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辰和星痕,音琪和依尘四个人成双成对一起循着明月的方向走着,但天上的月亮似乎没有靠得更近一些,却听到了人声。他们感觉穿过了一层薄薄的迷雾,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的人们穿着一身古代人的服饰,与他们四人的现代服饰有天壤之别。一种错觉告诉他们:这是不是换了人间?
“我想不到南松市的郊外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村落!”月辰不禁感叹,“这里怎么看这么像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地,莫非蓝眼女子住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星痕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好像是来自这里,不知道这是不是个错觉?”
音琪和依尘并不搭话,默默地走在一块儿。音琪虽然很诧异,但她才懒得管周围的一切。她紧紧地拴着依尘的胳膊,陶醉地享受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依尘则警觉地观察着周围人的言行。只见村里的人路过他们四个,都用无比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好似他们是外星人。只见,一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走到他们四人面前,十分礼貌地低头问好:“我的名字叫冷夜萧,四位肯定远来是客,不妨我引领你们一游!”
“冷大叔,请问这里是哪里?”月辰也礼貌地向他询问。
“这个村子叫音隐村!”冷夜萧很耐心地跟他们解释这个村子的由来,并邀请他们四人到他家中作客。他们五个人围着一张木制方桌坐定,方桌上点亮的是蜡烛灯笼。只见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在为他们沏茶,女孩礼貌地对他们四人说道:“我叫冷寻儿,他是我父亲。”
他们几人略微一交流,颇觉是两个世界的人,几乎没有共同语言,可是冷夜萧却很在意他们四人。
“我查过南松市地图,郊外并没有一个村落叫音隐村啊!”星痕还是忍不住提及了问题的核心。
“四位请随我来!”冷夜萧没有立刻回答星痕的问题,而是领着他们四个来到了音隐村的中央。这个地方是魔音坛,几块高高的石柱围着一块圆盘石柱,给人一种沧桑的岁月感。冷夜萧从圆盘石柱底下掏出一个锦盒,打开盖子,拿出一本封面上写着《天绝界》的古书。原来,冷夜萧自从和妻子谅蓝分别后,他就把这本《天绝界》的古书藏在了原本放五张咒符的锦盒里。
“你们好好把这本《天绝界》的古书研究一下,等你们看完了,就什么问题都明白了!”冷夜萧给他们四人点燃了蜡烛。
他们四人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四个脑袋围着这本用毛笔字写成的古书一起翻看。他们越看越诧异。他们四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心跳加速到一定频率。
“冷大叔,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为什么……”依尘按着胸口,狂喘着气说道,“为什么我们四个人可以穿过‘天绝界’来到这里?为什么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命运和这五张咒符有关?”
“你这个问题就由我来回答你吧!”这是除了他们五人以外的另外一个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地循着这个声音的方向望去,表情各异。一个蓝眼女子穿着一身蓝色的套装,站在一块高高的石柱上,在月色的照耀下,她的那双蓝眼更加摄人心魄,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是你!”依尘仰着头,认出了救了他的正是眼前这个蓝眼女子。
“我的名字叫谅蓝。”蓝眼女子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十一年前,我盗走了这五张咒符,并把咒符上封印的思想情绪偷偷植入你们四人的潜意识中,所以你们四个才会各自有那样的人生。人体是由无数颗原子组成的,当每一颗原子都赋予了某种极限的思想情绪,才能穿过‘天绝界’来到音隐村。这是‘天绝界’的第三机密,也是你们想要的答案。”
谅蓝的话引起他们四人不由得各自将自己的一生从头到尾地回忆了一遍。此时此刻,他们四个人都变成了哑巴,面面相觑。星痕不由得抱紧了月辰,音琪害怕得拴紧了依尘的胳膊。
“叶依尘,我就是你辛辛苦苦查找的真凶。是我让天孤灭了你全家,否则你也不会有那样仇怒的一生!”谅蓝的一双蓝眼特地转移到依尘身上,“我,于月辰,杜音琪,楚星痕,叶依尘,我们五人各自负担了魔音教人创建天绝界遗下的五分咒符。我们五人这一生注定相爱相残,一切都是命定!”
只见依尘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压低了眉头瞪着她:“谅蓝,我要杀了你!”话音刚落,他甩开音琪的手臂,往石柱上冲了上去,谅蓝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冷笑一声,转身跳下了石柱,便往村外飞奔。
“依尘,不要一个人冲上去啊!”音琪终于了悟缠绕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情绪病是怎么来的,但她很不甘心。这时,她发现冷夜萧不见了人影,月辰一脸苍白,整个人就像一片枯叶,摇摇欲坠。星痕和音琪不禁一起扶住了月辰,三人一起沿着依尘追逐而去的路线走到了村外。
“音琪,你和月辰不要再往前走了,外面太暗太危险。”星痕紧张地吩咐音琪,“替我照顾好月辰,我去找依尘!”
