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南松市陷入一片混乱。警察局被忍宗袭击,于至和林漪被报道在黑帮械斗中牵连伤亡,于至的女儿于月辰失踪,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全城的人都在寻找这个白衣天使的下落。于至大夫一生待人宽厚,救人无数,他出殡的时候,送葬的人们从街头排到街尾,哀悼声传遍了街头巷尾。社会此时更关注的于月辰这个年轻姑娘的生死安危,寻找她的人到处都是。社会公众对“天网”和“忍宗”的讨伐声日益剧烈,南松市警察厅的波明警务处处长召开记者招待会,正式向社会宣布介定南松市进入一级戒备。警局被忍宗杀手袭击,对于警队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的水门事件。一辆辆警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警报声四处响起,一个个武警官兵,全副武装,一队队一列列表情严肃,森严戒备,所有的黑社会组织犹如惊弓之鸟,全都在这座罪恶都市隐匿了。同时,波明处长派出大量警力追捕叶依尘,一时间,全城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天空一片阴霾。
音琪心里清楚自己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不过还没有人查到她身上。但她无比失落,沿着长江岸边不停地往下游走。她每走到一个岸口,都会去问附近的渔民是否有发现一男一女,但始终无果。她顿时陷入极度的绝望和痛苦的深渊,她到现在还不敢让自己相信她今生最爱的两个人都因她而死了。她一个人孤单地漫步着,一双小脚都快要抽筋了。面对着冷冷的凉风,她一直哭,不停地哭。她很久没有哭得那么伤心了,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变色了一般涂上了朦朦胧胧的,很惨很淡的水雾。她不停地问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但想到星痕,想到他现在一定陷入更深沉的悲哀之中,泪水又不停地往眼眶冲击。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鼓起勇气去面对他,她很清楚星痕此时需要人安慰,需要人照顾。
于是,她去星痕的屋子找他,但却没有发现他的人影,想必是出去打听月辰的消息了。
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月辰美丽的倩影仿佛还在眼前晃悠,霎时间她疯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趴在枕头上,很伤心地哭泣,自责:“月辰,依尘,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害了你们。我真的不是要这样的结果!天啊,我是疯了么!为什么我会那样对你们!”哭着哭着,疲惫不堪的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里,她分明还可以听见自己在呼唤他们的名字。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星痕待在她身旁,身上压着沉甸甸的被子。她惶恐地掀开了被子,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还有两个黑眼圈。
“音琪,你好好休息!”星痕又扶她躺下,用疲软的口气安慰她,“月辰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找到她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音琪抓紧了他的手臂,用带着深度的哭腔说道:“真的是这样吗?星痕,你是在自欺欺人吗?这些天全城的人都在找她,整个南松市的每一块地皮都被掀翻了,但什么结果都没有!”
“我说她没事就没事!”星痕愤恨地瞪着她,甩开了她的手,就撞上门出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待在床上。她不由得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样子,发现眼睛都快哭肿了,头发凌乱得像女鬼一般。但一想到星痕刚才那副好像能够把她一眼看穿的眼神,她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她居然开始神经兮兮地担心自己说梦话的时候是否泄漏了什么被他听见了,一整天,她都忐忑不安。她真的不想让星痕知道她做过的一切坏事。
普陀寺,现在可以说是全城最安静的地方了。识空大师正在禅房里给昏迷不醒的月辰医治。月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口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叶依尘。大师叹着气,看着这个和他颇为有缘的姑娘。月辰蜷缩着身体,浑身不停地打哆嗦,咬着嘴唇,挣扎地喊叶依尘,但始终没有苏醒。识空大师就在她身旁坐定,敲打着木鱼,手掌里不停地挪动者佛珠,口里不停地念着佛经。终于在某一时刻,月辰不停地呕吐水,她按着胸口,一脸扭曲痛苦。
大师这才松了一口气,给她拍背,助她呕出灌了一肚子的长江水。她睁开眼睛,只觉天旋地转,头痛如裂。等她恢复了意识的时候,才看清识空大师。大师很耐心地照顾月辰,直到她复原。
“大师,是你救了我么?”月辰身体极度虚弱,气若游丝。
“不是,是一名女施主。”大师摇了摇头。
“是不是杜音琪?”月辰此刻只能想到音琪,“大师,你见过她的,一定有印象!”
