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辰正躺在那个黑色风衣的男子的怀里。那个男子抱着她一口气冲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是的,这个男人就是叶依尘。他茫然地看着坟场的方向,头脑陷入一片混乱。现在的他恍如身在梦幻之中,他一直在犹疑怀里的月辰是不是月忻还魂了。
他又掏出那张杜鹰递给他的任务纸条,一遍又一遍地阅读,哪怕只有那么短短一行字:把于月辰带到南松市坟场,在雇主面前把她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直到她惨死。
依尘发狂了,把这纸条撕得粉碎,碎纸随着狂风漫天飞舞,一地的白色纸屑仿佛是一阵雪花。
这天下午,杜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这张纸条递给了他。当依尘读到了于月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猛然想起了死在他手里的于月忻,他质问杜鹰道:“我只答应帮你对付忍宗的人,这个任务算什么?”
“叶依尘,你给我听好了。”杜鹰背对着他冰冷地说,“你已经是一名杀手了,必要的时候,什么样的人你都该杀!”
叶依尘知道无法从杜鹰口中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只是他对于月辰这个名字太敏感了,好似在哪里听过,但他疯狂地搜索着模糊的记忆,就是忘了在哪里听过了,好似是在月忻的口中。他毅然地接下了这张纸条。接下了这条纸条,就表明他接下了这个任务,也意味着从这个时候开始,于月辰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正当傍晚的时候,依尘把自己易容成一个中年人模样。当他看到月辰和音琪一起手挽着手逛街的时候,他彻底愣了。他真的没有想到月辰竟然和月忻长得一模一样。于是,他喘着粗气,立刻躲在了两栋楼房的夹缝里,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跳,脑海顿时陷入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并没有上去找月辰,反而月辰自己主动来到他身后,当他听到月辰质问他是谁的时候,他更加六神无主了。因为月辰的音色简直和月忻一模一样,他的意识顿时模糊了,只好先把月辰击晕了,再抱着她来到这块冰冷的巨石上。
这轮隐隐约约的月光下,依尘冷静地凝视着月辰。皎洁的月光洒下她的脸上,她的脸颊如同白玉一般光芒四射。他抚摸着月辰的脸颊,无数的思绪涌上了心头:到底是谁要杀她?月辰是谁,为什么会和月忻长得一模一样?这个雇主是什么人,为什么非特意指定我在坟场杀她?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把月辰带到坟场么?不去坟场的话,就无法揭开这个雇主的真面目了。天网指定要杀的人,我不杀她,也会有别人来杀她的,我该保护她么?保护她就意味着背叛天网了,从此我和月辰就会被天涯海角地捕杀的。现在的我,该怎么抉择?
依尘抬起双手,用手掌按着两侧颞骨,埋下头拼命地阻止着自己的思绪,突然,他抽出了刺刀——那柄曾经刺穿了他和月忻心脏的刺刀。无数滴硕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落下来,他右手持刀,左手亮出了掌心。他闭上了眼睛,飞快地用刀尖刺入了左手掌心中。
“啊……”依尘发出了狼嚎一般的轰鸣声,整块石头仿佛都在动荡之中。这时,月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一手抚摸着被打疼的后脑勺,眼睛看着依尘,不禁怔住了。
“姑娘,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么?”依尘抑制着手心直抵心脏的痛楚,轻声地问她。
“我记得我好像被人打晕了,脑袋现在还晕得好厉害!”月辰心里有点害怕,“脖子也有点疼!”
“刚才有人要绑架你!”依尘撒了个谎,但他不敢把“杀”字说出来,所以只好换了“绑架”这样一个比较温柔的字眼,否则真的会把月辰吓坏的。
“真的么?”月辰瞬间清醒了许多,“是你救了我么?”接着,月辰看到了依尘的左手的掌心在滴血,血迹如同石头缝蹦出的泉水一样落在了石头上。她捧起了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她的注视引得依尘一阵紧张,连忙把眼睛调往别处。
“你受伤了,都是为了救我么?”月辰很认真地问他。
“嗯!”依尘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月辰此刻脑海里正自思量谁会绑架自己,一面从背包里掏出了纱布给他的手包扎伤口。突然,依尘感到情况不太妙,他感到有一帮人正朝他们两人过来。他拍着自己的脑门:该死,准是刚才自己的嚎叫引来了待在坟场的杜鹰。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太危险了!”依尘用很紧张的口吻对她说话。月辰感到一片茫然,但她很信任他,便一口答应一切听他的安排。于是,依尘牵着月辰的手飞快在马路上飞奔起来,在他看来,一如当年带着月忻一起逃离忍宗一般。此刻,他已经下定决心保护月辰了。这意味着他必须背叛天网,与之周旋,还得带着月辰亡命天涯。后面的脚步声,汽车声十分明朗,连月辰都感到十分不安。依尘连忙把月辰藏到了路旁很高很深的草丛里,亲切地跟她说:“月辰,你听好了。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把那帮要绑架你的人引开。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
“不要,你一个人我会担心的!”月辰抓紧了他的手,“要走一块走,我不要你一个人为我涉险!”
“不要怕,我保证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依尘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用手指在胸口划了一横,用很坚定的口吻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话音刚落,他就离开了,留下月辰一个人蹲在草丛里。她觉得周身这堆草堆长得好高啊,正好把她的身体密集地遮掩着。她抬头只看到了那一轮孤单的银白色的圆月。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底里相信着依尘,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他就是叶依尘。她往包里找她的手机,却摸不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很虔诚地对着月亮为他祈福……
与此同时,依尘正站在路中央,等着杜鹰一拨人驶来。一辆辆车的车灯和手电筒把他的轮廓照得无比清晰。此刻,依尘压低了眉头,面目狰狞地挡在那条窄小的路上。
“叶依尘,于月辰人呢?你把她带来了没有?”杜鹰下了车。
“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依尘坚决地说,“你们要是敢碰她一根头发,我就杀了你们!”
“叶依尘,你说什么?”杜鹰感到一阵诧异,“雇主还在坟场等着你呢?”
“我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依尘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我不准你们动她!”
杜鹰此刻才确定了依尘的立场,警惕地说:“叶依尘,你给我听清楚。我们已经收了钱,于月辰必须得死!你不杀她,也会有其他人代你去杀她的。”
“那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依尘用威胁的口吻对他说。
“我就不明白了,这个于月辰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你为她那么着迷。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杜鹰露出一脸的困惑和愤怒,“叶依尘,我很看好的能力,才救你训练你的,别不知好歹!”
“杜鹰,从现在起,我不再是天网的人。我绝对会阻止你们杀她的!”依尘压低了下巴,一副不屈不饶的神态。
“这么说你是要为这个不值一文的女人背叛组织了!”杜鹰放低了声音,“你应当知道当一个叛徒会是什么下场!”
