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有闻鸡起舞的习惯,从而带动了苏家兄弟也早早起来锻炼身体。萧云一个人先起来,在院中打了一趟伏虎罗汉拳,接而扯出青萍宝剑左盘右旋舞起擒龙文殊剑。苏雷出来看得眼热,笑着说:“云儿,从今起我拜你为师,跟你学武怎样?”
萧云收了剑路,开玩笑说:“好哇!哥,那我就长你一辈了。只是佛门武功从不外传。我得给你起个法名,我是净字辈的,那你就是空字辈的了。叫空色好了。”苏雷说:“不行!我们是兄妹,是同辈,你叫净云,我就叫净声吧。反正我也不爱多说话。”
萧云咯咯的笑了起来,“哥,当太监的才净身呢。我看你就叫净坛吧。”苏雷说:“叫净坛也行。只要妹妹教我几招就行。”萧云呵呵笑着说:“那我就先教你第一招,也是你的老祖宗惯用的一招。”苏雷问:“哪一招?”萧云笑道:“三十六计的最后一招,打不赢就跑。这是你的老祖宗猪八戒惯用的招数。”苏雷这才明白妹妹是和他玩笑,《西游记》里猪八戒封为净坛使者。
萧云正经的说:“男儿本当挂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习武是件好事,不过也是件苦事。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怕是连花拳绣腿也练不成,倒练成一个贪嘴罗汉。武功不见涨,饭量见天涨。”苏雷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这个人就是饭量大,家里每个月的口粮都不够吃,总要托蚊子的老爹搞些高价粮来补贴。”
这时天已麻麻亮,蚊子也下楼来锻炼身体。自从萧云到来,蚊子就注意上了萧云。他惊叹,苏雷怎么就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妹妹,娴静时如花照水,行动时若鹿走草原。猛一看虽不如梅竹艳丽,细看时却别有风韵。蚊子满脸堆笑的说:“云妹妹剑舞的不错,依我看也只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萧云有点讨厌他,想教训他一下,笑着说:“看样子文哥是行家里手了,小妹倒想讨两招。”蚊子是第一次得到萧云的笑脸相迎,欣喜的说:“哎哟,云妹妹这样瘦弱的身形,我怕一掌把你的柳腰打弯了。”萧云说:“没关系,我让你十掌,十掌之内,你要是能打上我一掌,就算我输了,我请你到四季美吃汤包。”
蚊子一听,喜出望外,“好!说话算数。我打了啊!”于是蚊子轻轻一掌打来,萧云侧身让过,“掌力别这么轻飘飘的,云妹妹也不是泥捏的。”蚊子见一掌打不住萧云,就加大了掌力,一掌一掌的打来。萧云只是左躲右闪,一一让过。第十掌时,蚊子也急了,发重力一掌劈来,萧云侧身让过,只轻轻在他背后点了一指头,蚊子一个前冲,扑倒在地。
苏雷过来拉起蚊子,“我这个妹妹与众不同,她是三分淑女气,兼三分才气,三分侠气,加三分霸气。十二分的不好接触。爱不得,恨不得,惹不得,碰不得。所以你以后和她打交道,得有十二分的小心。”苏雷知道妹妹的用意,故意这么说。
蚊子爬起来,拍着胸前的灰土,嘻嘻的说:“这倒更教我对云妹妹刮目相看了。”说完,抓起地上的一个自制杠铃,举了三五下,“云妹妹能举得起来吗?这杠铃一百八十斤。”萧云笑着说:“我哪有文哥的力气大,我是半下也举不起。”
蚊子练了一会举重,又到两棵树间绑着一根铁杠上做引体向上。苏雷按着萧云教他的身形步伐练了一回剑,也跑到单杠下,做引体向上舒展筋骨。两人吊在杠子上说开了话:“哎!蚊子。我想托老娘给我找份临时工干干。”苏雷说的老娘是指蚊子的母亲,她是居委会主任。蚊子说:“雷哥想找工作那有么话说。不过那都是些笨重的体力活。再说你家的日子又不是蛮困难。你老头一个月一百多,老娘也五六十。何必去受那个罪。”苏雷说:“人大了,总是要独立生活,么样好意思吃闲饭。”蚊子感叹地骂道:“也是的,格婊子,政府也不晓得么样搞的。老子们毕业两年了,大学不办了,工作也不给安排。老是吃老头老娘的,也不是个事。”
萧云回去做早饭了。苏雨爬下阁楼,揉着眼说:“姐,你么样又不喊我?说好了,你教我打拳,总是你们偷偷的练。”萧云说:“哪个叫你看书看到半夜三更。去,到院子里练练马步,蹲半个小时以上再回来吃饭。”
吃晚饭时,蚊子胳子窝夹了两条游泳牌的香烟进来,把烟往桌上一甩,“雷哥,你这是搞得么名堂?咱哥们是割头换卵子的弟兄,用不着搞这个。老头把老娘臭骂一顿,叫我把烟还过来。”
苏雷笑着说:“兄弟,你老娘就是我老娘,孝敬一下有个么事。老娘是抽烟的,又不是不抽烟。是不是嫌烟不好,或者是老娘办事有麻烦?”萧云才知哥要五块钱是给蚊子的妈送礼,笑着说:“文哥,把烟拿回去,让伯母抽了算了。我爸刚下了决心戒了烟,你这拿回来,又勾起我爸的烟瘾。”
蚊子听萧云叫他文哥心里就甜滋滋的,笑着说:“烟这东西既有它的坏处,也有它的好处。你们留着它有用。明天叫雷哥把这两条烟带上,一条送给施工队刘队长,另一条拆散了,分给工友。这样搞好关系,对雷哥有好处。”
