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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正文 第二章:鸿雁传书,揭开迷雾
作者:wswm 时间:2020-10-04 00:45 字数:5544 字

萧璞从医院回家已是下午六点多了。她把大公鸡放了,公鸡有气无力的跑了,也不知是什么人研究出来的,说打公鸡血能治高血压,害得公鸡也遭殃。

小女苏雪正扒在窗台上瞪了两只眼睛张望,眼里水晶晶的闪着泪花。萧璞刚一开门,苏雪就扑进妈妈的怀抱,委屈的说:“二哥他跑了,不管我。妈,我都快饿死了。”萧璞抱起苏雪,亲了一下,“叫我的洋娃娃遭罪了!”雪儿的祖母是一个中俄混血儿,苏雪就有了八分之一俄罗斯血统。她皮肤很白,鼻头翘翘的,头发呈栗色,还有些卷卷的。大伙很喜欢她,叫她洋娃娃,以至她的小名莎莎倒没人叫了。萧璞放下了苏雪,去看炉子,炉子也没封煤,已经熄了。萧璞火就来了,咒道:“淹死这帮小兔崽子!”

苏涟浩正钓鱼回来,把自行车支在门口,问:“碧玉,骂谁呢?是小雨又淘气了?”萧璞没好气的说:“骂你呢。咋就不掉到水里淹死!”苏涟浩今天钓鱼特别丰收,钓了不少鱼,还钓了只两三斤重的大老鳖。他心情很高兴,张开双臂来拥抱妻子。萧璞用火钳指住丈夫:“别来这一套,你是中国人,这也不是俄罗斯的土地。”原来,苏涟浩少年起曾在前苏联生活过十几年,习惯了拥抱接吻礼,高兴了就来这一套,何况是对自己的妻子。他见妻子不高兴,张开的双臂垂了下来,摇头耸肩的用俄语说:“碧玉,今晚我一定好好亲亲你。”

萧璞拿了蒲扇去生炉子,小声说:“从今晚起,咱们分床睡。”苏涟浩正在解渔具,停止了动作,“碧玉,你今天怎么了?”萧璞说:“没怎么,莎莎大了。”苏涟浩把鱼倒进大木盆里,放了水,“莎莎还小呢?不到五岁呢。”萧璞把一只拔火筒放到炉子上,把丈夫推进门说:“莎莎有记性了,总是你个老东西不注意,让她看到过。”丈夫莫名其妙,“到底咋回事?”萧璞就把白天建国脱小雨的裤子,苏雪说的话,学给丈夫听,完了,问:“她怎么知道大人的雀雀上是长毛毛的?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分床了?”

苏涟浩做了个手势,“那也是把莎莎分出去睡,不是咱俩分开睡。”萧璞讥笑说:“你不糊涂哇?问题是你不能把她分出去睡,我只有开除你,二者必具其一。你说咋办吧?”丈夫打量着本是一间已分成里外两间的屋,无奈的说:“没地放再支床了呀?”萧璞说:“现在抄家风也过去了,你把阁楼上的书腾一部分下来,放回原处。腾出个二尺宽的地,让小雨爬上去睡,反正这小子火气大,不起夜。”丈夫说:“也行,等明天吧。”萧璞沉下脸说:“随你便吧。不过,今晚你可要老实点啊!”这话比下命令还管用,丈夫忙搬了梯子上了阁楼。

萧璞就到外边的公共水管上去破鱼。梅竹的弟弟梅松过来问:“萧阿姨,雷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我妈有些着急,说眼皮子直跳。”萧璞见已经七点了,还不见几个鬼伢的身影,心里也着急起来,但嘴上说得轻松:“不会有事的。他们几个水性都好,蚊子还背了个大轮胎。”等梅松走后,她喊丈夫:“老苏!骑车子到江边看看,莫真话出事了。”苏涟浩从阁楼上抱了一摞书下来,“没事的。这两小子水性好,游两个来回都没事。”萧璞说:“你没听人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苏涟浩开玩笑说:“夫人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萧璞生气的说:“叫你去,你就去。咱家谁是司令呀?”丈夫笑着说:“当然是夫人啦!”其实苏涟浩并不惧内,萧璞也不是河东吼。他俩夫妻恩爱,别有一番情趣。和谐才能产生美。苏涟浩骑了车子刚走了百十米,掉头又回来了,“没事了,他们回来了。”

