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松大学的音乐楼里,悠悠扬扬地飘荡着一段钢琴曲。悲伤的旋律缭绕在这栋音乐楼,荡漾在空气中。围绕在这里的人们不再言语,静静地驻足聆听。鸟儿在树枝上亦不再欢声雀跃,蝉儿也不再鸣叫。天空是灰色的,音乐楼的轮廓是暗淡的。音乐楼前有一条蜿蜒的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小路两旁排满了梧桐树。梧桐,总是一种忧郁的树。梧桐树站着一个姑娘,她仰着头,微闭着眼睛,露出一弯黑油油的睫毛,双手捧在胸口,贪婪地吮吸着这一片哀乐。她是音琪。
音琪穿了一身紫色连衣裙,烫了一头黑里透红的长发。她二十岁,大二末年,风华正茂,可是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女孩的稚气娇气,她的脸上总是散播着一种令人感伤的光。行人来来往往,她却一直站在那里,一步也移开。
这是一个夏末,清凉的风提前递来了秋天的萧瑟。夕阳西下,黄昏的光芒洒在音琪的脸上,她的眼角里渗出了泪水。她需要哭泣,为自己的情绪而哭。她穿着细跟鞋,慢慢地挪动脚步,滴答滴答地往音乐楼迈去。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生怕破坏了这段哀乐。她静悄悄地地上楼了,来到了录音室门口,门上镶着一扇方形透明的玻璃,她踮着脚尖,往里面探头张望。一名男子正在里面弹琴奏乐,他一身朴素的运动装,陶醉在自己的音乐里。他是星痕。他因为自己的音乐才华被保送到南松市音乐系。
音琪痴迷地看着星痕一双手在黑白相间的钢琴键上来回跳跃,胸腔里一颗心脏悸动得很厉害。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推开了录音室里那扇门,从门口冲出来的被放大的钢琴声还是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一手按着自己的胸脯,一手还握着门把手,她在犹豫是否应该跨进去。星痕在大学里是一个相当孤僻的人,也是一个出了名的艺术怪杰。可是她的灵魂好似被一条无形的线勾住了,一根由悲伤的音符组成的引线。她激励自己往里走,刚跨入了的那一步,钢琴声忽然就停止了。音琪那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她就像一个被抓到的现行贼,又尴尬又后悔。
“对不起,打扰你了!”音琪支支吾吾的不成言语,以往对人颐指气使的架势全都不见了,“我可以进来听你奏乐吗?”
“可以!”星痕转过头凝视着音琪。
音琪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坐在一张凳子上。这个凳子没有靠背的,也没有扶手,星痕对她注视就像一束强光,让音琪不敢用眼睛看,她只好埋着头,让长发垂到脸前面,让发丝遮掩着自己羞红的脸,两条腿紧紧地贴在一起,脚踝紧扣,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去撕扯她的裙摆。
星痕看了她好一会儿,也觉得很尴尬。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严肃的面试官,她就是那一个可怜巴巴的面试者。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星痕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枝头,不再注视她了。
“很久了!”音琪这时不再那么紧张了,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这次轮到星痕害羞了。
“我叫杜音琪,学企业管理的。你喊我音琪就可以了。”音琪抬起头,偷偷地看着星痕。她希望能从他身上读到一种不能称之为惊讶的表情。显然她如愿以偿了,他对她一无所知。
“音琪。挺好听的名字!你叫我星痕也就好了!”星痕没有多少和女孩子交往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感到在音琪身上好像有种相见恨晚的亲密感。
“好的,星痕。我想在第二学年末辅修音乐,可是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所以想问问你。”
“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音琪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可以教教你,看你感不感兴趣?”星痕向她招手示意。
音琪立刻像小鸟一般露出了笑容,一下子蹦到星痕的座椅上,和他一起并排而坐。她现在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玩弄着这一排又一排黑白交替的钢琴键。她在感慨着这么简单的七个音符可以组成世间这么多精彩动听的乐章。
星痕抓着她柔软的手指,帮她指着每一个音符的位置,由于不熟悉她感到一阵眩晕。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星痕,弹钢琴还是得从小练起,我觉得我好像没有这个天赋。”
“学艺只要肯下功夫就可以学好的。你不用这么心急。”
“我知道。”音琪拿起星痕的手,发现他十个的指甲一片苍白,没有一丝红晕,发现他的指腹都快要陷进去了,心疼地说,“星痕,你的手怎么是这样的?我听说你的肺不好……”
“没关系的!”星痕赶紧抽回了手,藏在口袋里,脸上一阵潮红。
她也默契地不再说下去了,扭过头去注视着让她两眼昏花的钢琴键。他们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
“星痕,我听说你写了好多歌曲呢?我歌喉好,可以唱你写的歌。至于钢琴,我可以慢慢来,确实不用那么着急。”音琪搜索了半天才找到可以说的话。
“这样也好。反正我写的歌曲总要有人唱才行!”他很快地应她的话,“我要接着弹了!”
