一 个个精神矍铄,不减当年。老同志见面,亲热极了。这时田大娘才向我介绍:刘大爷是大队支书,张大伯是副大队长,大队长是个年轻人,她自己呢,是贫协主任。

听完大娘他们介绍完大队的情况,我的心情愈发激动不 安。这些“老农会”保持了当年那股劲,紧紧跟定毛主席,走大寨道路,使苦碱滩变成了金银滩。过去颗粒无收的碱地,长出了金黄的稻谷和银白的棉花。如今又以当年闹土改的劲头,为彻底改变盐碱涝法,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而日夜奋战。 二十多年来,我们的贫下中农啊,艰苦奋斗的劲头没有变,前进的步伐没有减。他们虽然年岁大了,可是革命志气不减当年。比比他们,想想自己,觉得自己做得太差了。

田大娘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板一眼地对我说:“老高啊!别忘了毛主席说的,要保持战争时期那股劲,保住土改 时候那股子热劲!”

大娘啊I你说得对,这股子劲,就是跟毛主席干革命的 劲,就是艰苦奋斗,艰苦创业的劲,就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精 神。这是我们革命者的政治本色,一时一刻也丢不得啊! 谈了好久,支书刘大爷问我:“老高,到大队接待室去住吧!” .

我毫不犹豫地推辞道:“不!田大娘是我的老房东了,我还是住在田大娘家里! ”

根据老房东田大娘及“老农会”们的启示,我着手写了下 乡后第一份调查报告,向县委会提议,要求全县学大寨工作队 像当年搞土改一样,发扬土改时期那种拼劲,带领全县七十 万人民向大寨县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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