“不是,是一个蓝眼女子!”大师又摇头,“不过她没有留下名字。”
“蓝眼女子?”月辰听到大师的诉说也充满了疑惑,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追问道:“大师,那你知道叶依尘现在怎么样了吗?他受了很重的伤,而且还掉进了长江里。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清楚吗?”
“我知道是这个蓝眼女子把你带来我这里,并郑重嘱咐老衲照顾好你,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大师怎么会不知道月辰昏迷不清的时候口里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叶依尘是叶青的儿子,他全家被忍宗灭门。听说他一意孤行,要为家人报仇,沦为天网杀手,犯了很多案子,成为警局的通缉要犯。你怎么会和叶依尘扯上关系?”
“大师,我和他是生死的情分。他是个正人君子,绝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他救过我的命,可我却伤了他。我一定要找到他,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月辰说着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咬着牙说,“我现在就要出去找他,哪怕把整个长江水都抽干了,我也要把他的尸体翻出来!”
“孽缘啊孽缘!”大师无奈地摇了摇头,拦住了她,“蓝眼女子交代说现在全城的人都在找你,杀手在追踪你,所以你一定不能露面暴露行踪,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叶依尘怎么办?我很担心他,他对我很重要。”月辰无助地蹲在了地上,抓耳挠腮,“他万一真的死了,我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他若是真的死了,我情愿去死。”
“月辰,生死各安天命。”大师弯下腰安慰她说,“我相信叶依尘是一个好人。他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你在这里休养一阵子,等你身子彻底康复了,再去找他!”
“多谢大师!”月辰最近确实是打击连连,受伤不轻。为了掩人耳目,她只好先把自己遮头盖脸地装扮成一个修女,在大师这里休息等待。
此刻,在普陀寺山外的一个洞穴里,水不停地滴在石头上。依尘正躺在石头上,昏迷地喊着月忻的名字,一个因为他付出生命的女子。他感到一阵悦耳的箫声不停地盘桓在心坎里,无比舒服温馨。全身的血流畅通无阻,而且舒心无比。等他清醒的时候,充满了精神,却看见一个女子穿着蓝色的衣服。那名女子转过身来,一双蓝如天空的眼睛对着依尘看,她的手心里握着一把箫。
“你是什么人?”依尘盯着这双蓝眼,用很警惕的口吻问她。
“你血液里的毒液都被我中和稀释了。”依尘发现这名女子的声音无比清脆悦耳,好像不是来自人间烟火的人家,不由得心里起敬,“月辰现在正在普陀寺,她很思念你,你火速去找她吧!”说完她便转身出了洞穴。依尘不由得跟了上去,出了洞口,一道刺眼的阳光侵入眼帘,却看不到那个蓝眼女子。依尘伫立在那里感慨刚刚经历的一场生死,感到胸腔里一片从未有过的舒坦,但一想起月辰,心头不禁一紧,拔腿便往普陀寺奔去,心里却在不停地思索着那名蓝眼女子的来历。那个蓝眼女子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任凭他如何思索,终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回到南松市,全城仍然沉浸在一阵悲凉凄苦之中。星痕的屋子如同被强盗洗劫了一般,全是各种各样的纸张信条。他在大街小巷到处贴着月辰的寻人告示,到处在打听,无一刻止息。音琪则在一旁盯着他看,看他废寝忘食地找人。他没有对她发脾气,也没有露出绝望的表情。她所能看到的是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不停地打转。音琪也悄无声息地帮他整理各类信息资料,帮他做饭打理家里的一切。他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整个人都枯瘦了一圈。音琪不敢回家,因为她知道家里的父亲一定知道了林漪死亡的消息,也知道她父亲一定也沉浸在相同的悲哀之中。她事实上是害怕父亲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她想先避开父亲,她宁愿躲在星痕家里照顾他。一天深夜,星痕还在熬夜。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抱紧了他说:“星痕,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你迟早会垮掉的!”