“好的,你弹我听。”音琪用手托着脑袋看着星痕奏乐。
这就是他们两人的初识,在一片哀乐之中。
这天以后,他们两人组成一个小乐团。他们两人双入双出,一个是年少有为的小帅哥,一个是豪门美女,惹得曾经想要追求他们的男孩女孩们羡慕嫉妒恨。星痕钢琴作曲写词,音琪配合着他的旋律唱歌。她的心里,填满了幸福的滋味,心中那股无名的烦恼在不停地被驱散,甚至是被一种名为悲哀的东西给替换了。他的心里,得到的是一种安慰,因为他是一个孤儿,很少有人关心他,她很关心他。他们两人的相遇就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匆匆的一年过去了。他们一起长到二十一岁了,他们在一起,如同家人一般的甜蜜和幸福。
一天,音琪硬拉着星痕去看医生。星痕有点生气:“不用了。看来看去不就是一个支气管扩张和浅表型肺炎嘛!”“这还算不要紧啊!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个肺病专家。你跟我走!”她也有点生气了,硬是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你怎么就和她一个样啊!”星痕有点懊恼。
“你说的‘她’是谁啊?”音琪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不放。
“说了你也不认识!”星痕转过头,摆出一副不肯搭理音琪的表情。音琪有点不悦地把星痕的脑袋扭到自己眼前:“星痕,你以前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孩啊?”
“有!”星痕毫不犹豫地弹出了这个字,脑袋被她固定了,但眼球还是转到了别处。她在心里埋怨星痕这个大傻瓜太老实,连哄哄骗骗女孩子都不懂,酸酸的感觉溢满了全身。
“那个女孩子是谁呀?在哪里?她喜欢你吗?你和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连忙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故意盯着星痕那双移来移去的黑眼球不放,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跑。
“那个女孩……”只见星痕不再转移眼球了,目光里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悲哀,“已经死了!”
话里的伤感席卷了音琪全身,她松开了他的胳膊,那种酸酸的感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凉的感受,她知道那叫同情。
“我可以知道一下那个女孩的名字吗?”音琪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了。
“于月忻!”星痕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伤感,那是岁月遗留的伤痕。
“什么!”音琪倒退了几步,脸色霎时间变白了,“星痕,你说你喜欢的人叫于月忻!我没有听错吧!”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他也对音琪不太寻常的反应感到困惑。
“不,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音琪无奈地摇了摇了头,然后转身走了,她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冲一下“于月忻”这个名字从星痕的口中出来给她带来的震撼。他也走了,说出这个名字便勾起了过去所有伤心的记忆。
那天以后,他们就没有见面了。他偶尔回到了孤儿院和坟场走走,她则回到了自己那栋别墅里,不过都是为了重温那一段段破碎的记忆,来自同一个女孩的记忆。于月忻,这个名字,总是需要他们去伤感好长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是一年。
在一个晚上,音琪一人独自来找依尘。他此刻正住在郊区外一间很狭窄破旧的窄房里。他当时的伤非常重,休养了整整一年。现在的他已经成了天网的杀手,成了杜鹰门下的鹰犬,只想着复仇计划,复仇是他接下来活下去的理由。
“依尘!”音琪胆战心惊地呼唤他的名字。
他只是冷漠地抬头看着音琪:“你是谁?”
“依尘,你不认得我了。记得很多年前,你在高速路上救了一个想要轻生的女孩子。我当时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叫杜音琪,你也没有跟我说你叫叶依尘就走了。”音琪开始耐心地解释,“之后我就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原来你就是杜音琪!”依尘上下打量着一身诱人裙装打扮的音琪。
“对不起,依尘,我知道这一年你在养伤,所以我一直没能来看你!”音琪握紧了他的手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胸口的刀伤还痛不痛?”
依尘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其实这么多年来的伤早已让他对痛觉麻木了。
音琪大胆地坐到他身旁,轻轻地拨开他的头发,感慨地说:“快八年了,你的变化真大!但不论你怎么变,我都可以把你认出来!”
