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老人最后还是收下了段青衣,主要是他太想收沈碧落为徒了,一是因为沈碧落本就十分得他心意,二是因为她是易阑珊的女儿,当初易阑珊没有当成他徒弟,而今她的女儿当了他的徒弟正好填补了他的遗憾。
段青衣自认为在拜师这件事上自己还是出了一份力的,譬如说沈碧落弹《桃之夭夭》的时候他在一旁撒花瓣,弹《鸥鹭忘机》的时候他将前日捉来的鸟都放飞了,营造气氛这种事他还是干的不错的。
沈碧落的毒在十五日后已经全部解了,苏从芸称赞说要是她在北国京都,那可都算是第一美人,段青衣嗤笑一声说:“那京都的人是长得有多丑,才轮得到她当第一美人。”沈碧落听完追着段青衣就要打他,段青衣一边闪一边笑,那唇角的笑仿佛蔓延到了眼底,顿时屋里笑声漫溢••••••段青衣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沈碧落,见她露出那种恨恨的表情,想要用手轻轻抚平她那紧皱的眉头,心想:她是在做梦吧,是梦到了谁呢?醒着的时候想着的是那个人,爱着的是那个人,在那梦里呢?自己又被她放在了什么位置?
段青衣刚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沈碧落却愕然睁开了眼,看见眼前的段青衣,不由自主的就向他挥了一拳,可却在将要打在段青衣脸上的时候想起不过是一场梦,见眼前的人似乎长得更加桃花了,不似那年的精灵跋扈,手就软软的垂了下来。
段青衣笑着问:“你这是梦见谁了?刚醒来就要打人,渍渍,这泼辣劲儿••••••”
“梦到那年我刚解了白骨哀的毒,干娘说我算得上是第一美人,你说要是我也算是第一美人,这京都的女人不知个个都长得有多丑,我追着你想要揍你的时候就醒了,要不你现在给我揍一顿,也好解了我那时的恨。”沈碧落有些无力的说。
站在一旁的青柳噗嗤一笑,想想沈碧落追着段青衣打的场景有些好笑,段青衣看了她一眼,青柳赶紧止住笑,慌忙的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段青衣轻轻地将沈碧落扶起来,然后接过碗,一口一口的喂着,见他认真的喂着药,青柳才摸了摸心口,想着刚才世子的眼神也够可怕的。
“你这副模样还想着揍我,还是留到你大好了,有了力气再揍吧,你不是一向都不肯吃亏的么,不,瞧我这记性,你也就在我这里一点亏都不愿意吃。”段青衣边喂边说,这倒让沈碧落觉得他像是醋坛子打翻了,不禁笑了,可这一笑便咳了起来,段青衣赶紧帮忙拍着她的背,沈碧落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她在心里不禁嘲讽,看来是等不到大好了。
喂完药,段青衣用手帕给沈碧落擦了擦嘴,喂了她一颗话梅,见沈碧落眉头还是有些皱,又喂了她一颗,然后把碗交给青柳,做了个退下的手势,青柳就默默地退下了,离开时还不忘把门关上。
“五日后,我娶你!”段青衣像是随口说着,就像是在说今晚我们吃什么那样的平常。
“好!”
段青衣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答应,刹那间脸色有些白,似是明白了什么,“你还不会这么快死,不用答应的这么快,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段青衣语气有些不快,想要起身离开。
见他站起身,沈碧落伸出有些苍白的手抓住了段青衣的衣角,“我是乐意的。”说完房里又响起一阵咳嗽。
“今日宛城已被攻陷,他的大军五日后便会到达京都,这样••••••你还愿意么?”段青衣没有回身,似在忍耐着什么。
“呵,你最好将这京都弄得喜庆些,最好是家家都张灯结彩,这样也好迎接他和他的大军,让他看看你是怎么娶我的。”沈碧落轻笑。
当日,段青衣下令五日后京都的每一户人家门前都必须挂红灯笼,门上必须贴喜字,当日北国京都的大街小巷就传遍了段青衣要娶妻之事,人人都在讨论这段世子五日后要娶妻的事,娶的是那离国的帝姬,要是在往常这娶个帝姬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的是如今这北国和离国正在打仗,宛城那道防线已被攻陷,不出五日离国大军就将踏平北国京都,这时候段青衣宣告天下,要娶那敌国的帝姬,茶楼里有人说这是要联姻,这下京都安全了,有的说那昌华帝姬根本不得他哥重华帝的喜爱,就算段青衣娶了她,这北国还是免不了灭国的命运,众人意见不同,议论纷纷。
这消息传得很快,不过午时,在宛城的元绯辞便接到飞鸽传书,此时他正在和众将士商议军情,当看到段青衣五日后要娶沈碧落的消息后,俊秀的脸上铁青一片,薄唇紧闭,放在座椅上的手紧了紧。
“君上真是英明,略施小计就把宛城拿下,这下我军不出五日便可攻入那北国京都,北国国破之日指日可待啊。”一个将军显然没有看出元绯辞已经变了脸,不停地拍着元绯辞的马屁。
“啪——”元绯辞大手一挥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大喊一声:“都给我滚!!”