苏雪正蹲在地上玩木盆里的老鳖,不小心,食指被老鳖咬住了,痛得“哇”的一声,哭了。慌得夫妻俩赶紧跑进来,见老鳖咬住了莎莎的指头死不松口。苏涟浩有经验,把老鳖的头按进水里,老鳖才松了口。气得萧璞抓起老鳖扔到了门外,刚巧打在建国的光膀子上。建国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见是只老鳖在爬,突然笑了,指着老鳖说:“梅子,你游泳的姿势和它一模一样。”气得梅竹要打建国,建国嘻嘻哈哈的跑了。

蚊子拣起了老鳖说:“苏伯伯,这么好的东西你们不要了,我拿回去吃了啊!”苏涟浩上去夺下说:“这不能给你,这是我钓鱼两年来最大的战利品。小文,你想吃鱼,盆里有鲫鱼,随你拿。这个不能给你。”梅竹在苏雷耳畔小声说着什么,蚊子以为是说他的坏话,就说,“梅子,你是不是说我么事啊?”梅竹也没理他,朝苏雷笑了笑,扭动着好看的臀部走了。蚊子顿感无趣,扛着轮胎上楼了。

“七&8226;一六”那天,苏雷他们渡了长江,梅竹没敢去。上一次试渡,梅竹才知,万里长江横渡并不是件容易事。那天她才游出去一会,就感体力不支,身子发沉,浪打水呛,慌了手脚。幸亏有几个哥们不离左右,还有只大轮胎保障,才游过了长江。他们原计划在宾江公园上岸,谁知扶着个大轮胎游泳,阻力大,漂到二七码头才上了岸。建国说:“再漂,就到阳逻了。”为此蚊子还骂建国:“嘴臭!”原来,阳逻是个大的回水湾,凡是在汉口一带溺水身亡的人,一般到那里才能打捞起。那儿是个经常打捞死尸的地方,不吉利。游泳的人特别忌讳那地方。

六七年的夏天,武汉的武斗和武汉的夏天一样火热。各派组织为了争夺省市革委会的一席之地,文也斗,武也斗。虽然毛主席他老人家号召大家“要文斗,不要武斗”。但是口口声声要“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的各派组织,都把毛主席的话当耳旁风。其时,毛主席他老人家就住武昌东胡。

就在“七&8226;二零”事件的前一天,萧璞收到了老家寄来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有点诡秘,萧璞看了信顿感心惊肉跳。信是这样写的:

碧玉吾妹:

自前年仲夏,晤得一面,今三年矣。甚念吾妹。近日忽感身心不宁,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待妹说,可下笔方知笔力千钧。遂把前些日,余套韵东坡居士的《江城子&8226;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所填词一首寄于吾妹。

十年生死两茫茫,自思量,总想忘。千里孤悬,两地徒悲伤。纵使相逢会有期,也恐是,在坟场。

昨夜暴雨忽来狂,云也嘶,雷也响。推枕抚巾,何止泪千行?最是撕心裂肺处,难舍弃,两儿郎。

明了,六月初三。

萧璞原名萧碧玉,是父亲起的闺名。萧碧玉十七岁那年读师范时,觉得碧玉这名字太俗,有小家碧玉之嫌,就自己取了个字,璞。萧璞有个姐姐,叫萧碧玥,大她四岁,不幸半路夭折。还有个哥哥,叫萧碧玺,大她十岁。碧玺三七年考入南京金陵大学,南京失陷后,他辗转去了重庆,后投身抗战。作为中国远征军曾赴滇缅作战。抗战结束后,他军阶至中校。解放战争后期,他驻防西南。成都战役后,他生死不明。据国民党的军情报告,说他已“为国捐躯”了。但也有人说他去了台湾。而《江城子》词作之人,正是碧玺之妻,萧璞的嫂子,原名王军花,解放后出家为尼,法名明了。

