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晚上,我早上六点就起床了,早饭只花了二十分钟,六点四十分我就去了酒吧。这里九点才开门,我要在第一时间询问到李朵诗的行踪。
“哦,你是说那位长得挺漂亮的小姐啊,她每天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出头。每次只点一杯柠檬水,然后一个人坐在吧台旁那个双人沙发上。有人和她搭讪,她也不理人家。一到人越来越少的时候,她就到了吧台,询问我们关于谋杀案的事情,要么就是询问来我们这里唱歌的歌手都有谁。现在的老板不让我们提之前的谋杀案,怕影响生意。
“歌手吗?看来先生您不知道,我们这里走出了两名歌手呢,一个歌星和一个乐队。不过个人偏好Baseline,吴立达这个人虽然更加有名,可是为人傲慢无礼。要说这个原因么?他的成名还不是因为受到了这个歌舞厅老板的特别关照?据说,他每天学完琴,都可以坐在这个酒吧台后面休息的,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当然酒是不能喝的。在这工作过的服务生都知道,等他练习过弹琴和声乐,老板亲自带他来这里。据说这里以前还经营可乐雪碧之类的饮料,他可以随便喝,但是现在没有了。”
“谢谢您提供的情报。”
服务生对我微微点头。
还是毫无头绪,我返回的途中给百络的小超市打了电话,他告诉我吴立达在搬家之前并没有说自己在什么地方居住。
我托警方寻找吴立达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可警方的答复是吴立达在生日宴会之后就无影无踪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我焦急地看向天空,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凶手为什么要选择在钟表上吊着李朵诗,并在傍晚六点半的时候,让她自动脱落呢?这个钟表只有在早晨上班时间响一次,提醒人们该休息的九点再响一次。六点半的时候不敲钟,因此很少人会注意到它。我想凶手挑这个时间,是考虑到下班高峰期人们会看表的缘故。可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了,谁还会在乎那个大钟呢?
明天十八点三十分,凶手却在昨天早上就通知了我这个时间,给我充分的时间找到李朵诗。从这点分析,好像凶手并没有杀李朵诗的意思。他如果想把一个人挂在钟表的指针上,就不可能离开这个城市,带着一个女的跑来跑去,很不方便,尤其是他要先将一个女的囚禁起来,长时间离开就会失去对被绑架者的看管。
现在,需要的是证据,我才明白过来他邀请我们去他十八岁的生日宴会是什么用意了。十八岁意味着他的杀人罪行就可以公布于众,判处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话又说回来,哪有一个凶手是希望自己被处决的啊,大多数杀人犯都是尽量躲避警方的逮捕,他却大摇大摆地告诉别人他是凶手。
回想起他发的那封邮件:我想你很笨啊,这么久才发现案件的关键所在,你和那群警察们都是群废物。他是在告诉我,这么久才发现他是凶手,说明他一直都在暗示自己就是凶手。
记得吴幽丽跟我说过,他哥哥是长跑健将。我还在他们一起生活的屋子里发现了那张吴立达捧起奖杯的照片。也就是说以吴立达跑起来的速度,从校门到那个人工湖,五分钟一点都不成问题。
我整整一天都没回家,所有的饭都是在外面解决的。警方也是连夜搜查。只可惜,没有任何消息。唐赫已经派人在钟表下面蹲点了,甚至还爬上了钟表的背面查看,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我们已经快要透支了。这两天以来,我脸上的胡须长出了许多,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从昨晚就没有吃一顿饭。琴聪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缩在家里看日记。
“给,我买了两个包子。”
“我不想吃,你吃吧!”
她把包子放在桌子上。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还在看日记啊?这个时间了,找不到证据也没办法了。还是考虑考虑如何救人吧?”
“不,一定能找到的,一定能。”我头也不抬地一页一页看日记。
“你是想通过笔迹找线索么?”
“是的,我想看到的是‘吴立达’在日记里亲手写下自己的姓名,这本日记是他仿造的,所有的故事都是他亲手捏造的。里面一定有他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两个,但这不足以定罪,他要是在被抓住以后否认这点就前功尽弃了。”
琴聪在一旁思考起来,突然,她打了个响指:“有了,太简单了。你等我半个小时,我去去就来!”
我合上日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大概过了四十分钟,琴聪出现在我身边,她将一张CD交在我手中。
“看,就是这个,打开它!快点!”