众人显然没见过坐在上位的那个温婉如玉的男人发过这么大的火,都疑惑的看着他们的君主。
“没听见么?我叫你们都给朕滚!”元绯辞这次换了有些低沉的语气,众人都瞬间觉得有些冷汗淋漓,齐齐退出了营帐。
帐帘落下来的那一刻,元绯辞站起身,起身的那刻他坐的那把石椅瞬间裂了开来,他走到书桌旁,草草写了几笔,将信绑在了信鸽腿上,放了出去,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他狠狠说道:“落儿,你这是还没玩儿够,好!我陪你玩。”,又叫人找来一只信鸽,再又认真写了一封信,望着信鸽消失的地方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世子府当日便热闹起来,人人脸上都露出欢喜的笑容,一点儿都看不见即将要国破的颓然,如今他们的世子终于快要娶妻了,虽然从沈碧落来的那日起,段青衣便让他们叫她夫人,可现下沈碧落是真的要成为他们的夫人了,大家伙儿都为段青衣高兴,但又都在心里担心沈碧落的身子,可段青衣明令禁止他们在府中露出担心的模样,他们也都知道段小爷是爱极了那沈碧落的,也就只剩下为他们高兴了。段青衣也是高兴的,日日忙着准备大婚的各项事务,忙得不亦乐乎,在府中也是神采奕奕的,真真是一副快要当新郎官的模样。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朱唇一点桃花殷,沈碧落看着镜中的穿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想着除了脸色被这火红的嫁衣衬得更加的白,自己还是看得过去的,只是这脸上还是不要搽粉的好。青柳在一旁伺候沈碧落试穿嫁衣,不禁夸到:“夫人穿着这嫁衣真是好看,也不枉世子一年前就托了京都最有名的香衣舍做了这件嫁衣。”沈碧落听闻段青衣一年前就在着手准备娶自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脱了嫁衣,神情有些不大好。
正当沈碧落若有所思之际,窗外传来几声轻响,青柳将窗户打开便看见一只白色的信鸽站在窗沿,转着那灰色的眼眸。她取下信交给沈碧落,沈碧落看了一眼,把信随手一扔,轻笑了一声,如今还有什么能让他威胁的。青柳虽不识几个字,但她还是看到那纸上写着的两个字:你敢。那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威胁。
青柳有些忧心事情会有什么变故,出了沈碧落的房间便将此事告诉了段青衣,而此时段青衣也收到了元绯辞的第二封信,青柳看着段青衣的脸又白变青,再由青变黑,心里觉得这亲怕不是那么容易就结的成的了,段青衣额头青筋暴露,咬着牙有些阴沉的说:“元绯辞,你好的很。”,随后又忧心纠结起来,到底要不要告诉沈碧落这件事呢,说了,这亲怕是结不成了,不说••••••随后的几日,段青衣也没有第一日那般积极地准备亲事了,但府里该有的准备还是没有落下。段青衣时常想对沈碧落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第三日,沈碧落看出了段青衣的不正常,终于问出了口:“段青衣,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半香的遗体在他那里。”段青衣终于说出口。
听完,沈碧落顿时感觉全身无力,颓然的便要倒地,幸好段青衣将她接住才没有瘫软在地上,她艰难地问:“香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的?”
“我原也不知她已经••••••可能就在你昏睡的这段日子里吧,这段日子我去了南疆为你寻药,许多事都不曾关心。”
段青衣长长吐了一口气,苦笑:“我在想要是你不问我,我会不会告诉你,又或许会在第几日告诉你,要是可以的话,我情愿永远都不要告诉你,但如今你问起了,我心里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当日夜里,段青衣在院中站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拢了拢早已被露水打湿的外衣,大步向沈碧落房间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犹豫了,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最终还是一把推开了房门,见到屋里空无一人,早就料到的事可真正看见的时候,却还是如此伤人。
过了许久,青柳起来准备为沈碧落打水洗漱,就看见段青衣颓然无神的坐在沈碧落房里,听见了声响,段青衣抬眼对上青柳,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叫下人们都不要准备了,这婚••••••结不成了。”青柳听着这声音真的是极尽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