萧璞读完信后就有一种不祥之感,嫂子分明有了轻生之念。她想文革本是多事之秋,山雨已经风满楼。嫂子怕是遇上了麻烦。词中有一句,“云也嘶,雷也想”。嘶字显然不合词律,脱了韵。但这是一句双关语,也并无它字可代。明了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萧静听,被萧璞收养,改姓更名叫苏雷。女儿是遗腹所生,生在寺中,取名萧静言,后也被萧璞收养,更名萧云。萧云现随祖母一起生活,但她管祖母叫姥姥。雷云两人并不知情。而词中“云也嘶,雷也响”,分明是“云也思,雷也想”的谐音。萧璞想,可能是嫂子思子心切想看看雷儿。就决定带苏雷回去看看。可词中末句,分明显示了嫂子有了轻生之念。萧璞又怕她一时糊涂,寻了短见。萧璞就想先回封信宽慰她几句。可提起笔来也不知如何下笔。因想到,她既然以一首《江城子》给我,干脆也回她一篇诗呀词的。词义可朦胧,即使落到外人手中,别人也看不明白。刚巧书桌上放了本《宋词选注》,萧璞随手一翻,可巧翻在了陆放翁的《钗头凤》一词上,她就依原韵填了词回她。

词曰:

天风抖,云乱走。神州何处不雨骤?队站错,岂无过?面壁弥勒,修得正果。坐!坐!坐!

寒掩口,冷穿厚。天工玉成或有寿?人险恶,防叵测。静听不错,静言无祸。诺!诺!诺!

萧璞特意在玉成两字底下打了两点。原来玉成是萧碧玺的字。词中“静听不错,静言无祸”也是一语双关。词义表面上是说静听人云,自己不会有错,静言不语,也不会惹祸。同时告诉明了,苏雷萧云这两孩子都不错,让她不要担心。信写好后,萧璞急匆匆的到邮局发走了。她的心才稍微平静。

吃晚饭时,萧璞只扒了几口就不吃了。丈夫关切地问:“碧玉,不舒服?”萧璞说:“没事!中午吃多了。”苏涟浩就有点疑惑,中午也未见她多吃么?饭后,萧璞拉了苏雷出来,“陪妈到江边去坐坐。”苏雷卷了凉席和枕头,陪母亲来到江堤上。夏天,苏雷经常在江堤上睡觉。

江堤上乘凉的人很多,码头上还有夜班工人在劳动作业。大吊车忙忙碌碌的往驳船上吊装毛铁。江面上还有不少孩子在玩水,其中就有苏雨。苏雨爬上了驳船,站在船舷上跳水玩。苏雷把凉席铺在了子堤上,让母亲坐了。萧璞拿了蒲扇,不断地赶着蚊子。萧璞看着仪表堂堂的苏雷就想起了哥哥,苏雷酷似他的父亲。萧璞真想把苏雷的身世告诉他,可不知明了是怎么想的,也不敢造次。

苏雷见母亲几次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一个劲的看着自己,就问:“妈!有啥话您只管说,就是别说那些谈朋友找对象的事。”萧璞说:“妈想带你回老家看看。”苏雷很高兴,“好哇!我也正想姥姥和妹妹。去年暑假忙得造反,也没回去。今年有空,正好回去看看她们。想妹妹又长高了吧?妈,你也是的,我们兄弟姊妹四个,你独独把云妹妹留在老家,未免不公平。”萧璞叹了口气:“当初转户口时,你姥姥死活不肯来武汉,说这里的气候她受不了,就把云儿留在她身边好照顾她。这样吧,这次回去把她们接了来,就不走了。云儿也初中毕业了,再上学也没机会了。本来你俩都有上大学的命,让文革一闹,先把这个命给革了。”

萧璞望着江里的孩子,看到一个小子顺着缆绳爬上了趸船,问:“雷子,哪是小雨吧?”苏雷说:“就是他个小东西。天不怕,地不怕。”苏雨翻上了驳船,站到船头上一个燕子展翅跳入水中。苏雷说:“妈,小雨淘气是淘气,可他挺有正义感的。”苏雷就把那天救人的事说了一遍。萧璞听了说:“救人是好事,可搞不好也会把自己搭进去。小雨还是个孩子,以后叫他注意点。”娘俩又拉拉扯扯说了一些别的。夜渐深,萧璞独自回家了,苏雷就在江堤上睡了。