可是依尘只是默默地坐着,他一点儿也不想和音琪对话。她只好这么默默地对着他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们都没有说话。
“依尘,我该回去了!”音琪用委屈的口气说,“我第一次来,你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天又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送你回去!”依尘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的话。
黑暗中,音琪开心地双手挽着他的胳膊,水银色的高跟鞋慢慢地踏在碎石路上。她很享受和依尘这么走路,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岁的那个童年时分。
“哎呦!”音琪突然喊了一声,摔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依尘冷漠地问了她一声。
“我不小心把脚扭了。”音琪有点委屈地看着他。
当依尘蹲下身子的时候,音琪不失时机地两手环着他的脖子,调皮地说:“依尘,你抱我回家,好不?”
依尘有点生气而无奈地瞧了她一眼,心里明明知道她是在耍诈,但也不想和她多争辩,把她抱起来走。音琪陶醉地依偎在他怀里,享受着当年的记忆。就这样,依尘再一次把音琪送回了那栋别墅,只是当初他们都是少年,现在都长大了。依尘仍然把音琪丢在那个沙发上,转身就要走。只见音琪站起身来,从他背后紧紧地拴着他的腰:“依尘,你别走!今晚留在这里陪我,好么?我很想你!有好多话,我想跟你说!”
“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依尘的声调很沉闷。
“你想问我什么?”音琪好奇地问。
“你和月忻是什么关系?”
“好姐妹而已啊!”一提起月忻,她也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她会沦落忍宗!”
“为什么你要把我的事说给她知道?”依尘的口气像是在审问犯人。
“是她一直逼着我让她知道的。让她知道有什么不好,我们两个人都是为了解救你啊!”音琪也开始没好气,“真是好心肠换来你一盘驴肝肺!”
依尘突然转过身来,抓紧了她的手腕,让音琪直喊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谁要你多事?要不是你把我的事告诉她,她也不会作出嫁给天独逼迫我带她走那样危险的决定。她也不会死!”
“叶依尘,她知道又怎么了?她不该知道么?你是为了你小小的虚荣心,还是你男子汉的尊严。”音琪开始咬牙切齿地骂他,“我看你就是个没有骨气的孬种,你那么处心积虑地隐瞒她,害她成天成夜地替你着急,为你担心。我就不知道你的良心怎么安得下来!”
“你给我住口!”依尘把音琪甩到了沙发上,闭着眼睛,按着胸口进行深呼吸。
“依尘,你怎么了?”音琪赶紧起身扶着他,“你的胸口又开始疼了么?”
依尘的表情很痛楚,没有再说话。
“对不起,依尘,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音琪低下头道歉,“看得出来,你很爱她!”
依尘挣扎地甩开了她的手,独自一人走了出去。音琪只好靠在门口,无奈地目送着他离开。
那个晚上之后,音琪就回来大学里看星痕。他们两人仍然是相遇在录音室里。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了。
“星痕,这一年我都没能来关心你。我有点儿惭愧!”
“不是这样的,其实自从我们认识以来,都是你在关心我,我早已知足了。我知道那一天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定让你生气伤心了,所以我一直不敢去找你!”星痕说这话的时候流露出无法遮掩的紧张和不安,正好和当时音琪第一次见星痕的情形对调。
“星痕,别说了。就要毕业典礼了,领导希望我们在晚会上演一个节目。”音琪不想再应对他的感情,只好转移了话题。
星痕也很默契地不再说了,递上了自己新写的草稿。这是他最近写的一首歌曲。音琪看着歌词,熟练地和着上面的节拍和音符念了起来。
怨心
心里不知不觉中
早已布满了百年的沧桑
真想再次出生
带着一尘不染的心
轻轻松松地活着
人生荣辱,不屑一顾
世间红尘,零零散散
难消的是阴暗的魂魄
生死之间,一呼一吸
孤魂野鬼,无所依归
身自飘零,水自狂流
无牵无挂,无怨无尤
填不了内心的空洞
散不尽的惆怅,驱不尽的怨愁
凝聚不散的乌云
侵蚀着暗淡的月
风起云涌
无形的时空缠绕心头
长江无情,人有情
望断江头
何处是彼岸
抛不下的是这颗深深的怨心
“我们到时就一起合奏这首曲子吧!你唱我为你配乐。”星痕埋着头说。
“也好,确实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我们的毕业典礼。”
他们又开始和以前一样在一起了。可是音琪那么活泼了,星痕也不再那么专注了。他们彼此各怀心事。他在大学三年了,始终作不出最悲伤的乐章;她也找不到那种“爱”的感觉。
毕业典礼终于来临了,夏末凉至,秋意渐浓。
晚会在南松大学的大礼堂举行,观众们满布。主持人宣布星痕和音琪演绎《怨心》。
硕大的舞台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明晃晃的灯光。突然间,帷幕打开了,星痕坐在钢琴前奏曲。他的歌曲让全场陷入一片寂静。悠悠扬扬的钢琴曲中,音琪盛装登场。