“哼,你堂堂一个天网首领,居然会对我这个手下委曲求全,简直贻笑大方!”依尘知道杜鹰的心思,故意在触怒他。
“好!很好,算我白养你这条不知报恩的畜生!”杜鹰举起手一挥,他身后的手下举起枪支对准依尘。这时,依尘飞快地跃进了草丛里,在黑夜的笼罩下,他的忍宗隐遁的技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时此刻,月辰蹲在草丛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听到了很多人喊叫声,还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她的心忐忑不安,焦急地想站起身来冲出去,但发现各种声音渐行渐远,依尘又迟迟不回来。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不忍再看月亮,好像银色的月亮被涂上了一层血色。
“我回来了!”月辰欣喜若狂地睁开了眼睛,连忙起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真坏,这么久才回来,担心死我了!”月辰蹲得两腿发麻,站立都不稳了。
“我把那些要绑架你的人引开了,兜了一大圈,这不得花点时间么?”依尘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抚摩着她的背,“对不起,害你为我担心了,是我不好!”
“是什么人要绑架我?”月辰忍不住问他。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路。”依尘又忍不住撒谎,还好夜色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表情,“月辰,此地不宜久留,我牵着你的手回城里去!”就这样,他们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月色下。月辰感觉这个男人给他一种亲人一般的感觉,她可以很放心地把自己交托给他。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你叫什么名字啊!”月辰问他。依尘没有回答她,他自己沦为杀手,已经羞于向其他人说起自己叶家武馆的后人了。月辰见他不答,就更加好奇了:“啊,对了。我的手机呢?没名字的,你看见我的手机了么?”
“在这里!”依尘把她的手机递给了她。
“怎么关机了呢?手机明明是开着的呀?”月辰挑逗地问他,“这手机是不是让你给关上的?”
依尘羞红了脸,不敢回答她的话。月辰看着手机里全是音琪和星痕的短信和未接来电,心里又是一阵着急。她连忙先给星痕打了个电话,要他过来接她,并且给音琪报了个平安。
很快,星痕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星痕看到依尘这一副中年人的模样,端详了很久。依尘好似不太喜欢被别人打量,连忙回避。只见月辰连忙跑到星痕身边,抚摸着他一夜未眠的黑眼圈。他们两个人紧紧地相拥,依尘看在眼里,心里涌起一阵羡慕之情。他们三人决定前往警察局报案,一路上,月辰细致地向星痕诉说着那一夜的惊恐,夸赞着还不知名的恩人。等他们来到警局门口的时候,依尘突然站住脚步,不往前走了。
“恩人,你不和我们进去么?”月辰连忙拉起了依尘的手臂,“你救了我,我们先在警局录个口供,再一起吃个饭吧!”
“不必了!我护送你们到警局也就放心了。我该走了!”依尘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连道别都不说一声,头也不回地径自走开了。
“为什么他连名字也不肯给我们留一个?他对我的恩情,我该怎么回报!”月辰把头埋进了星痕的怀里。
“我想他自己也许有太多难言之隐吧!”星痕和月辰一起目送着依尘离开。接着,他们转身走进警局里,正在此时,无数道黑影涌入,把门口的警卫全给击晕了。星痕和月辰恍然回头,只见两个忍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们杀来,就在两人接近他们的一步之遥的瞬间,就被拖回去。是的,是依尘。他在门外留意到这些忍者,深感不妙,立刻回头。这时,依尘站立在星痕和月辰面前护着他们。
“是他!”忍者里有人开始说话。
“上级指示,无论在什么地方遇上他,都要撤离!”就这样,那群忍者烟雾一般地散去,行动速度之快真的令普通人汗颜。
依尘回过头来,看见月辰一脸煞白,毫无血色,晕晕乎乎地靠在星痕身上,急忙说:“星痕,是非之地不久留,我们快离开!”就这样,他们一起离开了警察局。月辰惊魂未定,加上昨夜的折腾,疲惫不堪地昏了过去。依尘和星痕爱怜地抚摸着她。
“她怎么了?”依尘紧张地询问。
“她说她的迷走神经容易麻痹,不能受太大的刺激!”星痕盯着依尘,谨慎地问他,“那些人是忍者吧!”
依尘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忍宗的人,可看到你却全部撤退了。我想在黑社会只有一个人可以令忍宗如此畏惧戒备。”星痕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我猜你就是叶依尘。”
依尘闭上了双眼,点了点头。
“昨夜其实是你绑架月辰的吧!”星痕极力克制着自己略带悲愤的情绪问他。
“是!”依尘很干脆地回答。
“那么现在怎么连忍宗都要对付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点眉目都没有么?”星痕紧张地问他。
“我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尘极力保持安定地说:“既然忍宗要杀她,警局的人是保护不了她的。”
“这个幕后主使者究竟是什么人?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同时操纵天网和忍宗这两大杀手组织来对付月辰?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星痕又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但依尘都无法回答。星痕把月辰放入了依尘的怀里,认真地说:“叶依尘,现在只有你才能保护得了月辰了。我要先离开一下,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确认一下。我们在普陀寺汇合吧!那里是佛门净地,应该会比较安全。”星痕留下这些话,就要离去了。
“星痕,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依尘喊住了他,待他转过身,才结结巴巴地问,“于月辰和于月忻是什么关系?你知道么?”
“这个问题你还是自己问她吧!”星痕斜瞟了月辰一眼,弯下头亲吻了她的额头,有点舍不得。依尘也情不自禁地抱紧了月辰,把下巴紧紧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为什么你会这么放心地把她交给我?”依尘忍不住问他。
“只因为你叫叶依尘。”星痕的口气很不友好,“叶依尘,你好自为之吧!月辰现在交给你来保护,她还很单纯,很容易受伤。你要小心翼翼地待她!”
“嗯!我会的。”依尘的眼角里渗出了泪水,因为他又忆起了月忻。月忻这个名字总是能触痛他的心脏。星痕走开了,留下依尘和月辰两个人。星痕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思索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天已经渐渐陷入黄昏了。月辰渐渐地苏醒过来,看到依尘在给自己喂水喝。她疲倦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到浑身乏力。他们两人并肩坐在一块石凳上,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
“月辰,你感觉怎么样了?好一点没有!”依尘把她扶了起来。
“星痕呢?”月辰模糊地看了一下四周。
“他有事离开了,我跟他说好,咱们晚点在普陀寺汇合,那里安全点。”依尘耐心地说。
“我昏迷了多久!”
“你是太累了。你睡了好久。”依尘给她理了理头发,他幻想自己面对的人是月忻。
月辰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套裙,她被傍晚的风吹得开始打哆嗦。依尘连忙把他的黑色风衣脱了下来,把她整个人团团套着。月辰又疲惫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到头脑十分困重而且有点轻微的疼痛。
“我刚才在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什么。”月辰的声音突然陷入冷漠,“我其实是认得你的眼神的。昨晚打晕我的人根本就是你,而且我记得我并没有把名字告诉你,你却能叫得出我的名字,对吧!我一直没有拆穿你!”