我打开之后,她指了指CD的内封面,我看到吴立达的签名,那字迹和日记本上的一模一样。他因为模仿别人的笔迹太久,已经到了无法改过来的地步。我高兴得哭了出来,看到我喜极而泣,琴聪也高兴得笑了。
我立刻将这一发现告诉了还在外面执勤的唐赫,他说看来把日记托付给我保管是正确的选择。他提示我看看王大爷的登记簿,上面签的“卓伟”两个字是不是也用了那种字体。我立刻找到了登记簿,上面的签名果然也如出一辙。
然而,片刻的欢欣立刻被现实打碎了,我们并不知道凶手藏在什么地方。唐赫仍旧没找到吴立达的藏身之处,就这样时间拖到了第二天傍晚的五点半。我和警方一起登上了钟楼,在里面严防死守,外面也有很多的警方把守,看来抓住吴立达是只欠东风了。可是每个人都不是那么有把握。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想是不是自己估计错了,正是由于警方的严格把守,市民们都凑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重大案情,这样凶手还会来么。可想而知,一个都快被人们忽略的建筑突然招来了警察,不凑过来看看才怪呢。
我看了一下表——十七点五十八分,还有半个小时。可就在这时,外面出现了骚动。唐赫立刻通过对讲机问下面的情况。我听见对讲机里一个刑警用紧张的声音喊道:“不好了,天空中飞过来热气球,有人放下了软梯,从上面爬下来了!”
我们面前钟表的大齿轮咔嚓咔嚓地动着,每一步都在将时针和分针的角度渐渐拉大。
“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开枪?”对讲机中传出声音。
“别开枪,会误伤人质,让他先把人质绑在指针上,我们再想办法营救!”
心脏和齿轮的转动声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我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凶手难道不知道如果把人质绑起来,就会有人营救?说不定在绑人质的时候自己会陷入被动,还会被警察抓住。
我一下站了起来,准备翻越那些大大小小的齿轮,打开钟表盘去救人。
“你坐下来!”唐赫命令我。
“我要顺着软梯爬上去,给那个臭小子一拳,将他打落!别拦着我!”我怒气冲天地吼着。
“解救人质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还没等你爬上去,凶手就撕票了,直接把李朵诗推下软梯,你不是得不偿失么?”
“那怎么办?”我绝望地说。
“我们已经派了消防队,等李朵诗被绑在钟表上之后,他们会架起升降梯,送几个特警上去,攀爬到钟表上救下李朵诗。就算是救不下来,我们已经在地面上支起了厚度五米的气垫。”
“可还是抓不住凶手啊?”
“目前重点是要解救人质,而不是抓住凶手。只要他露过面,撒下天罗地网,他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唐赫对钟楼下面发号施令,严阵以待,救援立刻执行。
谁知,这时对讲机里又传来了吼叫声,等在外面的警察已经要疯了:
“队长,不好了,热气球飞走了,那人带着人质返回了热气球!”
我、唐赫,还有身后的几名警察飞速地朝楼下跑,身后的齿轮还在咔嚓咔嚓地转动着,我的牙根咬得咯咯作响,心里的怒火就要爆炸了,我们被对方耍了。裤兜里的手机在响,可我根本没有管它。我和唐赫坐上警车。全城都响彻着警笛的声音,警车从各个方向上蹿了出来,那景象是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我头一次会为一件事情如此认真,也不曾有过如此的代入感。
姥姥的话又再次出现在我耳边:“范青木啊,你这辈子肯定会因为什么事情遇到麻烦的,要不然怎么可能长大啊!”
我当时的回答是:“长大了就没自由了。”
看,我现在遇到麻烦了吧?而且麻烦还不小。
我紧紧地盯住热气球飞行的方向,它转过了街角,被高高的建筑物挡住了,不一会儿又显露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它要飞向何处,甚至怀疑李朵诗还在不在热气球里。所有的车都在为警车让道,有些车子差点与警车撞在一起。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警车的鸣笛声格外响亮。这时,我透过车窗看到并排行驶的警车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我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薛琴聪,她一身女警的uniform装扮,英姿煞爽。
我还在看她的时候,警车已经停了下来,我被眼前的地方惊呆了——附小。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队长,热气球降落在了教学楼的楼顶!”
“好,我们马上过去!”
我要下车,唐赫却把我一下推进了车里。
“不许跟过来,解救工作危险!”说完,他把车门从外面锁起来。我愤恨地捶着车窗,不停地叫骂着,可是唐赫已经走远了。
我憋着怒火坐回座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有两条短信。没想到两条短信都来自我意想不到的人。
“放心吧,范老师,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逮到了那个人。”这是第一条短信。
“对不起了,范老师,替我找到吴幽丽。”这是第二条短信。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