她穿着一身黑色晚礼服,裙摆曳地,踩着一双细高跟鞋。她右手持着话筒,左手叉在腰间,缓缓的,一步一步地直线向观众走来,所有的灯光都移向她,把她照得光彩夺目。她侧着身子,将完美的S型曲线的身材展露无遗。在这哀婉凄切的旋律里,她轻抬左手,伸长了胳膊往前方一指,眼睛一亮,露出了锋芒逼人的光芒。接着,她巧妙地翻转着手腕,高高地仰起了下巴,瞳孔以一个绝妙的幅度收缩起来,眼神从锋芒瞬间转为碧波柔情,手腕的内侧轻轻地贴着白皙的脸颊。然后,她那一只手抚摸着自己颞部的长发,从上面缓缓地捋到胸前,一双明眸闪耀,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最后,她用左手掠着右侧面的长发,将自己的瓜子脸型展露无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一个绝美的瓷人。音琪本人仿佛就是星痕钢琴曲里跃动的音符,这就是音琪的惊艳,她天生就有一股女王般的气势,胜过一切名媛。在这个时候,全场先是一片更加深沉的寂静,接着便是一片一片的欢呼和尖叫,“音琪小姐,你真是太漂亮了!”“音琪小姐,你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音琪把话筒往嘴一摆,全场顿时安静了。她倾情地唱着《怨心》,在星痕的悲伤旋律之中。全场的人心被牵了起来,这就是魔音的魅力……直到音琪唱完了歌,一步步地走到星痕身边,挽着他的手,一齐向观众致谢,再一同步入帷幕后头,观众们好似被勾了魂魄似的无法回过神来……
她紧紧地拴着他的手往后台走,走出校园。
“音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去酒吧!你陪我好吗?”
“好!”
他们来到了一个酒吧里,这个酒吧里离丰义小区很近,星痕最近在这个小区里租了一间坐落在最顶层的单元房。他打算毕业后就住在那里,住得那么高就是为了拥有一个楼顶,和以前在孤儿院的屋顶的感觉是异曲同工的。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酒吧里的客人都散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服务员在柜台后面打盹。音琪拿着酒瓶子,一边喝酒,一边旋转着舞蹈。黑色的裙摆也跟着她旋转起来,现在的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星痕只能坐在墙边的一张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音琪疯狂。
音琪迈着舞步,艰难地来到了星痕跟前,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醉醺醺地说:“来,星痕,陪我喝一杯!”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星痕,不要那么扫兴嘛!再陪我多喝一杯。”
“你今晚喝醉了。我先送你到我的住处去吧!”
“星痕,你什么有了新住址,也不告诉我!”
星痕不再说话了,两手扶着音琪,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单元房里。她往床上一躺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喘着气说自己的呼吸好难受。星痕又紧张地把她扶起身来:“音琪,你是不是想吐啊!”
“我觉得胸口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得想死……难受得想哭!”音琪第一次醉酒,也许她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醉。
“你喝了那么多酒,当然会难受了!”星痕只好扶着她进了卫生间。她俯下身子,作呕吐状,可惜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这次干呕,使得她完全虚脱了。
“音琪,想喝水吗?我给你倒点热水。”星痕转身要去取开水,反而被音琪紧紧地拴住了胳膊。她把脸颊紧紧地贴在星痕宽厚的肩膀上,泪水已经沾湿了他的衣服:“星痕,我好难受,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我陪你!”星痕只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我好恨!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恨什么!恨一个人好辛苦,好难受!”音琪语不成声,“我只能忍着让自己不去恨,憋得慌,憋得想死!我恨林漪来我家当我继母,恨我妈妈走得那么早,恨我爸爸那么不长眼……星痕,我也恨你。我恨叶依尘爱上了于月忻……天独爱她,真没想到连你也爱上了她……呵呵呵……真可笑……星痕,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可怜,于月忻,她根本就不爱你,她爱的是那个把她杀死的叶依尘。而你却对她这样单相思,到她死了那么多年也忘不了她!于月忻根本就是一个蚀心人……星痕你够蠢够可怜……我真替你悲哀!”
“行了,音琪,不要再说了!”星痕明明知道她醉得很厉害,却还是希望她住口,不要再提及往事。
“那我到底算得上什么?”音琪还想说,不吐不快,“星痕,你不要那样自作多情,我根本不爱你,我也和于月忻一样,今生只认定了那个男人。他就是叶依尘……没错,他就是叶依尘。他杀死了月忻,你一定很痛心很憎恨他,很想为月忻报仇,是吧!星痕,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喜欢的女人爱不上你,你永远都休想得到女人心……你太可笑太可悲了!”