依尘的秘密被揭穿了,脸色口气都不大自然了。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月辰起身,斜着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看,依尘感到自己的眼睛如同被烧灼一般滚烫。过了半晌,她又重复那个问题,只是口气更加冰冷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老实回答我,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
依尘被月辰问得心脏一阵扑通扑通地乱跳,脖子脸颊直到耳根涨得通红。他缓缓地把脸上的易容卸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现在的他摇身一变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岁数和星痕差不多,一样的英俊,一样的深沉。
“这是我的真面目。”依尘尽量克制自己狂跳的心,“我的名字叫叶依尘。”
“叶依尘!”月辰弹起身,她的脸瞬间由苍白涨得通红,她的口气很愤怒,“叶依尘,老天有眼,总算让我见到你了!”
“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对么?”依尘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月辰。他还把自己浸泡在把月辰当成月忻的想象之中,醒不过来。
“叶依尘,你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月辰露出一副要把他杀死的样子。
可是依尘还是茫然地摇头,他可能真的没听明白月辰话里的意思。他尽量放松自己,他明明知道这是月辰这个猎人给他铺下的陷阱,但还是情愿义无反顾地往里面跳,于是他轻松地问她:“我该知道什么呢?”
“好吧!我告诉你。”月辰的情绪很激动,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而愤怒地说,“于月忻是我的姐姐!”
突然之间,依尘也闪电般地站起身来,和月辰面对面站着。刚才的一切假想瞬间幻灭了,他的双腿好似变成了冰柱,全身的血液都结冰了,神经全部麻木了。他想说点什么,辩解点什么,但是统统出不了口。无数的歉意和自责就像一把刀插在他的心脏。月辰抓着他的两个胳膊,只是觉得他的身体十分僵硬,好像再用力一点就会断裂成碎片。
她冲着他怒吼:“你为什么要杀死我姐姐?你说啊!”
“月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姐姐。”依尘掏出了那柄刺刀,捧起她的一只手,把刀放在她的手心里,“请你杀死我,替你姐姐报仇吧!”
“不……我要先知道你杀死我姐姐的原因。”月辰把手缩了回来,不接那柄刺刀,“叶依尘,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依尘转头,把视线望向那片越来越暗淡的树荫,保持着沉默,但是他感到自己的一颗心脏被人提到了与喉咙平行的高度,一种失重的感觉侵袭着每一个细胞。
“叶依尘,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月辰上前去,紧紧地靠着他的脑袋,双手硬是把他的脑袋转正,让他们的视线相接。依尘的白眼瞬间转为通红,好似烧灼的木炭里的红色。月辰的眼神十分灼人,他索性合上了眼睑,一行行带着血色的眼泪从眼角里流出来。月辰愤怒地问他:“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你敢做不敢当!叶依尘,我要你跟我说话。”
“月辰,我和你姐姐的事……”依尘感到喉咙有如火烧,声音变得很沙哑,“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任你处置!”
现在依尘面对着月忻的妹妹月辰回忆那段惨痛的记忆简直比受千万种酷刑还要痛楚。月辰十分愤慨,又很无奈而且失落。她把额头贴在他的胸骨角上,看着依尘如此痛苦的表情,实在不忍再追问了。这时,依尘反转那柄刺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入。他感觉胸口湿漉漉的,却没有疼痛感,等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把刀尖刺入了月辰的手心。
“月辰,对不起,你的手疼不疼?”依尘感到自己又犯了大错,连忙捧起她的手,从她的包里掏出纱布给她包扎。可是月辰很快地缩回了手,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依尘感到一阵紧张而且慌乱,又坐回凳子上,埋着头,用手抱着脑袋,不住地骂自己:“我真该死!”
叶依尘,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看到和月忻长得一模一样的我,你一定很不好受吧!这辈子,我都会报复你的,直到你痛死为止。
月辰在心里恶毒地发着这个毒誓。她俯下身子,抓紧了他的双手,和他额头贴着额头,模仿着月忻温柔的语声说:“依尘,谢谢你爱我姐姐超过爱自己的生命!”
说完后月辰松开了他,转身便走。依尘连忙起身,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紧张地说:“月辰,现在你的情况很危险,我答应了星痕要保护你的。”
“放开我!”月辰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话。
叶依尘,我就是要你为我心急如焚,我要拖垮你一辈子!
“不行!我和星痕说好的,我们要在普陀寺汇合的!”依尘把她抱得更紧了,害得她手臂的骨头的声音咯噔咯噔直响。
“叶依尘,你弄疼我了!”月辰愤怒地挣扎,“我不准你碰我!叶依尘,我恨你。我不想见到你!我就是不要你的保护。”
依尘无奈地放开了她。月辰理了理裙角和头发,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等她走了老远,回过头看到依尘没有跟着她,方才松了一口气。她诧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上还穿着他的风衣,不禁一阵心寒,原来风衣这样御风御寒的衣服也可以这样冰寒。她把风衣拢了拢,让它更贴紧了自己的皮肤。接着,她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于至。
“爸爸!”月辰亲切地呼唤,这么多天以来已经好久没有听见父亲的声音了。
“月辰,你最近还好么?我看到报纸上说,你已经接受了那个大作曲家的求婚……”
“呜呜……爸爸,不要再说下去了,羞死人了。不就是换了一个更优秀的新郎嘛!婚礼如期举行。”月辰涨红了脸,幸好没有当着父亲的面,便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连忙转移了话题,“妈妈呢?她能回来看我么?”
“能!你妈妈回家了,你想和她说话么?”
“想!能不想么?快点把电话给她。”月辰恨不得跳到电话线的那头。
“月辰!我的女儿。我很想念你。”这是林漪的声音,带了点幸福而且辛酸的味道。
“妈妈,我也是。你这次不会再丢下月辰不管了么?”月辰的兴奋感染了整条无线电。
“对不起,月辰。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嫁入了豪门,所以一直无法来看你,而且我还重重地伤害了月忻,害得她……”林漪的声音填满了悔恨和苦涩。
“妈妈,别说了,不要再自责了。回家就好,能回来就好!”月辰经历了叶依尘这一幕,实在不敢再去追溯月忻的事了,“我们家里碰面,好么?”
“好,我们在家里等你过来,回家要注意安全!”