“放开我!月辰是我妻子,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把她找回来!”星痕的声音很冷漠也很干涩,仿佛脱水了一般。
“星痕,也许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音琪是唯一知道依尘和月辰在哪里失踪的,也知道他们最有可能在哪里,但她不敢说出口,只能把这份秘密埋葬在心底,“你自己应该先保重!”
“哼,怎么可能!找不到月辰,你叫我怎么保重?”他站在窗口,望着那一轮残月,“月忻死了,月辰的父母也死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想我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照顾她的人了!只要没有发现她的尸体,我就有希望把她救回来!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一定不可以!”
星痕的话如同锥子一般,一颗颗狠狠地钉在她的心口。音琪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便随便说了句:“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或许我们可以求求老天爷,打动佛祖!”
“也对!”星痕突然想到和依尘的约定,他们两人说好的在普陀寺汇合,他虽然已经去过了,但可能是时间不对,没能遇上。他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似的,抓紧了音琪的手臂说道:“对,求佛祖!他一定会给出最好的安排的!”
“星痕,你想到什么了?”音琪只是怀疑他是不是寻妻寻疯了,说话都没个谱了。
“音琪,我们去普陀寺等他们。我们说好的,在普陀寺见面的。”星痕几乎凹陷的眼睛闪现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他一定不会爽约的!”
“你说的他指的是谁啊?”音琪又开始不安了。
“当然是叶依尘啊!我们约定好了的,他会保护替我照顾好月辰的。我相信他们两个会平安无事的。他们只是躲在一个地方,但我还没有找着。”星痕握紧了拳头,开心地说,“只要我们在普陀寺那里等,一定会等到他们的。对于他们而言,现在只有普陀寺才是最安全的!”
音琪听了星痕的话,胸腔里顿觉溢满了吐不出的苦水。她猜到星痕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但还没有对她点透。她在揣测他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次日,他们一起前往普陀寺,可是星痕明显连路都走不稳了,只能让音琪搀扶着。
这天下午,阳光异常地灼热,烧灼着空气。普陀寺里却清凉如水,下午的风略带一丝干燥,带着冬天的味道。月辰从头到尾都穿得严严实实黑白相间的修女服,只露出了一双忧戚的眼睛。她站在观音庙的菩萨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着:“爸爸妈妈,你们出殡,我却不能相送。你们不会怪月辰吧!不孝女月辰在这里祝愿你们,早日喝下孟婆汤,转到来世,我还做你们的女儿。如有来世,我再也不会去结交像杜音琪那种泯灭人性的女人了!”
一想起父母,她心里涌起的一阵阵的苦楚和辛酸。他们就快要来参加月辰的婚礼了,可是她却害得他们死于非命,父母的恩情这一世再也还不了了。她擦干了眼泪,勉励自己回到现实,可就是控制不了眼泪。泪水里浸透的全是辛酸的记忆。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菩萨保佑叶依尘平安无事。他命途多舛,吃了太多苦头了,却一点幸福都没有。老天爷对他太不公平了。”月辰把手掌按在胸口,合上眼睛,真诚地说道,“其实我好想见他啊!我愿意折寿十年,换他的平安无事和重逢!”
这时,月辰好像听到有人在她背后偷笑。那声音很熟悉,她诧异地转过身,见是依尘。她想也想不到菩萨显灵未免也太快了,缓缓地揭下面纱,脱下帽子,双手藏在腰上,一步步地朝他走去。但她实在无法压抑心底里的狂喜,一跃蹦进了他的怀里,如同一个没有被父母抱过的孩子一般。
“叶依尘,你真是太坏了!”月辰揪着他的衣服,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依尘把脸颊贴着她的头发,抚摩着她的背,“我一听到你在那里,就立马赶来看你了!”
“是谁告诉你的?”
“我也不知道,是一个蓝眼女子!”
“是她?”
“怎么了,你认识她吗?”
“看来是她救了我们两个!”