音琪不再说话了,只能把身体紧紧地贴在星痕怀里。星痕抚摸着音琪,只是希望她能够快快入睡,不要再耍酒疯。他甚至觉得她也快成了心里的一道伤疤。等她不哭不闹了,星痕才把她抱上床,自己则窝在咖啡色的沙发上追忆音琪的酒话,直到天亮。
音琪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一身疲惫。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托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客厅里,只见餐桌上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只是她感到胃里肠子里一阵冰凉。只见星痕过来扶她走:“音琪,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体难受吗?”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音琪依然意识模糊。
“这是我租的小屋。你都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吗?”星痕小心翼翼地问她。
“我想先去卫生间洗洗!”星痕只好放开了音琪,让她自我打理,也许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整理整理如此混乱的自己。
等她打理好了之后,缓了半天才恢复了精神。她羞涩地来到星痕面前,问他昨晚说了什么醉话,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不吭声。
“毕业后,你打算待在这里吗?”音琪在找话题。
星痕只是疲倦地点了点头。
音琪在这屋子里转了转,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这是在最高层,阳台外面便是楼顶了。只有两个房间,一个书房。书房里有一张茶色的桌子,一架黑色的钢琴和一台可以随身携带的电子琴。不过这架电子琴有点旧了,只是没有被丢掉。厨房里摆设也很简朴,可以算是一间陋室,一个睡觉的好地方。
“星痕,我以后可以常来你这里,继续我们的两人乐队吗?”
“可以!”
音琪像小孩子分到了糖果似的扑进了星痕的怀里,舒心地说:“谢谢你,星痕。”
星痕抚摸着她的秀发,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他知道她又活了过来,他很清楚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就这样,他们告别了大学生涯。星痕暂时住在这栋屋里作曲,音琪则在杜亿的安排下当了盛资集团旗下一家服装公司的董事长。每当下班的时候,音琪就会来找星痕,继续他们在大学时代的生活,星痕租的这栋小屋成了当年的录音室。每当夜深的时候,星痕就会到楼顶作曲,重温儿时在孤儿院里的经历,白天睡觉,下午醒来等着音琪过来一起吃饭,再一起弹琴作曲唱歌。那一年,他们二十二岁,此时,已经渐渐步入深秋,枯黄的叶子掉了一地,一个惊心动魄的男女争战悄悄地展开了。男女间的厮杀,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总是在夜幕时分,月夜高挂的时候,一触即发……
一天傍晚,音琪来看星痕。她这次又要拉着星痕去看病了,星痕确实很烦恼。
“星痕,这次我带你去看中医,好不?”
“我不去!”
“星痕,你这是慢性病,需要吃点中药调理身体!”音琪不由分说地拉着星痕的手腕,蛮横地把他拖着走,“这个医生你一定得看!”
星痕很无奈,看着音琪美丽的脸颊写满了嗔怒,只好投降。她把星痕拉到了一所中医诊所,就在丰义小区外不远的街道上。
“我怎么就没发现这里有这样一所门诊。”星痕无奈地挠了挠脑袋。
“你还好意思说。你除了作曲写歌,其他什么的你就不管不顾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不省心。”音琪很不开心地数落他的不是,“你一个人我总是放不下心,我每天的公司事务那么繁忙,分身乏术啊!你又一点都不会关心自己的健康,老是让**心,所以我一直希望有个合适的人来照顾你!”
星痕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脸颊和耳根都是一片通红:“这次看的是什么大夫呀?”
“于大夫!”