“嗯!妈妈。”月辰舒心地挂断了电话。这么多年来,她在心底里一直呼唤着妈妈的名字,如此终于可以从嘴里喊出来了,心里实在是有说不尽的感动。
此刻,日薄西山,余晖也快消失了,街头两旁的路灯还没有亮。月辰踏着水晶高跟鞋,一蹦一跳地往家里蹦去。月辰现在真的想把昨夜的惊恐,还有依尘,月忻,音琪,星痕,还有手掌心的疼痛统统抛诸脑后。因为回家的感觉太好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欢乐。她经过了那道穿过了千万遍的丰义小区的门口,发现家门是虚掩着的,好像一切美好的路都给她铺好了,所有的幸福之门都给她敞开着。门缝里好似还流露出温柔的微光。
“爸爸,妈妈,月辰回来了!”她急切地推开了门,鞋子都没脱就蹦了进来。可是,她爸爸妈妈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她,不禁感到奇怪:莫非是她爸妈已经准备好了给她一个十分意外的惊喜。她满脑子幻想着幸福的画面,放轻了脚步,推开了每一扇房间的门。可是,她都没有看到人。最后一扇门了,这是爸妈曾经一起睡的房间。她猜他们一定在里面,于是缓缓地推开了门……
瞬间侵入眼帘的是满墙满地的血迹,血还没有凝结成块,甚至还散发着温热的味道。于至和林漪倒在木地板上,两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闪烁着一种叫作死不瞑目的期待的光芒。无数的血从他们的喉咙地流出来,月辰吓破了心脏,瘫倒在地。她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所有的情绪似乎被梗死了一般出不了身体。她流着泪,一步步地爬到他们身边,触摸着他们的身体,明明还有散不尽的热度。她用颤抖地把他们的眼睛合上了,茫然地坐在他们的尸体旁,嘴里麻木地自言自语:“爸爸,妈妈,月辰回家了……你们不要睡了,醒过来看看吧!”
月辰感觉自己只是活在一个噩梦里。只是梦还没有醒而已。这个梦境不会移动,但是在渐渐冰冷。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辰猛然发觉门口站着一个人。她看着那个人,愤怒的血液填满了胸腔:“叶依尘,是你!”
此刻叶依尘一脸冷笑地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刺刀。他嘴角浮现出阴险的微笑,恶毒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月辰,简直和她刚刚看到的叶依尘判若两人。
“叶依尘,是你杀死了我父母吗?”月辰痛苦地质问他。
“当然!”叶依尘高高地仰起了下巴,并把那柄刺刀丢到月辰身边,“就是用这柄刺刀。”
话音刚落,叶依尘就立刻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月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捡起了那柄刺刀,走到客厅,歇斯底里地喊着:“叶依尘,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绝望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回荡着……
这时候,叶依尘真的冲了进来。他闻到了血味,瞥见了倒在血泊中的于至和林漪,深感不妙,连忙走到了月辰面前,看着满脸怒容的她,不敢碰她,也不敢与她对话。
“叶依尘,你一直偷偷跟着我,对不对?”月辰捏紧了那柄刺刀,瞪着他的眼睛。
“对!我知道你不愿我跟着,所以只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跟着。”依尘只是点了点头,但看到月辰的表情和周围的环境,感到气氛很不对劲。突然间,他感到腹部的肌肉一紧。他忍着这股冰凉的痛,诧异地看着月辰。原来,月辰把那柄刺刀捅入了他的腹部。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弯下了腰,一手按在桌子上,支撑着体重,另一只手按住那伤口,不让血流出来。那柄刺刀结结实实地插在了他的腹部。
“月辰,你……”依尘痛得表情都痉挛了,汗水不住地从额头流出来。
“叶依尘,你真不要脸,到现在还在我眼前装无辜。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爸妈?”月辰抬高了音量,“为什么!”
依尘好像是现在才明白了一切,满脑子思绪纷飞。
“我爸爸一生行医,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人们,献给了社会。他一把年纪了,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杀他?我妈妈呢?她也得罪了你么?我现在才知道月忻为什么会死在你叶依尘的手里,你原来就是那么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月辰企图用最鄙夷的口气责骂依尘。
“月辰,我们中了圈套了!”依尘没有去理会月辰说了什么,只是尽量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月辰还没有从愤怒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他说得对!你们确实是中计了!”这时,在月辰身后飘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还是叶依尘的声音有所不同的,月辰连忙回头,看到了另外一个叶依尘。她彻底怔住了,震惊已经取代了她的一切情绪。只见叶依尘撕下了他的易容脸皮,魔术一般地切换了另外一幅面孔。这张面孔很是恐怖,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气息,这种气息和当年的依尘一模一样——仇恨的气息。
“天独,我就知道是你!”依尘皱紧了眉头,再对着月辰说,“月辰,快退后了!”
“原来你才是……”月辰瞪着天独,话还才说到一半,只见天独迅速地冲上来,掐着她的脖子,令她说不出话来。
“天独,放开她!”依尘忍着痛冲着天独怒吼。
月辰此刻想要挣扎,可是脖子上的颈动脉窦被天独紧紧一按,自己便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她所能意识到只有自己做错了事,误伤了依尘。眼前黑蒙蒙一片,脖子疼得好像是被撕裂了。心脏还在扑扑地跳动,还能感到自己正被天独的肩膀背着,迅速地转移。等她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才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月忻的遗像。她这才发现,自己是站立的,自己被天独带到了南松市的坟场。再看看依尘,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天独和自己面前。
“姐姐,姐姐!”月辰绝望地对着月忻的遗像,在心底里呐喊。
这时,她感到自己的脖子那个颈动脉窦的位置又被天独掐紧了。一阵尖锐的刺痛随着迷走神经钻入了心脏,涌上舌下,冲击着脑门。她说不了话,头痛欲裂,一种无助感侵袭了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她从来自己这一生可以在这一瞬间如此绝望,痛楚。可惜,她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天独和依尘对立的可怕场面展露得无比清晰。
“天独,不要啊!”依尘额面上青筋暴起,伸长了手臂意图阻止,“我求求你,放了月辰,不要伤害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哼,叶依尘。于月辰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可都是你害的啊!”天独用胜利者的姿态盯着依尘,他就是要看到依尘痛楚自责的表情才开心,“看到没有,月忻的坟墓就在我们面前,都是被你一刀给送下去的。你看看,这个于月辰和月忻还真的很像啊!你们一起背叛了我,统统都该死!”
“天独,求你看在月忻的份上,放了月辰吧!你已经杀了她的父母,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够苦够伤心了,你不要再害她了。否则月忻在天上也不会瞑目的!”依尘再次苦求,一提起月忻,他的目光转变成一种渗透了悲苦的柔和,语气也轻了许多,“月辰真的已经承受不起伤害了,我输了。只要你肯放了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叶依尘,你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爱屋及乌啊!”天独用鄙夷的口吻说道,“我父亲也真是瞎了眼,居然会那么精心栽培你这样一个窝囊废。堂堂忍宗和天网两大帮派的第一高手,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么不堪一击的懦夫!”
月辰索性放松了身体,天独的手指犹如铁钉一般锁住了她的喉头。她在尽力地捕捉着依尘和天独对话里有关姐姐的字眼。她很清楚姐姐永远是依尘的死穴,她自己的存在既是他永远的伤痛,也是他最深的牵挂。依尘垂下头,任凭月忻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触动着自己的伤疤。
“叶依尘,接着!”天独扔出了一根针筒,让依尘接在手里,“把针筒里的毒液从你的肘部静脉里注射进去,我就放了月辰,饶她不死!”