“什么?”依尘连忙把月辰推开了一段距离,盯着她疲惫的眼睛看,“什么叫作她救了我们两个?是不是音琪对你使坏了?”
“不是!”月辰压低了眉毛,把转移到下方,“你跳进了长江水,我也跟着跳了!”
“什么!”依尘顿时涨红了脸,“你简直是胡闹!我死我的,干你什么事?要是你也跟着我死了,我怎么跟你姐姐交代?”说着说着,依尘不由得迸出了眼泪。他想不到月辰对他竟然如此情深。
“交代!交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月辰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看,“难道你要把我交给音琪吗?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这么去死!你对我这么不负责任!你对自己的生命也这么不负责任!你扔下我一个人,你坏死了!”月辰开始泣不成声,用粉拳敲打着他的胸膛。
“对不起,是我不好!”依尘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下巴紧紧地贴着她的额头,“我不该扔下你一个人。你是月忻的妹妹,我有义务保护你照顾你的!”
“好了好了,依尘,我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不想再和你因为这事吵架了!”月辰用手抚摸着他的身体,担心地问,“依尘,你的伤都好了么?”
“都好了,那个蓝眼女子给我医好的!”依尘揽着她的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庞和瘦削的颧骨,爱怜地说道,“月辰,反而是你,憔悴了那么多!”
“哼,你还好意思说!”月辰顿感无力,只好把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我的病还都不是被你急出来的。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出去找你,但又多有不便,只剩下祈祷了!你明明好好的,还来得慢吞吞的!”月辰又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依尘说,“你真的对那个蓝眼女子一无所知吗?”
“不知道!她救了我们,我们应当知恩图报的!”月辰轻轻地问道,“依尘,你看我们都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了,你也可以跟我说说关于姐姐的事情吗?我好想知道啊!”
依尘又陷入了沉默,久久不出声。月辰把他拉到木椅上,和他一起并排坐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看,好似要拼命解读隐藏在他眼底的秘密。
“快说啊,依尘!”月辰已经急不可耐了,“我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月辰的话就像是气味极浓的大蒜,立刻把依尘的眼泪都挤出来了。他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月辰看着依尘的白眼里全是血丝,不由得环着他的脖子,用额头贴着他的脸颊,安慰他说:“对不起,依尘。我知道那一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果你和月忻的那段事只会让我们都痛苦,那就不要说了。你的眼睛早已告诉我,你很爱我姐姐的。这已经够了,够了,我不再逼问你!”
“不,我应该告诉你的!”依尘明显有点泣不成声了,“在忍宗的时候,我为了杀天孤,屡次受重伤,几乎死去,都是你姐姐在给我疗伤。我却不断地拒绝她伤害她,没有她,我根本不可能活着。我其实很想给她幸福的,但我好似就是永远无法修改自己的人生轨迹!我想也想不到杀死她的人竟然是我。我辜负了她……我万死难赎!我空有一身武艺,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巴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依尘的泪水已经变成了瀑布,成串成串地洒在月辰的脸上。月辰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酸涩苦极的泪水。她用袖子给依尘擦眼泪,安慰他:“好了好了,你说的我都想象得到。我原谅你了。我不恨你了。”
“月辰,你错了!”依尘缓了缓伤痛的情绪,“如果你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你是不可能原谅我的!”
“我姐姐会死,还不都是因为一个‘爱’字。”月辰似乎没有意识到依尘的神情变化意味着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时光会冲淡悲情,我们都不该再沉浸在过去,应该更好地面向未来才对!”
月辰天真无邪的话暖人心扉,可是在他的心头仿佛是插上一把刀。他认真地看着月辰说:“你听我说,事情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一天,我最后一次去找天孤决战的时候。他没有跟我交手,我也没有杀他,因为我还打算找到买通忍宗杀我全家的幕后真凶。当时,天孤出于组织原则,不能直接跟我透露这个幕后主使者,但给了我一个寻找仇人的方法!”