“是于至老大夫吧!他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
“先不要问了!”音琪白了他一眼,干脆地牵着他的手走路,“每次都是我辛苦地把你拉到门口,你就想不耐烦地想走!就没见过你这么讳疾忌医的人。这次我不准你乱来。”
当他们来到了门诊门口,病人差不多零零星星的在长长的木凳上等待。这个时候不是高峰期。“是这间吗?”星痕走到门口看了一下这个点钟出门诊的医生,只见上面写着“于月辰”,一股叫作震惊的感受冲击着面门。音琪预感得到他的反应,也下意识地拴紧了他的胳膊,一把把他拉到椅子上。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星痕仍然在那个震惊之中。
“你给我坐好了,这次不准你再闪人了!”星痕就像包裹似的被音琪紧紧地拴着。
“下一位,楚星痕。”一声清脆响亮的女声从诊室里传出来。
星痕瞬间弹了起来,如此相似的音色勾起了以往的回忆。音琪把完全木讷的他牵了进去。此时星痕的模样,真是一个病人。
当他看到于月辰的时候,更有一种被雷电劈中的感受,嘴唇霎时间苍白无色,表情僵硬了。这个时候,月辰也大学毕业了,由于她的医术出众,病人广泛,经由卫生局特批提早获得了医师资格证,最近才刚开始在父亲工作的中医门诊里出诊。月辰和月忻长得一模一样,令星痕目瞪口呆。
音琪很有礼貌地跟月辰问好:“于大夫,我带来的病人叫楚星痕。他患了支气管扩张好多年了伴有慢性浅表型肺炎,我希望给您能开点中药吃。”
月辰仔细地端详着星痕,点了点头向音琪示意,再转向星痕说:“来,伸出手来,我来给你把把脉!”
星痕自己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坐在月辰前面的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月辰看。月辰略微不好意思地把眼光移到他手上,轻轻地搭在他的脉搏,仔细地感受它的跳动。
突然之间,星痕抽回了手,立刻起身冲出了诊室。
“星痕!你……”音琪有点抱歉地对月辰说,“于大夫,对不起,他……”
月辰也被星痕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也许是这样的病人她见多了:“没关系的!你赶紧去找他吧!”
月辰感觉很奇怪,她明显感觉到星痕和音琪身上有点和自己相似的地方,但她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这个时候,星痕正冲到一棵梧桐树下,按着这棵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喘息。音琪也过来了,她埋怨道:“星痕,你真是太没有礼貌了!这样会把月辰吓坏的!”
“月辰?哼!”星痕扭过头去,愤愤地她说,“音琪,你是故意的对吧!这个于月辰为什么会和月忻长得那么像?”
“你是猪脑袋吗?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当然像啦!”音琪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月忻从来就没有跟你聊起过她的妹妹?”
“音琪,你真是什么都知道!你和月忻究竟有什么关系?”
“哼,不及你跟她的情谊深!”音琪交叉着双臂,不给他好脸色看。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见她妹妹?”星痕已经露出一脸苦楚的表情。
音琪抓紧了他的胳膊:“星痕,你怎么就不敢去面对呢?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我真替你害臊,月辰又不是……”
“够了,不要再说了!”星痕甩开了她的手,便朝自己的小区走去。
“星痕!”音琪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但并不跟上去,微微地摇了摇头叹息。
星痕颓丧地回到了小屋里。他望着墙角的电子琴,那个相伴了大半个少年时期的电子琴。如今,它被放在墙角,被红色的琴罩盖着。他掀开琴罩,轻轻地触摸着每一个琴键。有的琴键已经松动了,琴音也已失真了。“明天就是月忻的忌日了。我也许该去看看她了!”他望着窗外的黄昏燃烧殆尽,胸口涌起了一股烧灼的疼痛。
第二天上午,天朗气清。星痕来到了小区附近的一所花店,他用自己的指尖轻轻地触着每一片花瓣,他痴迷地陶醉地碰着每一叶每一片,指尖与花叶之间隔着一层微微的空气。
“星痕!”他惊愕地抬起头,发现音琪亭亭玉立地站在眼前。
“今天你不用上班吗?”
“你早上不都在睡觉?怎么今天起得那么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啊!”音琪想跟他开玩笑,但就是提不起劲,“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
“今年我该送什么花给她?”