依尘知道这次真的是穷途末路,必死无疑,手心里的针筒竟然那么沉重。他本能地沉默了很久。
“怎么还不动手啊?叶依尘,原来你也是贪生怕死的鼠辈啊!”天独开始嘲笑他,其实是想催促他动手。
“不就是一条命嘛,我给你!”依尘抬起左手,毫不犹豫地把针筒刺入自己的肘正中静脉之中,针筒里的毒液瞬间流遍了全身的血液循环。
“不要啊!”月辰看着依尘这副为自己舍生忘死的样子,心脏像是被石头压碎了一般疼痛。她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声音喊出来了,抑或是声音只是在身体里回荡。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正好帮她掩盖了依尘这么惨痛的画面。她几乎绝望地在心底狂喊:“叶依尘,谁让你那么傻,为了救我这样伤害自己!”她想咬舌自尽,结束所有的痛苦,但是舌头麻痹了,无法构成任何一个音节,但耳朵还很灵敏,多少让她绝望的东西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可以令你满意!”依尘愤怒地甩掉了针筒,“可以放开她吧!”
“当然,我也是言出必行的!”天独松开了死扣在她喉咙的手指,月辰就像一座被瞬间爆破的高楼大厦倒塌在地上。
“月辰,你怎样了?你还好么?”依尘想要往前走,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只能蹲在地上。他此刻眼里心里全是月辰,没有什么比月辰的平安更重要的事了。月辰还没有缓和过来,只是痛苦地趴在地上,很想向依尘的方向爬过去,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心脏无法输送足够的血液供应她做出任何动作。
“叶依尘,我真是佩服你,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你可是给自己注射了很高浓度的麻醉药啊!”天独也不由得佩服他的勇气,“你受伤了,又追了那么远的路,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心脏估计也快不行了吧!”
“但也足够对付你了!”依尘依然不屈不饶。
“你有种!”天独以忍宗最厉害的绝招向他杀来。依尘企图以自己的招数化解,没想到非但化解不了,还被他一阵膝击打成重伤。他倒在地上,不忍再往月辰的方向去看。他擦干了嘴角的血,以一种放松的口气大笑。
“叶依尘,这个时候亏你还笑得出来!”天独知道自己已经占尽了绝对的优势,却好似被严重羞辱了一般。
“天独,这些年来,想不到你把我都研究透了!”依尘突然不笑了,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任由麻醉剂麻醉着,也是为了储蓄身体最后的能量。他知道自己的劣势,不想和天独展开拉锯战,准备一击定胜负。天独似乎也看出了依尘的意图,也沉下脸,以最快的攻势向他冲过来。依尘拾起那柄刺刀,奋力一搏。在他们相撞的一瞬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时候,倒下去的却是天独。那柄刺刀不折不扣地插在他的腘窝上,坐骨神经行走过的位置。依尘喘着粗气,来到了月辰身边。
这时,天独也笑了:“叶依尘,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伤到我!你用的是什么新招数,为什么我不知道?”
“仇恨并不能使人强大,只有拼命保护一个人的信念才能让人生发出无穷的力量!”依尘无不客气地说道。
他说出的话似乎略微打动了天独,他感慨地说道:“哼,说得倒是很中听。叶依尘,你可别就这么死了。没有你这个对手,我这辈子会很寂寞的!”说完,他拔出了那柄插在腘窝的刺刀,跳入草丛中,消失了身影。
依尘看了很久,确定天独不会再去而复返,方才松了一口气。
“依尘,你怎么样了?”月辰这时方才开口,开心地扑入了他的怀里。她想都想不到他们两人可以死里逃生,化险为夷。月辰上下给依尘检查着,但见他的嘴唇一片苍白,全身松软无力。
他朝着月辰的身后说了一个人的名字:“音琪,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辰扭过头,看到音琪的时候,也很是诧异:“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来看望我妈妈,顺便来看看月忻!”音琪向他们走来,无比关切地问他们,“你们怎么了?好像你们都受伤了!”
依尘突然昏迷了过去,他再也撑不住了。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音琪的那栋别墅里,他感到全身一片酥软,连感觉都是软软的。月辰坐在床沿看着依尘,抚摸着他的额头,激动地说:“依尘,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月辰的眼睛一片红肿,想是她不眠不休地守候着依尘,直到他醒来,她方才感到自己疲惫不堪。她把依尘的手捧着,贴着自己的脸颊,深情地望着他。
“走开!”只见依尘很不耐烦地一甩手,把月辰推倒在地。
“依尘,你干什么?”月辰万万没有想到依尘会对她动粗,一个人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眼眶悬着将出未出的泪水。这时,音琪手里捧着一杯洋参过来了,她看到月辰哭丧着脸倒在地上,连忙放下杯子,把月辰扶起来,给她拍去了裙角上的灰尘,轻声地问她摔疼了没有。月辰只是苦恼地摇摇头,眼睛却还一直盯着依尘看。
“依尘,你太过分了。月辰在你床边守候了48个小时,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休息片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音琪用很不甘心的口气责备他。
“我不想看到她,你赶紧把她给我弄走!”依尘简直把音琪当成佣人来使唤,“看到她我就难受!”
“啪”的一声,音琪毫不犹豫地甩了依尘一个耳光。依尘仍然毫无表情,只是被打的脸颊迅速红肿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月辰连忙上前去抚摸他的脸颊,急忙对着音琪说:“姐姐,是我不好!是我把害成这个样子的,他要打我骂我,我都无话可说。只是现在他的抵抗力很弱,你不要打他!”
“你不要碰我!”依尘面无表情地瞪着月辰看,吓得月辰连忙收回了手,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音琪连忙把月辰扶住,帮她捋了捋额头旁散乱的头发,安慰她道:“月辰,我们不要理他了。他不领你的情,但我不可以看着你在他面前一直受委屈!”
“不要,姐姐,依尘的气色很差,必须马上送去医院,不能待在你这里!”月辰拉着音琪的手哀求她。
“这不是要送他去死吗?警察在抓他,黑道组织要捕杀他,现在你们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音琪还是很冷静地说,“你要什么样的医疗器具,我都可以叫人去取。”
“不行啊,依尘一定要去正规医院治疗!他伤得很重!”月辰仍然很是心急。
“不必了,我待在这里很好。”依尘还是用一种似乎无情的口吻说,“我的情况就不劳于月辰小姐费心了。还请你离开,还我一个耳根清静!”
“叶依尘,你说得还是人话吗?”音琪正要再说他,却被月辰无奈地阻止了,于是只好换了比较柔和的口气说道,“依尘,你饿吗渴吗?我们先一块儿吃个饭,饭菜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我不要……”依尘话还没有说完,音琪和月辰就上前来搬他。依尘想用力挣扎,却力不从心。他的手脚好似被大量的酒精麻痹了似的,根本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移动。他的两个肩膀就这么被她们两人架着来到了餐桌前。
柔和的灯光下,餐桌上的食品似乎也反射着微光,一道道菜,酒肉荤素齐全,显然是花了好多心思才做成的豪门餐饮。这样的餐色倒是激起了依尘的食欲,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音琪看他们两个人坐定了,不闹了,松了一口气说:“还有一点菜没有端来,你们两个安分一点,不要再闹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席了。
月辰还是一副苦瓜脸,她拿起筷子给依尘夹菜说:“依尘,我喂你吧!”