“什么方法?”月辰开始感到有点不对劲,不禁蹙紧了眉头。
“那时,你姐姐正要和天独结婚。天孤要我抢走月忻,好让天独追杀我们。由于天网和忍宗的对立关系,也因为我的能力和立场,有可能因此加入天网。因为能够有财力买动忍宗的幕后真凶,也一定曾经动用过天网,凭着这一条线索,我可以继续追查灭我全家的幕后真凶。我和天独成为敌人,不过是天孤训练天独的一个方式,恐怕连天独自己都不晓得。我和天孤只是各有所图才决定实施这个方法。”说到这里,依尘都不敢看月辰的眼睛了,索性合上了眼,“没想到却因此害得你姐姐丧命!”
“等等!”月辰也突然闭紧了眼睛,在脑海处理着这段逻辑。她终于越想越明白了,她的脸忽而陷入阴沉,又从阴沉变为愤怒。此时,她怒从中生,不解地瞪着依尘:“叶依尘,你这是在告诉我,为了进入天网追查仇人,你利用了我的姐姐。我姐姐不过是你整个复仇计划的一颗棋子而已!是这样吗?”
“是的!”依尘的声音已经得小如蚊子,“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正义,我对你姐姐的爱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圣洁!可是你的姐姐却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爱给了我!”
“我真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的!”月辰不禁倒退了好几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她美好的爱情幻想统统被击碎了,她伸长了胳膊,指着依尘的鼻子说道,“叶依尘,你太卑鄙了!想不到你是这样践踏我姐姐对你的情分……你狼心狗肺!”月辰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斥责他了。
“月辰!”依尘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你听我解释,其实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啪”的一声。月辰狠狠地甩手在依尘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依尘的脸颊上涌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扭过头去不敢看月辰。他也很清楚再怎么解释都是无用的,他已经不想企图解释什么了。月辰一步步地靠近他,抬起手正要再打他,却听到门口一声呼唤。
“月辰,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是的,星痕和音琪此刻正站在门口。音琪低下头不敢去月辰,但心里看到他们两人却十分开心,总算他们都平安无事。
星痕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月辰紧紧地搂在怀里,久久不出声。他此刻真是太激动了,根本不晓得依尘和月辰之间发生的事。依尘看到星痕和月辰两个有情人终于聚首也很欣慰,为了不打扰他们,便轻悄悄地往音琪那里走过去,但他感到背后有一种灼人的感觉,犹如芒刺在背。依尘分明感觉得到月辰的眼光仍然寸步不移地钉在自己身上,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被音琪拉着走了。
音琪原本阴郁的脸上转而变为晴天。她把依尘拉到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依尘刚刚被打的那一侧脸颊有点红肿,音琪小心翼翼地给他抚摩着那道巴掌印,揪心地问道:“依尘,怎么你和月辰到现在还这样子势不两立?我不是给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跟她言归于好的么?怎么你们两个到现在还不能化解恩怨?”
依尘苦笑了一声:“你们刚才来得真是及时啊!要是你们不来的话,我想我今天就死定了!”
“为什么呀?”
“我把月忻的事都告诉她了!”依尘抓了抓耳朵,“我把该告诉她的,不该告诉她的全部都说了!”
“包括你利用月忻的事!”音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换来的却是他的沉默,“依尘,你这么傻?这样的事你也敢跟她说!”
“可我就是无法接受她那样看待我。不说出实话,我良心会不安的!”依尘不禁脸红了。
“算了吧!反正都是她该知道的事。”音琪无奈地舒了一口气,挽着他的胳膊,把头贴在他肩膀上,“这次我们和月辰可都是冤家路窄了!”
“亏你还说得出口!”依尘不满地动了动胳膊,示意反感,“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死她父母?她父母和你有什么过节?”
“依尘,我不想再说这件事,我也不想和你吵架!”音琪把他的手臂拴得更紧了,“等是时候了,我自己会去跟月辰说的,到时要杀要剐就由她来吧!”
“音琪,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依尘有点感动地说,“不过你对我真好!”
“我还没有说你呢,当时你为什么就那样去跳江了?”音琪的口气又开始变得不太友好了,“你害得月辰也跟你跳了下去,我沿着长江下游找了你们好多天,找得我想死你知道吗?”