“玉兰花怎么样?”音琪弯下身子,用鼻子嗅了嗅从花朵中流溢出来的味道。
“好!”就这样,他们一块来到了南松市的坟场,来到了月忻的坟前。墓碑上爬上了一点苔藓忽隐忽现。遗像里的月忻依旧是当年那副年轻的样子,不会变。她早已在岁月中定格了。星痕和音琪怀里都抱着一束黄白相间的玉兰花,他们纷纷俯下身,献上了花朵。他们就这么站着,久久地伫立。他和她各有各自的记忆和感念,时间悄悄地流走。
“你们!”忽然他们背后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他们默契地回过身,却是月辰,她的手里攥着一束紫罗兰。月辰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扎着马尾辫,一身裤装,踏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很朴素的装扮。
“于大夫,是你啊!”还是音琪先向她示好,星痕不敢去看月辰,不太自然地转过身,不知道该目光放在哪里。
“月忻是我姐姐,你们也是我姐姐的朋友吗?”月辰对昨天下午他们的到访记忆犹新。
音琪只是点了一下头,侧着身子让月辰过去献花。月辰发现坟前已经放置了两束玉兰花,便蹲下身子把紫罗兰放在中间。月辰和遗像中的月忻不是太一样了,月辰长大了,月忻却再也长不大。看着姐姐的模样,她还是无法控制泪滴冲出眼眶。也许同是女人,音琪感同身受,完全感应得到月辰的心,于是蹲下来轻抚着月辰的背安慰她。月辰把额头轻轻地靠在音琪的肩膀上,也许她现在真的需要一个人来倚靠,过了良久,她们才起身。音琪就这么扶着月辰走在离开坟场的石子路上,星痕只好陪着她们一路同行。他们都没有言语……
“月辰,不要难过了!”音琪拨弄着她的额头的一缕头发。
“请问你是?”月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哦!”音琪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昨天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杜音琪,你喊我音琪就好了。还有,他叫……”
“他叫楚星痕,昨天他那么急冲冲地走了,把我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没印象?”月辰打断了音琪,故意提高音量,想引起星痕的注意。但星痕好似默默地跟在她们身边,无动于衷。
音琪狠狠地捏了一下星痕的胳膊,飞快地瞪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眼色。
星痕这才看着月辰说:“于大夫,对不起,我……我昨天有点失态了,还请原谅。你叫我星痕就好了。”
“没关系的,既然你们都是我姐姐的朋友,那你们都叫我月辰好了!”月辰一提起姐姐便目露忧戚,语气也不太自如了。音琪挽着月辰的手臂,感觉她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般亲切,便试探地问了一句:“月辰,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们两人和你姐姐的关系吗?”
“算了吧!不想知道了。人都已经死了,再追忆也没什么意思了。”月辰低着头,继续说,“不过,我今天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怎么了,心里很不好受。以前来看姐姐的时候都不会这样的!”
“月辰,接下来你要去哪里?”音琪又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我要去普陀寺烧香拜拜!”
“你一个人吗?”
“嗯!”
“普陀寺在郊区,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我们两人陪你一道去吧!”音琪冲星痕挤了挤眼神。
“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月辰还想委婉地拒绝。
“月辰,你是月忻的妹妹,月忻是我们的好朋友,所以我们也该好好关心你啊!也许我们早就该认识了!”音琪紧紧地挽着月辰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好吧!”月辰拗不过音琪的热情,只好点头答应。月辰瞅了一眼星痕,他仍然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姐姐的坟墓。
“我们走吧!”音琪不失时机地向星痕喊道,“星痕,你该不是想让我们两个姑娘家走在荒郊野外的普陀寺吧!”
星痕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不敢咳得很用力,生怕搅扰了这里的灵魂,便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走。
这时,正值正午,骄阳似火,燃烧着普陀寺。普陀寺,虽然地处郊区,但依然每日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他们三人一起来到了观音菩萨的庙堂里。月辰把一束红色的香火竖在胸前,站在观音菩萨前,微闭双眼,微微地低头拜着,真像一个虔诚的信女。音琪和星痕就这么看着她。
“星痕,你觉得月辰和月忻像不像?”音琪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性格方面。”
星痕扭过头去,双臂交叉着,不想搭理她。音琪很扫兴地叹了一口气。只见月辰向他们走来了:“你们不想拜拜吗?”
“很遗憾,我们两个都是没有信仰的人!”音琪摊开手掌,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那我们在这里还可以做什么?”
“我想想哈!”月辰抬起下巴,斜着脑袋,作出思考状,“我们可以去测字?”
“测字?”音琪摸了一下后脑勺,“是算命吧!”
“识空大师是这里的高僧,佛学精深,而且精通易学,而且和我很熟。我们可以去找他测字吧!”月辰开心地建议,她觉得自己和这位僧人很有渊源。
“那我们走吧!”音琪开心地牵着月辰的手,跟她去了。星痕松开了交叉的手,跟着她们一起去了。他觉得自己对于跟前这两个姑娘就像空气一样。
识空大师此刻正在蒲团上静坐。他们三人进来了,先是月辰礼貌地向他问好,把音琪和星痕介绍给大师认识,再问音琪和星痕要测的字。音琪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一个“恨”字。
“星痕,你呢?你要测哪个字?”月辰主动去问星痕。
“就‘悲’字吧!”面对月辰,星痕仍然有点慌,便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好,我就测‘悦’字。”月辰把他们三人分别要测的字告诉了识空大师。
“请摊开你们的手掌让贫僧看看!”大师又补充道,“掌纹断命理,玄机在其中!”