“不要,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依尘的一双大手像石头似的砰的一声砸在餐桌上,所有的碗碟一阵剧颤,“我就不相信我会连一双筷子都拿不起来!”
依尘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提起了一双筷子,可是居然连手指都颤抖个不停,懊恼地说道:“可恶,怎么连手指头都不听我使唤。”
“好了,够了,不要再试了不要逞强了。”月辰索性把他的手压在桌子上,眼泪汪汪地对他说,“还是我喂你吃吧,你血液里的麻醉剂溶度还很高,不能随便……”
“你走开!”依尘甩手的力气还是有的,可是他的身体倾斜着差点从椅子上倒下去。他的手心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月辰连忙蹲了下来,用肩膀撑着他,把头放在他的胸怀,泪水扑簌簌地流了出来:“依尘,我求你不要这个样子。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依尘索性僵硬了脸庞不说话了。这时,他感到肩膀被人提正了。
“依尘,你再敢对月辰动手动脚的,我就用绳子把你捆起来!”音琪过来了,用威胁的口吻对着他说话。依尘听到音琪的话,变得老实了,但明显还是跟月辰对峙着。
“姐姐,还是你来喂他吧!”月辰无奈地向音琪求助。
“哎,依尘,你现在真像一个大孩子!”音琪灵巧地搅拌着饭团,一口口地给他喂。月辰则默默地待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吃东西,可面对着这样的山珍海味,偏偏就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吃进去的东西堵塞在胃的幽门口,消化不了。她的一颗心全都悬在他身上。
“音琪,我想喝杯香槟!”依尘突然开口要求。
“不好吧,你还是喝汤营养些!”音琪停止了喂他,皱起了眉头。
“有你这么个美人给我喂这样的好菜好饭,如果来杯酒润润口就更好了。”依尘毫无血色的脸上对着音琪露出一丝温柔,“一杯就好!”
“真受不了你!”音琪被依尘第一次夸了一声美人,脸颊一阵羞赧,连忙拿了一对高脚杯,倒得满满的。依尘吃了点饭,长了一点力气,一手抓起杯底,把杯口贴着白如宣纸的下唇,正要灌进去,却被月辰毫不客气地夺了下来。
“你干什么啊!”依尘看酒杯被夺,不由得勃然大怒地吼道,“真晦气!”
“晦气就晦气!反正你就是不能喝酒,你现在整个身体的神经系统都这样麻痹了,再喝酒的话,你就没命活了!”月辰也开始生气了,横眉怒目地盯着依尘的眼睛看。
“哼,我叶依尘受那么多次伤,每一次都比这次重。喝点酒又死不了。”依尘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月辰,我劝你最好不要学你姐姐那样关心我,我就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你。你自以为你和姐姐都很圣洁吗?你们姐妹两都很卑鄙,以为关心我一次两次,就料定了我一辈子都要跟你们爱得死去活来。我受够了,你听明白了没有?你姐姐下贱,你也跟着下贱,我不吃你们这一套,我再也没功夫陪你们姐妹两玩这种无聊的情感游戏!”
“谁叫你侮辱我姐姐了!”月辰愤怒地站起身,把香槟酒泼到他脸上,“叶依尘,你去死吧!你给我去死吧!”泪水已经从她烧红的眼眶里不争气地蹦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闹别扭了!”音琪连忙起身走到月辰身旁,抱着她安慰她,“月辰,我带你去睡觉吧!”
“赶紧滚吧!哭哭啼啼的让我看了就倒胃口!”依尘满不在意地伸舌头舔了一下从脸颊上流下来的酒。
“依尘,不说话是会让你死啊,都成半个死人了还那么嚣张!”音琪感到这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只好先将他们两人分开。她扶着月辰进了房间。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着我说话!”月辰哭成了泪人,“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姐姐?”
“好了,月辰,他对你使坏,我们就不要再理他了!”音琪帮她抹去了泪水,“看,你的两个黑眼圈那么大,都哭肿了,比大熊猫还难看!”
月辰不禁沉默了。音琪本来还想逗她笑的,可是见她真的是伤透了心,实在是于心不忍。月辰这次真的是累得崩溃了,她默默地坐在床边,一点力气都没有。音琪连忙帮她脱掉了高跟鞋和裙子,换上了一身睡衣,猛然发现她的皮肤尤其是脖子还有那么多道擦伤。音琪轻轻地抚摸着这些伤痕,可是月辰跟木头一般似的毫无所觉。
“疼吗?月辰,我都没有留意到你身上的伤,真该死!”音琪连忙取了创可贴和药水给她处理伤口,还一边愤愤地说,“谁那么狠心,给你下这么重的手!”
“姐姐,你一定要帮帮叶依尘啊!他这次真的伤得不清,中毒很深,不小心处理的话。”月辰噎了一口痰,“我怕他这一次会撑不过去的!”
“月辰,你已经很累了。赶紧睡觉吧!来,我叫人特地给你熬了灵芝汤养心安神。”音琪把汤给她喂了下去,再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可是,月辰仍然用手抓着音琪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姐姐,你一定要照顾好依尘。”
“我会的。你放心睡吧!”音琪坐在她床沿,抚摸着她略微发烫的额头和眼眶。她很快就疲惫不堪地沉入睡梦中。音琪俯下身子,把额头贴在月辰的额头上,轻轻地说:“月辰,灵芝汤里我还放了一点安眠药!你好好睡吧!对不起,我其实是不想这样子伤害你的!”
音琪走出了月辰的房间,回到了餐厅。只见依尘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拿着碗筷狼吞虎咽地填肚子。音琪坐到他身旁,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他丑陋的吃相。等他吃完了,音琪开玩笑地说一声:“依尘,吃饱了就收拾一下碗筷吧!”
“不要!”依尘扭过头去不看她,“你自己收拾吧!”
“那就给我去睡觉!”音琪扑哧一声笑了,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往房间走去。她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感觉好似他们是一对夫妻。可是,依尘却是一脸阴沉沉的,他任由她侍候着,又回到了那个躺了很久的床上。
“我去给你拿点药!”音琪给他都弄好了之后,转身就要走开,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
“怎么了?”音琪看着他原本苍白的脸开始恢复了一点血色,感觉很欣慰。
“音琪,你给听好了,要是你敢伤害月辰一根头发,我就杀了你!”依尘突然间面目狰狞地瞪着她。
“哼,亏你还说得出口,从你醒来到现在,欺负她的人一直是你!”音琪仰起了脑袋,“月辰是月忻的妹妹,也是我妹妹,我比你更关心她。你一个大男人,气死了月忻,现在又来气月辰。我看气死女人才是你最大的本事!”