“对不起!”依尘除了对不起,什么话不会说了。
“你对女人就只会说对不起吗?”音琪就是轻易不肯放过他,“你什么时候顾及到我的感受了!”
依尘心里清楚音琪在撒娇,便不想再搭腔了。他们就这样依偎在一块儿听着风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庙里,月辰却还是愤愤地盯着依尘和音琪两人看,完全不理会星痕。
“月辰,你在听吗?”星痕说了很多话,可是月辰都无动于衷。
“星痕,你去了哪里?”月辰一手推开了星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
“月辰,你怎么变成这样子?整个人都瘦了,脸色那么苍白!”星痕抚摸着她的脸颊,却被她一手推开了。
“不要碰我!”月辰的口气冷若冰霜。
“月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星痕不知道为什么舌头打结了似的,面对此时此刻月辰严肃的表情,紧张得变成口吃了。
“我问你。当时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人是叶依尘?”月辰瞪着他,用审讯犯人的口气跟他说话,“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给叶依尘?”
“因为……因为我当时要去调查一些事情,也只有他才能保护得了你!”星痕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点害怕,“月辰,你怎么不一样了?”
“你去调查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事情比我还重要?”月辰一步步地逼近他。
“这些天,我查到了很多事,都和你有关,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爱听?”星痕露出一脸无奈。
“算了,我不想听!”月辰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月辰,有些事你应该知道的!”星痕还想再开口,只见月辰疯了似的捂着自己的耳郭,拼命地摇头,他抓住了她的手臂,“月辰……月辰……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星痕,我们还是分手吧!”月辰松开了手,无情地说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月辰,我不懂了!”星痕听到月辰提分手,更加手足无措了,“有什么难关我们可以一起度过的!”
“星痕,这些天我失去了双亲,我已经成了孤儿。和月忻一样,你不觉得很讽刺吗?”月辰自嘲了一会儿又说,“我不想和你结婚了。我真的很无助!”
“我愿意守在你身边。上一次是我的过失,但这一次我一定会守在你身边的!”星痕抓紧了她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了。我再也不能冒再一次失去你的风险了!”
“星痕,我已经无心再和你谈情说爱了!”月辰瞪着依尘和音琪的背影,咬紧了下唇,“接下来,我只想要复仇!”
“复仇?”星痕听了更紧张了,“你想找谁复仇?”
“叶依尘!”月辰口气很坚决。
“怎么会是他呢?不该是他啊!”星痕满心不服,用手捏着她的肘说,“我不允许你那么做!”
“楚星痕,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月辰斜眼瞪着他,“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会和叶依尘在一起。他已经是我的男人了。他看到我就会痛苦,我就要折磨他一辈子,拖累他一辈子!”
“月辰,你疯了吗?”星痕顿时怒发冲冠,“我不允许你这样糟蹋你自己!”
“星痕,对不起!叶依尘为了保护我深受重伤,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把我当成了月忻,所以我们……”月辰的嘴角里浮现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所以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不要脸!”星痕果断地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他大跨步往门口迈去,大喊着:“叶依尘,你这个畜生!”
依尘和音琪不由得回头,只见月辰首先冲到了他们面前,她把身体贴在依尘身上,悄悄地对依尘说:“快抱紧我!”
依尘不敢违逆她,看星痕的架势,好似要来吃了月辰似的,不自觉地揽着她的腰。这时,月辰把嘴唇紧紧地贴着依尘的唇,狂热地亲吻。星痕不由得愣住了,停下了脚步。音琪看到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与自己近距离亲热,顿时感到胃里的妒火在燃烧,但又无可奈何,只好转过头,忍气吞声地把视线移到别处。
依尘公然在音琪和星痕面前和月辰亲吻,更加难堪,脸颊和耳根一片通红,连忙把月辰推开一点距离,支支吾吾地看着月辰说:“月辰……我……我……”
月辰用四根手指掩住了依尘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然后转过头对着星痕说:“星痕,你看清楚了吧!我和叶依尘就是这种关系。请你不要再妨碍我们了!”
