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入所检查
作者:香菇哥哥 时间:2020-10-04 03:56 字数:3128 字

  自从收容审查制度出来之后,全国各地就成立了收容审查所。在刘涛的家乡,法院判决以前的在押人员都羁押于收容审查所,只有在收容审查所满员的情况下或判决有罪送往劳改监狱之前才关押在看守所。当时的收容审查所基本上执行起了看守所的职责,而看守所反而成了中转的地方。和收容审查制度相似的行政强制手段 还包括劳动教养制度,劳动教养所关押的也是不足以刑事处罚的违法人员。

  因为违法和犯罪的处罚不同,引起了许多的矛盾。当时的违法称之为人民内部矛盾,而犯罪则称之为敌我矛盾。由此延伸出了一种奇怪的现象,许多只是轻微犯罪的人员,宁可上法庭接受正式宣判上升为敌我矛盾,也不情愿去人民内部矛盾的劳动教养。因为人民内部矛盾是由公安机关根据规定、办法之类进行裁决,而敌我矛盾却是由人民法院跟据国家法律来判决。裁决和判决的一字之差就有天渊之别,一些在法院可能只判几个月的罪行,在公安机关就可能会裁决为2年、3年……

  刘涛这会儿对自己要进的地方完全是陌生的,他对什么收容审查所、看守所、劳动教养所、监狱没有丝毫概念,看见高高的围墙和背枪的武警就只有一个感觉冒出来——坐牢。

  坐在车上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刘涛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他见司机从杨联防下车就一直盯着自己,眼睛都没转一下;心里便寻思起来:“这司机盯我那么紧干嘛?我又不会跑!”“哦……对了,肯定是铐子被我带跑了还没领新的,不然从上车到现在怎么都不给我带手铐?怪不得要盯着我。”

  刘涛见司机太严肃,正试图着想要恭维一下他,却见值班室门口探出了杨联防的脑袋;杨联防对着司机大声喊道:“把人带过来!”听到杨联防的声音,司机随即便拉开了驾驶座旁的车门,一边往外跨脚一边朝刘涛挥手道:“下车!”

  听到叫下车,刘涛心里猛的一慌,刚要说出口的那句恭维话“咕”的一下就被吞到了肚子里。“进去干什么?”刘涛想问一下司机,嘴里却又发不出声音。“又开始紧张了,哎!”刘涛心里不想走,但两只腿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司机在移动。

  “先把身上的东西摸出来!”突然传来的保安声音把刘涛吓了一跳,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恍恍惚惚的走进了值班室。杨联防伏在办公桌上签着文件,坐在办公桌一旁的当值管教干警正与他作着最后的交接。一名保安将刘涛叫到了办公桌对面的墙角,对刘涛展开了严格的检查、搜身……

  那时还没有早九晚五的制度,下班时间都是六点。刘涛见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五点,值班室里外就已经空荡荡的了,也不见有人来往走动;他正估摸着这地方怎么会这样清净,就见一个留着极短寸发面容苍老的勤杂人员从值班室里边的内侧门外走了进来;老勤杂看了看刘涛,走到保安身边明知故问道:“新来的吗?”保安刚搜完刘涛的身,见没有什么东西便又蹲在地上翻捡起刘涛一早自己从兜里掏出的几样随身物品;听到老勤杂的问候声,保安抬头便对他说道:“你来了正好,先复查一遍,再帮我把他鞋里的钢板撬出来。”

  “好的!”老勤杂见保安让自己帮忙,便一边回应一边把刘涛身上的衣服裤子又挨着摸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有了金属物品和其他违禁物品后,才用改锥从刘涛脱下的皮鞋里撬出了约两寸长的两块钢板。管教干警们从来就知道犯人最了解犯人,所以每次搜身检查都会让勤杂来复查个二遍,除非勤杂故意放水,否则任何人都藏不住东西。

  入所检查是第一关,任何违禁物品都不能越过值班室里边的那道内侧门。可能刘涛的家里不知道当天就会送收容审查所,所以也没给他送什么东西,他的皮带、鞋带在派出所时就已经被收掉。立在墙边站得笔直的刘涛见保安一边检查一边嘀咕着入所规矩,才知道在里边的皮带、鞋带接长后可以上吊;金属(包括金属的纽扣和拉链)可以吞服;钢板磨快后可以割腕。而从古至今不管那个朝代,人犯自杀都是被首要禁止的,那是最严重的违规违纪;如果违反,不仅人犯们会罪加一等,当值的保安、干警也会一顺溜的受处分,更有甚者还会连累到分管领导。