“杜音琪,你少给我在这里假惺惺地充好人了。”依尘压低了声音说道,“请你离月辰远点,让她走!”
“莫名其妙,说得好像我要害她似的!”音琪甩开了他的手。
“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便多说!”依尘翻过身去,气愤难当。
“好啊,我这栋楼上就这么两个房间,你希望我今夜跟你睡还是跟月辰睡啊?”音琪戏谑地问他。依尘背对着她,不回答她的话,她无奈地趴在床沿,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吧!这可是月辰刚刚一直苦求我的事,她在你这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这么关心你。看来你叶依尘的桃花运真是不浅啊!”
音琪看依尘根本没有任何兴致跟她对话,颇觉无趣,只好替他盖好了被子,躺在他身后,还是不太放心地叮嘱他:“依尘,如果你感觉哪里难受的话,记得要叫我啊!”
依尘还是不吭声,音琪只好合上眼睛睡去了。
这个晚上过得十分静谧。
夜半时分,月辰睡得昏昏沉沉的,一点梦都没有。这时,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挣扎地睁开了眼睛,见是依尘。
“依尘,你要做什么啊?”月辰嗓门十分沙哑。
“你不要管,也不要说话!”依尘不由分说地把她抱出了房门,整栋别墅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由于他习惯了在黑夜中行动,他居然可以精准无误地踏好了每一级阶梯。
“依尘,你疯了么?快放我下来!”月辰感到他们两人正在下楼,踢踏着两条小腿,见依尘一声不吭,就喊道,“你不放我下来,我就喊人了!”
“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我就把你扔下去!”依尘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这样威胁她。
“这是为什么啊?叶依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月辰十分惶惑,“你说话啊!你疯了吗?我们要去哪里啊?”
月辰见依尘不说话,身体晃动得更厉害了,还用手捶打他的胸膛。依尘一脚踩空,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月辰压在依尘身上,但眼前除了夜色之外,一片昏暗。
“月辰,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仍然依尘那种关怀的语气,简直和刚才的冷言冷语判若两人。
“我没事。你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月辰慌忙起身,想把他扶起身,可是依尘却坚持着把月辰往外拖,“依尘,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啊?这里不是很安全么?”
“这里才最危险呢?你必须跟我走!”
“危险?哪里危险了?你倒是给个理由啊!”
他们在黑暗中喋喋不休地争论。
“月辰,你还看不明白吗?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音琪的安排,全是她一手设计在害你!”依尘压低了声音,“我刚才一直跟你闹别扭,就是要示意你赶紧离开!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依尘,你伤坏了脑袋了吧!这怎么可能呢?音琪对我可好了,她怎么会害我呢?你这个疑心未免也太重了吧!”月辰根本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依尘见她压根儿不信,索性扣紧了她的手腕,往门外拖。月辰没想到依尘现在的力气居然那么大,把她的手腕拉得几乎要脱臼了。
她挣扎地狂喊:“姐姐,姐姐!救命啊!”
声音大得振动了整栋楼。
这时,音琪打开了吊灯,整个公寓一片明亮,看见依尘和月辰又粘在一块儿拉拉扯扯地打闹,便赶紧下楼,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月辰连忙躲到音琪身后,把头藏在她的肩胛骨下,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姐姐,依尘的样子好可怕啊!”
当鱼爱上了鱼钩,世上真是没有比这个更悲剧的事了。依尘看着月辰这么依赖音琪的样子,不禁怒由心生。
“好啊,叶依尘,你居然敢趁我不注意欺负月辰。”音琪伸开手臂,把月辰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依尘靠近。依尘不说话,毫不犹豫地把音琪推倒在地,拉起月辰的手腕就往外脱。
“依尘,你别伤着她!”月辰看到眼前的盾牌被弄开了,心里一片惶恐。但是依尘就是不肯理会她哭闹,死命地把她往门口拖曳。
月辰哭得很大声,索性把依尘推倒在地。依尘顿时虚脱得无力了,原来他方才早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只能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一张脸苍白得如同雪的颜色一般。
“依尘,你没事吧!”音琪连忙搭着依尘的手臂,一只手背搭在他的额头上,让他背靠在扶梯角上。
“姐姐,依尘是不是发疯了?”月辰被吓得心脏跳个不停,连忙往后退,不敢靠近他们。
“月辰,没事的。我帮你照看他。”音琪掏出手巾给依尘擦汗。
只见依尘极度反感地甩开了音琪的手,冲着她怒吼:“杜音琪,我看你戏演到这份上就也该适可而止了!我已经忍无可忍,无法再陪你在月辰面前装模作样地把这出戏演到底!”
音琪不再吱声,只是和他并排坐着。依尘好像也只剩下讲话的力气了。
“音琪,其实让杜鹰派我去杀月辰的人根本就是你,对不对?”依尘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
音琪低下头,不去看他们两人的脸色如何变化。
“可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要我杀她,你知道当我看到和月忻长得一模一样的月辰,一定不会动手的,宁愿背叛天网也会拼死保护她……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还要动用忍宗的天独将她父母杀绝?我知道在坟场的时候,天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和月辰置于死地,一定是你在后面示意他不要这么做,否则我们根本没命活到现在!你精心布下了那样一个局,全是针对我吗?”依尘说话的时候很冷静,也很愤怒,条分缕析,分毫不差,“你明明知道我爱月忻,所以你故意拿月辰来折磨我,是这样吗?你究竟还有什么目的,可不可以一次性地告诉我?”
音琪蹲坐在地上,缩着双腿,把手抱住了两个膝盖,把脸藏在自己的两个膝盖后面,生怕被月辰看到。而此时,月辰听了依尘的话,一阵毛骨悚然,原来依尘当然是来杀她的,而不是来“绑架”她,依尘不过是换了一个温柔的词。她的表情已经是一片无法解读的代码,她一步步地走近音琪,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音琪,我的姐姐。刚才依尘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音琪懊恼地抬起了头,泪眼模糊了眼眶,认命地说道:“月辰,对不起!”
“姐姐,你就这么承认了!不需要再申辩吗?”月辰的哭腔没有了,霎时间转为愤怒,“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我最敬最爱的音琪姐姐,你怎么会是一个蛇蝎心肠,草菅人命的恶魔呢?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我这么做是希望你可以不要那么憎恨叶依尘!”音琪很是迷茫地回答她的问题,“也顺便折磨叶依尘,因为我恨他对我的爱无动于衷!”
“就这么简单?”月辰还是觉得她的理由真是不可思议,又追问道,“那我爸妈呢?为什么你也要他们死啊?千万不要跟我说这仅仅是个意外,我不会相信的。”
“他们死了,我就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你这个妹妹了,就可以照顾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了!”音琪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她已经找不到难以启齿的理由了。
“不!我不信。这算什么烂理由啊!”月辰毫不留情地扇了音琪一个巴掌,“杜音琪,你给我说实话!”