月辰的话一出,依尘更加难堪了,但只能由着月辰胡闹,不敢跟她杠上。只见星痕失魂落魄地往楼梯走去,音琪也不想和他们站在一块了,连忙上去搀扶星痕。月辰目送着星痕和音琪走远了,方才舒了一口气。
“月辰,你这是?”依尘还是有点不安,但不敢问太多,“你和星痕吵架了,还是怎么了?”
“依尘,求你别问了!我的心好疼。”月辰把头放在依尘的锁骨下,轻轻地说,“抱紧我,我有点冷!”
依尘很听话,把月辰紧紧地抱在怀里:“月辰,你哪里不舒服了?”
“不,我很好!”月辰用一种无赖的口气说道,“依尘,今后我们就在一起吧!”
“那星痕怎么办?”
“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呢?你们不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天大的矛盾么?”
“我们分手,都是因为你叶依尘。”月辰把指甲嵌入了他手臂的肉里,“我要报复你。你必须对我负责任,照顾我一生一世。别指望我会爱上你,请你不要抛弃我!”
“也好!我很早就和你说过的,任你处置!”依尘用下巴贴着她的头顶,把她搂得更紧了,“我不会抛弃你的,永远不会。”
与此同时,星痕和音琪正一起走到山门口。此时,星痕大受打击,一副自责不已的苦瓜相。他狠狠地甩开了音琪的手,大声说道:“我自己会走路!”
“你冲我发脾气有用吗?”音琪开始奚落他,“星痕,你真是蠢得可怜。”
“那倒要请聪明的音琪大小姐指点了!”星痕开始变得不甘心,和音琪杠上了。
只见音琪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依尘和月辰之间是不可能的,他们不过是在你眼前秀恩爱,好让你离开。是希望你不要卷入他们的是非恩怨,好让你平安。这点你都看不出来!亏你还能跟着月辰的节奏那样入戏!”
星痕此刻如同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自言自语道:“是啊,月辰一定是关心我,不希望我受伤害,才故意对我这么冷漠的!我再回去找她!”
说完,星痕就如同刚刚拿到奖状的孩子一般往普陀寺跑。音琪看着他那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便尾随着他上去了。
此时,依尘和月辰正手牵着手,来到了识空大师身边。依尘友好地向大师致敬,大师好似已经认识了依尘好多年了。
“听说大师智慧绝伦,希望听您点拨一二。”依尘对大师很是恭敬,“我和月辰日后将何去何从?”
“依尘,你身上戾气太重!”大师看着依尘仍然面露忧虑,“不论你遇上谁,不论你到了哪里,都会引发仇恨!希望你久绝红尘,方能解脱仇恨的轮回。”
“为什么会这样呢?”依尘对于自己的际遇深有感触。
“大师,我们可以去见你口中的那位蓝眼女子吗?她对我们两个都有救命之恩。”月辰感动地说道,“我们希望可以答谢她!”
“也是时候让你们去见她了!皆是命定啊!”大师感叹了一声。
大师的话让月辰和依尘更加困惑了。
“我们到哪里去找她?”月辰又问。
“看到了没有?”大师伸长了手臂,指着乍明乍暗的天际里的那轮圆月说道,“你们朝着这轮月亮的方向直走,就会遇上她的。就在今夜,快启程吧!不要再犹疑了,不然就错过时机了!”
大师的话让依尘和月辰倍感惊讶,但出于好奇心,只好依言而行。他们反身走到山门口,正好再和音琪和星痕撞上。
星痕跑到月辰面前,再度抱紧了她,紧张地说:“月辰,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走你了。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不忍让我受伤害才故意那么做的。我不会离开的,你这回赶也赶不走我了!”
“还是让你看出来了!”月辰无奈地笑笑。这时的月辰变得很成熟,可是音琪却笑不出来。依尘把月辰让给了星痕,便走到音琪身边。音琪挽着他的手一起走,向着明月。他们感到好似穿过了一层瀑布,感到空气换了,时空换了,好似全身心都被洗礼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