他们三人互相对看了一眼,便顺从地摊开手掌心给大师仔细看。大师闭上眼睛,思索了良久,方才对他们说:“月辰,悦由心生,不要追寻你姐姐的足迹了,否则你的命运会比姐姐更悲惨;音琪,恨因爱生,但愿你能早点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否则便难以为人;星痕,悲皆因心非,很多悲剧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却无法改变和控制。”说完后,大师便合上了眼睛,继续坐禅。
“就这么完了!”音琪有点诧异,她听不太明白大师的意思,还想多问点什么,但看到星痕和月辰都不想说话,只好向大师礼貌地示意告别。他们三个人默默地离开了普陀寺,各怀心事。
“月辰,你住哪里呢?”还是音琪打破了寂静,她今天有点兴奋,不喜欢太安静。
“丰义小区。”
“哇!这么巧,和星痕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看来你们两这么有缘。”音琪偷偷地察看了一下星痕的神色但是星痕连一点可以称得上是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她今天对星痕冰冷的态度很是反感,只好把注意力都转向月辰,“月辰,我们陪你回家。”
“音琪,星痕,你们对我真好。谢谢你们。”月辰把头贴在音琪的怀里。今天月忻的事令她产生了无名的伤感。
“月辰,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没了亲姐姐一定很孤独伤心了好多年了。”音琪吞了一口痰,稍微清了清嗓子,“月忻在世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好好对她,真是遗憾。但上天给我机会认识了她的妹妹你,我可以代替月忻做你的姐姐吗?我会当好姐姐的,把你少了的姐妹之情给你。”
“真的吗?太好了!”月辰开心得泪珠在眼眶里滚动,“音琪,我觉得和你一种亲密的感觉。你说得很对,我们早该认识了!”
“月辰,你改口喊我姐姐吧!我们真是相见恨晚。”音琪帮月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得意地向着星痕说,“星痕,你瞧我今天收获不小吧!既结交了一个好妹妹,还给你找到了一个好大夫。”
星痕看着月辰略微发白的脸颊,仍然一言不发。在这对姐妹面前,他就像是一根木头,也可以说是她们的保镖。在回到丰义小区的路上,音琪和月辰说说笑笑,星痕面容严肃,总是陷入沉思。他们一起回到了星痕的小屋。
“月辰,以后我们三个人就可以经常在星痕的小屋里聚吧,这样子方便简单省事。”音琪开心地建议。
“嗯!”月辰简单地参观了一眼星痕的陋室,“很小家子气的屋子嘛!”
“月辰,以后星痕的病就拜托你了。”音琪又忍不住重复了一句,但脸却朝着星痕,“他要是不听话,你就告诉我!”
“好的,反正我和他都在这个小区里,我就勉为其难当他的家庭医生吧!”月辰拍了一下音琪的肩膀。
“那你们两个聊,一路上你们都没怎么说话!公司里还有事,我得先走了!”音琪理了理手提包正要出门,却被星痕拉着手腕,托着走到了门口,再虚掩上门,把月辰一个人晾在客厅里。
“星痕,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音琪娇声细气地抱怨他的粗鲁。
“音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切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吧!”星痕把她拉近自己的脸。
“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想给你找个能让你好好治病的人而已。”音琪也瞪着他不放,“我现在朝九晚五地上班,劝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你又不听,所以想让月忻的妹妹给你治病,我看也只有她才能治得了你!”
“你明明知道的,我无法面对和月忻长得一模一样的月辰!你分明是在折磨我!”星痕脸涨得红红的,故意把声音压低,不想让隔着这扇门的月辰听见。
“你给我听好了。月忻也曾经做过我的妹妹,如今她人已经过世了,我们既然都爱她,自然也要关爱她妹妹。”音琪眉毛压低,用威胁地口吻地对他说,“你要是敢伤害月辰,我就跟你没完!”音琪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下楼离开了。星痕把手放在门把手,犹豫着是否该打开门。
“星痕!”月辰在喊他,这音色跟她姐姐真是一模一样,霎时间他对月忻的回忆纷纷酸涩地涌上心头。他愣在那儿,心里很是苦闷。最后,还是月辰拉开了门,她瞅着星痕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星痕,你刚才是不是和音琪吵架了?”
星痕只是木讷地摇摇头,仍然站在那里不动,好像他反倒变成了客人了。月辰好奇地盯着他,把他当成了一个羞涩的小男孩,便牵着他的手进门了,引得星痕的心砰砰直跳。
月辰睁着明净的眼睛,仔细地凝视着星痕,慢慢地靠上去,把嘴贴在他的耳边:“星痕,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吗?”
“为什么?”
“因为你!”
话刚说完,月辰便离开了,留下星痕待在他那空空的屋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