音琪捂着被打得通红的半边脸,低声说道:“这已经是实话了。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不容许其他人占有你,谁都不可以!”
“我不信!杜音琪,你该不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在为我好吧!”月辰又把音琪的另一半边脸打得通红,“你该不是要告诉我是因为你爱我,所以你要毁了我父母吧!这是你要施舍给我的关怀吗?你的爱好残暴!你对我考虑得真够周到。是我太傻,接受你那么多的恩典,亏我还在妄想自己是活在天堂里!”
“月辰,我对不起你。”音琪索性把头藏进了身旁依尘的臂弯下,她无处容身,完全没有颜面再面对月辰了,“我任你处置!”
“哼,任我处置!”月辰冷笑了一声,觉得这句话听得那么耳熟,好像是依尘对她说过的。一句“任我处置”就可以宽恕所有的罪孽吗?
月辰发疯了一般,用脚歇斯底里地踢着音琪的肋骨。音琪感到浑身的骨头都似乎要断裂了似的,只能咬着牙,却控制不了因为剧痛而不住地咳嗽。接着月辰气喘吁吁地蹲下身子,拉扯着她的头发。音琪此刻只是感到凌迟般的痛苦,好似整片头皮都要被撕开了,好在只有一会儿。
“月辰,你怎么了?”依尘突然焦急地喊了一声。音琪忍着痛,抬起头看见月辰的脸色一阵苍白,也倒在了依尘的怀里。
她爱怜地抚摩着月辰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月辰……真的对不起!”
他们三人就这样簇拥成一团,浸泡着彼此的伤口,泪水,疼痛,忏悔。所有的痛楚原来都是他们自己相互伤害造成的,然而受伤最为沉重的却是月辰。她失去了一切,照顾着她的依尘和音琪竟然全都是仇人。
也不知道他们这样抱了多久,依尘感到怀里的两名女子不堪负重,不由得剧烈地咳嗽。
“依尘,你流血了!”音琪用手掌接着他咳出来的暗红色的鲜血,连忙对着还靠在他胸腔的月辰说道,“月辰,不要再压着他的身体了,他很难受!”
可是月辰却硬是不理会她,只是贪婪地拴着依尘的胳膊不放。音琪知道她和月辰之间的姐妹之情已经走到头了。
“音琪,我现在想去个地方!”依尘认真地问她,“你可以带我去吗?”
“可以,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音琪小心翼翼地把依尘扶了起来。
“来,听话,月辰。”依尘歪着脑袋,贴着她的耳边跟她说话,“我们一块儿去!”
月辰好像现在只肯听依尘的话,架起了他的另一个肩膀,三个人一起进入了音琪的私家车。音琪坐在驾驶座上,他们两个人一起坐在后座上。汽车在漆黑的夜色里行驶着,开向长江边沿,那个曾经依尘和月忻一起待过的地方。前反镜里,音琪看到月辰紧紧地让依尘抱着,好像她已经成了他的衣服一般。不自觉地,音琪的胸腔里涌起了很酸很酸的醋意,她恨不能让车子撞上路边的岩石,让他们三人一起车毁人亡。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月辰和音琪一起搀扶着依尘,漫步在这片被废弃的地点。他们三人一起走进了曾经的那间“医务室”。如今已经是一座空房,里面灰尘满布,爬满了蜘蛛网。
“月辰,以前月忻就住在这里。”依尘小心翼翼地和月辰说话。
月辰松开了依尘,走进了这间“医务室”,抚摸着这里的残垣断壁,感受着月忻当年待过的地方。
依尘看着月辰,好像又进入了幻觉一般。他感到此刻的月辰根本就是月忻转世而来的。
“月忻!”依尘触景生情地朝着月辰呼唤。扶着依尘的音琪也不禁痴迷了,她不敢说话,甚至也不敢去看月辰,只好耷拉着脑袋,一脚百无聊赖地踢踏着地上的碎石。
“你怎么了?”月辰回过头来,看着目光萧瑟迷离的依尘。
依尘一手按着脑袋,摇晃着脑子说道:“没关系,我有点乱。我想去长江边吹吹风!我想这样可以清醒一点了!”
依尘被她们两人扶到了长江岸边,那是他曾经流落忍宗的时候练武的位置。
月凉如水,江意寒凉。滔滔的长江水,一波又一波,毫无止息,无情地翻着每一页岁月。依尘迎着这一波晚风,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再低头看着长江中不停地被潮水冲击的那一块突兀的石头。往事的情境又历历在目,他那个时候就站在那里让长江水冲击着自己的身体,月忻看到他那个样子十分慌张,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想过来拉他回去,却差点失足掉进长江水的急流之中。
“依尘,其实我真的希望,刚才我们两个就一起被江水冲走。”这是月忻那个时候贴在耳畔说的话,此刻在他脑海回荡得越来越清晰。依尘好似又突然恢复了力气一般,用力挣脱了她们两人的手,往前迈了一步,在他眼前又出现了一幕幻觉:月忻就站在那块突兀的石头上,微笑着朝他招手,她的嘴形好似在说“依尘,带我走!”
“月忻,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时候我真的应该早点带你走!”依尘用悔不当初的口气向着那块石头的方向说话。月辰和音琪看着他荒凉的背影,不禁都垂下了眼帘。突然,依尘纵身一跳,掉进了长江水。依尘的行动发生得半点预兆都没有,月辰和音琪相视一眼,才惊得心慌。
“依尘……依尘……”她们在岸口叫唤着他的名字。可是水声太大,水流太急,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踪迹。
“叶依尘,你太可恶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呢?”月辰跪在岸头,对着这一汪江水吐苦水。
“对不起,依尘,是我害了你!”音琪更是后悔死了,坐在冰凉的地上,泪水不停地冲出眼眶。不过,她又立刻恢复了理智,连忙上前去拉月辰,安慰她说:“月辰,我们赶紧顺着河流下游去找他。他很坚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月辰愤恨地甩开了她的手,满脸怒容地瞪着她看。音琪吓得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
“杜音琪,你太狠毒了!我真是识人不清,没有早点识破你的真面目!”月辰斜着眼睛看她。
音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道歉忏悔都无济于事了,只好想办法弥补,此刻却只能看着月辰。
月辰不想再哭了,她短短几天内,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最要好的朋友,爱她的人都逝去了,她爱的人却变成了仇人。她心里涌起的绝望如同这长江水一般,她一步步地往岸口走去,再往前迈一步就要踩空了。音琪看月辰的状态不对劲,连忙冲上去拴紧了她的胳膊,狂喊着:“月辰,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月辰根本已经丧失了理智,拼命地挣扎。音琪根本就控制不了她,被她狠狠地推倒地上。接着,月辰就往长江水一跳,连水声都没有,就这么没了踪影。音琪倒在地上,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她迎着月光,伸出了手掌,看着自己的纤纤细手,好像是沾染了血腥,那是怎么洗也洗不掉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