  随着检查的结束,刘涛稍微感觉有了点适应;趁着保安过去办公桌边给值班管教汇报,刘涛的眼睛开始四处晃悠起来。从墙上的照片栏和几人不时的对话中,刘涛随机记住了保安、勤杂和值班管教的名字,这恍然间的无心之举一会儿便让他感觉到了好处……

  刚入所的时候没人会教谁,可怜谁。许多人关的时间长了甚至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吧不得看新人的洋相和笑话;如果有新人不懂规矩被处罚打骂,那么他们茶余饭后便又有了笑料和谈资;而新人如果不想自己被处罚,就得靠自己眼快、手快、嘴巴甜了;只是刚进来的刘涛还不懂得这些。

  值班管教看对刘涛的检查没有什么意外,便让刘涛蹲到面前来问话。新进的在押人员一般都在入所的第二天做入所谈话、登记个人情况、照相、作指纹;不过当值管教一般都会先简单询问一下,以便决定是否将新人留在自己监舍。随着刘涛回答问话时的主动加上的尊称,廖管教与王保安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和善起来,只有姓杨的老勤杂仍然没有一丝表情。

  老勤杂穿着一身蓝布的洗得有些发白的中山装,一条绿色的军裤,军裤看着比较新,不过明显有点长,裤脚都盖住了他布鞋的鞋沿。刘涛直到进了监舍才明白这些可以在监舍外边活动的勤杂和自己的身份是一样的;监管场所里面的正式干警本就不多,相对于几百上千在押人员就更少;所以监管场所不仅外聘的有保安,还会从收押的人员中抽调几个犯事轻微并且年纪稍大的人出来帮忙做事。

  勤杂人员的作用除了收发信件,兑换代金劵,送餐打饭,服伺干警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做耳目;而让狱友们既反感又不能得罪的正是他们从事的这几样与大家切身利益相关的工作。

  由于和管教干警走得近,其他在押或犯人们都极给勤杂面子;并且能在监舍外活动的几类人里,也只有勤杂是最容易被拉下水的。如果有人不懂事、不上道,那么勤杂的耳目作用也会立马体现出来;其实充当耳目的不光是勤杂,在每个监舍都另外还有;但监舍里的耳目都在暗处,管教们是不会让人知道的,要的作用就是互相监督,利于揭发检举;要想知道勤杂之外的耳目就要靠在押人犯们自己多看多想了。

  因为如此种种的原因,勤杂们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就算他们家里不送一分钱,也一年四季不会断缺花销;偶尔还会有所谓的监狱贵族给他们封个大大的利是;当然这都是在勤杂们提供有偿服务后的回报;而贪污更换新进人员在所部寄存物品对他们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久而久之,这份勤杂的工作就成了狱中许多人心里的梦想,就算经常会出事或被人检举,众人也是乐此不彼。

  监狱法出来之前,除了正式监狱和部分大城市外,其他地方监管场所的服装并不完全统一。当时几乎所有收容审查所、看守所都自办有短劳场,可以留一部分短刑犯组织生产劳动创收。这样一来监管场所中的留所服刑人员就有正式的囚服,而其他人员却基本上都是穿自己的衣服,唯一可以辨别身份的就只有光头。而牢头和勤杂们为了体现自己的小小特权,往往会在光头的基础上留下极短寸发;管教们为了能更好的使用他们也时常默许,只有在大型检查和采访时才一视同仁。监狱法出来以后,明文规定要统一服装以及不准再剃光头;但这时的牢头和勤杂们反而又都要留起光头,总是喜欢标新立异。

  “走了,兄弟,自己保重哦!”杨联防拿着签好的羁押文件朝着刘涛晃了晃,边说边走出了值班室。可能是刚才的简单询问让廖管教感觉刘涛比较老实,不会给他惹麻烦,廖管教将刘涛被安排到了自己的A4舍。分了监舍后,王保安从值班室隔壁的屋子里拿出了一套红色塑料碗勺和塑料杯子交给刘涛,让刘涛随着老勤杂去自己的舍房。

  看着灰尘扑扑的碗勺,刘涛心里乱乱的;好像有点麻木,又好像有点紧张……

  突然又有一丝丝期待、渴望……

  不过,即将踏入的未知世界马上就会让刘涛感受到坐牢的第一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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