苏雷高兴地问:“这快就搞好了?”蚊子半是炫耀半是自豪的说:“小事一桩,正好老头的单位在盖大楼,他跟施工队一说,那对方是哑巴点头,没得话说。不答应,也得答应。明天雷哥就可以去上班。不过,活可能有点累。老头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白长了这么大块头,让我向雷哥学习。”
建国过来玩,听说苏雷要到建筑工地去打工,说:“那地方有危险,上个月,我们楼下的哑巴张三,在工地上,半块砖头掉下来,把脑袋砸了,缝了八针。哎,那晓得因祸得福,哑巴开口说话了。医生说,可能是正好打在哪根神经上,把哑穴打通了。”
蚊子说建国,“你狗日的瞎编吧?”苏雷说:“有这个可能。有个瞎子,遭雷击后,居然复明了。这正好说明,劳动是件好事嘛。恩格斯说,‘劳动创造了人类本身’,这其中自然包括了语言功能。”
建国是个热闹人,“好了,不讲这些。咱们打牌,打升级。”苏涟浩听他们要打牌,凑了过来,摸着建国的头说:“小子,今天咱爷俩一班。”建国一脸赖相,“老爷子,没得哪个想跟你一班。你出牌又慢又臭,还不听说,输了还不肯钻桌子。”苏涟浩揪了建国的耳朵,“小兔崽子!瞧不起老子?”苏雷站起来挪了桌子,“我来跟爸一班,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爷俩今天把他们收拾了。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于是他们打起牌来。
梅竹拿了毛衣过来打,和萧云一左一右坐在老爷子旁边,一边替老爷子出谋划策,一边看了两家的牌给老爷子指点。不一会,苏雷他们就从三打到尖了,让建国和蚊子钻桌子,建国嚷道:“不搞!这哪里是上阵父子兵?连姑娘媳妇都上场了,我们哪里打得赢。”老爷子开怀大笑,指挥着萧云和梅竹硬是把建国前拉后推的拖过桌子。
第二天,苏雷上了工地。晚上回家后累得直不起要来,吃了饭就躺下了。萧璞心疼,坐在床边,摸着苏雷肩头红红的压痕说:“雷子,吃不消,咱们就不去了。家里也不缺你挣那几个钱。”苏雷坐了起来,“妈,没啥。我有的是力气。只是不习惯,磨练一段时间就好了。打小工,和灰,提灰,递砖虽然轻省,但挣钱太少,我这大个子,总得找点重点的活干,我就抬预制板。队长看我干得好,说不按小工的待遇给我,一天按一块给我。这样我一个月就能挣三十,我和妹妹的生活费就不用你们负担了。”
萧璞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原来你是跟我在感情上闹独立,不高兴的说:“雷子!你这样不好!我从来就没把你们兄妹当外。如果你怀着这样的想法,明天就别去上班了。我养得起你俩!”
萧云从厨房里过来,问:“妈,你怎么生我哥的气了?”萧璞没好气的说:“还有你,你们是怎样计划着,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难怪那天回来,一个不婚,一个不嫁的,原来是在感情上和我闹独立。”萧云笑着说:“妈,您想多了。在情感上,您永远是我们最好的母亲。只是我们大了,到了该工作的年龄了。多一个人挣钱是好事呀!是哥他不会说话,那句话说得有点生分,大家挣钱一起花,那里就分你的我的。”萧璞抹了抹眼泪,没说啥,回里屋备课去了。
苏雷继续打着工,转眼大半年过去了。第二年的五月的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久等不见苏雨回来,到了八九点钟的时候,派出所一个民警来通知,说苏雨因事被派出所扣押了,让家长前去领人。原来苏雨和建国的弟弟建桥一起到黄浦路的一家解放军医院去“拿”晾晒的军装,他们也忌讳“偷”字,所以说是“拿”。这家医院已经丢了十几件军装,人家正张网以待,结果是前贼脱网,后贼被擒,他俩被扭送到派出所。
萧璞和苏涟浩听了又气又羞,倒象是大人做了贼一样,简直是无地自容。萧璞说:“不许给我领人,关上他十天半个月,我看他就是蹲大狱的料。老苏,这就是你的种,你的好儿子。”苏涟浩气得火冒三丈,“萧云,雷子,你俩去把他领回来,看我收拾他!”
苏雨自然逃不过一顿暴打。苏涟浩抽出皮带,结结实实地抽了十几皮带。萧云起初没拉,让小雨挨两下也应该。后来见父亲打不住手,就上来拦,结果胳膊上也被捎了一皮带。苏雨倒表现的相当坚强,始终没吭一声。打罢,爬在床上,歪着头说:“姐,我表现还可以吧?像个‘共产党员’吧?”弄得萧云哭笑不得。萧云看苏雨的背上隆起几十道黑紫的伤痕,不免心疼起来。萧云用指尖轻轻摸了摸,苏雨痛得牙缝里嘶嘶的抽冷气。
萧云想到梅竹妈是医生,家中或有消炎止痛药,就跑到梅家悄悄地问梅竹要药,梅竹果然找到了一瓶云南白药。萧云就把药面抹在了苏雨的伤处。梅竹也跟过来看苏雨,笑着说:“小雨,以往是吃竹笋炒肉,今天改善生活,吃了顿皮带炒肉。味道不错吧?”梅竹用指尖按了按伤痕,苏雨痛得直裂嘴。梅竹见打重了,大声埋怨苏涟浩:“苏伯伯,怎么下手这么狠,像是打外家旁人。他不是你亲儿子?”
这句话正和苏雨的心思对了榫。苏雨说:“梅姐,你算说对了。我也怀疑我是垃圾箱里捡来的。要不,为么事我准是挨打,他怎么从来不打我哥我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