武汉的天气热的叫人难熬。萧璞回家后丈夫还没睡,光着膀子坐在床边摇蒲扇。莎莎睡在走廊的凉床上。床下点了盘蚊香。萧璞倒了瓶热水,脱光了身子又抹了一遍。边抹边抱怨说:“什么‘无’汉,应该叫‘有汗’,成天汗汲汲的。”丈夫望着裸体的妻子,打趣说:“武汉就是‘焐汗’,六月天穿皮袄——‘焐汗’!”萧璞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了裤头汗衫穿,穿了裤头后烦躁得把汗衫往床上一摔,“我也懒得穿它了。就兴你们男人光膀子?”丈夫嬉笑道:“正好,省得我再替你脱了。”萧璞还是把汗衫拿过来套在身上,说:“美得你!”

苏涟浩关切得问妻子:“碧玉,我看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姥姥她身体欠安?”萧璞压低声音说:“他姥姥没事。是雷子他娘,那个叫明了的尼姑,你见过的,可能有了麻烦。”丈夫“哦”了一声,“这年头可要小心。咋办?回去看看?”萧璞笑着说:“我也想带雷子回去看看。所以还得你大力支持,给拨点款。你不是老抱怨,咱家挣得几个钱都捐给铁道部了。”丈夫哈哈的笑了,“我的钱你当家,想花你就拿,你是会计,我是出纳。”萧璞扑哧笑了,“这几句汉语还说得挺顺流。”丈夫显摆起来,“那是的!谁让我老婆是语文高级教师呢?有句话不是说近朱者赤嘛。还有句唐诗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

萧璞知道他汉语表达不如俄语,说:“那是句宋诗,是你们家老祖宗,一个叫苏麟的,给他的老首长范仲淹献诗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是厚着脸皮伸手要官,不想倒成了千古名句。”苏涟浩笑哈哈的说:“老祖宗说得好哇。我就是‘近水楼台’先得你这个月。想当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带着个孩子,我还以为你也是二婚。谁知你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说,我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萧璞听了丈夫的谬论,失笑的不行,“哎哟喂!这叫什么话呀,不伦不类的。”丈夫见妻子笑的娇媚,就势把萧璞揽在怀里,“那我现在就要‘易为春’了?”萧璞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推开丈夫说:“你们老祖宗伸手要官,只是无耻。这句话到了你嘴里发扬光大,简直是下流了。”

苏涟浩想到妻子明天就要出远门,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就想干那事,也不管妻子说什么,抱住妻子就亲抚。萧璞知拗他不过,也想到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况且情绪已被他调动起来,就让他“易为春”了一回。那时夫妻的性生活不像现在的夫妻过得花哨,但和谐就是美。事毕,两人各自为对方煽扇子。萧璞说:“你累不累呀,四十几的人了。”苏涟浩带着一种满足感说:“你们中国不是有句俗话,三十如狼,四十……”萧璞接过话说:“四十如‘鼠’。”苏涟浩疑惑的看着漂亮的妻子,“是如虎吧?”萧璞笑了起来,“老虎一年一窝,耗子一年十几窝,你说是老虎厉害,还是老鼠厉害?你不是属鼠的嘛?瞧你能折腾劲,才隔了几天?还你们中国——好像你不是中国人了?”

苏涟浩有一段特殊的经历。他确实属鼠,生于一九二四年。吉林长春人。父亲是铁路工人,母亲是个中俄混血儿。“九&8226;一八”事变后父亲因抗日活动被日本人枪杀了。母亲就带着他和五岁的妹妹逃亡苏联。谁知逃亡的路上,母亲和妹妹,因感染伤寒先后去世。在新西伯利亚,他被一对俄国夫妇收养。四一年苏德战争爆发后,他参加了苏联红军。四五年苏军对日宣战,他随苏军打回东北。苏军撤走时他留在祖国,后参加了东北民主联军。五零年抗美援朝,他是首批赴朝参战的部队。一年后轮换回国。五二年经人介绍,认识了萧璞,随之结婚。他是二婚,前妻死于难产,连同胎儿一起夭折的。所以,他经历过一次丧妻失子之痛,就格外疼爱妻子儿女。他有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也就特别珍爱家庭。当然,他身上也打上了斯拉夫人的那种文化烙印。这待以后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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