“我们一点都不了解谅蓝,也不知道她设下了什么圈套!”音琪两手把月辰抱在怀里,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星痕,无论如何一定要小心。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和依尘回来!”
星痕抚摸了一下月辰的后脑勺,还是很不放心地走开了。音琪把几乎崩溃的月辰扶到了一块石凳上坐好,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的怀里。音琪有点绝望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音琪,我们四个这一生是被人诅咒了吗?”月辰两手抓紧了音琪的手臂,指甲不由得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我们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个谅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是我们四个?”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音琪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她感到月辰的指头是冰冰凉凉,和黏糊糊的血液没有分别,“综观我们四个人的际遇,谅蓝说的一点都没错!”
“不是这样的!”月辰像发疯的刺猬一般,拼命地挣扎,“放开我,我一定要找到谅蓝,我要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够了,月辰,冷静一点!”音琪拴紧了月辰的胳膊,不让她再乱动,“我们都是女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依尘和星痕回来,不要再给他们添乱了!”
“不,杜音琪,你是我的仇人!”月辰很不服气,但明明全身萎软无力,指甲不停地抠着音琪的皮肤,“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快放开我!”
“我不会放开的。万一你有事,我怎么和他们交待!”音琪忍受着手臂上的疼痛,用下巴贴紧了月辰的额头,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月辰,其实我比你更痛苦。你懂的,我被她植入了嫉恨情绪!”月辰累得不想挣扎了,任凭那些所谓快乐的记忆和情绪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翻阅。她紧紧地抱着音琪的腰,和往常一样,仿佛她们还是好姐妹……
音隐村外是一片荒山碎石,草木森森,犹如鬼魅一般不停地随着晚风晃动。依尘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拼命地追逐着谅蓝。谅蓝虽然修炼了道家的轻功,依尘用的则是一身忍宗的功夫,他们两个人的速度竟然不相上下。只见依尘一跃站到谅蓝面前,他按着心脏,拼命地喘气:“谅蓝,你纳命吧!”
“哼,叶依尘,不愧是忍宗和天网的第一高手,竟然追得上我!”谅蓝歪了一下脑袋,用冷冰冰的眼睛迎着他火辣辣的仇怒之眼,“不错,你们四个人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一手操纵的。于月忻是我安排在你们四人中间最妙的一步棋,没有她的存在,也不会这么快成全你们四个这样相爱相残!”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月忻永远是依尘心口的一道伤疤,他的眼底彻底红了,眼睛仿佛要滴血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道冲着她质问。
“叶依尘,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不会对你客气的。”只见谅蓝抽出了一柄箫,放在唇边。
依尘不禁捏紧了拳头,作出了防备的姿态,此时却听到了一种超声波一般的箫声。依尘的脑神经好似在膨胀,他呕出了一口血,只是感到自己的脑电波和这箫声在一块共振。脑海里涌出了当年叶家满墙的血迹斑斑,他看到自己的父母倒在天孤面前,天独正提刀要杀了他们……这就是谅蓝的魔音,她配置的箫声可以引发依尘记忆深处仇怒情绪的共振。
“不要啊!”依尘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但根本没有用。他一遍一遍地看着父母在眼前死去,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活在幻觉里还是现实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谅蓝面前,竟然这么不堪一击。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谅蓝……你住手……不要让我看到这些……不要啊……”
“叶依尘,我要你一生一世都痛苦。我要你身边爱你的人一个个因你而伤,因你而痛,因你而亡!”谅蓝近乎狠毒的话如炮弹一般入侵他的耳门。
依尘倒在草地上,双手抓紧了草根,咬紧了牙根,忍受着深入骨髓的痛。他不停地呕着血,瞬间进入了昏迷状态。谅蓝缓缓地走到依尘身畔,用袖子帮他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珠。她不禁用手指抵着自己的嘴唇,鼻子开始发酸:“依尘,对不起,我这一辈都在为你的忏悔中度日。为了你承受的疼痛,我甘愿成为你们的仇人,一生一世保护着你,被你憎恨,被你诅咒;为了你承受的苦楚,我会尽力补偿你,让你下半生过得幸福一点;为了你承受的疲累,我甘愿分分秒秒守在你身旁,替你分担一切!”
谅蓝抚摸着依尘的额头,静静地看了他很久。这是他们两人注定生死相搏的命运。
“谅蓝!”她被这一个声音吓到,循着声源看去,却是星痕追了上来。原来星痕也是循着刚才谅蓝吹奏的摄人心魄的箫声追踪而来。谅蓝站立起来,侧着身子面对星痕,不和他对话,直接跃入阴森森的草丛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谅蓝,你别跑!”星痕飞速往谅蓝离去的方向举目四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见依尘昏迷在自己脚下,他把依尘背在背上,往音隐村的方向走回去。依尘此刻昏迷不醒,口里却一直在用痛苦的语气说:“谅蓝,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星痕听得一阵揪心,大老远就看到音琪和月辰抱在一起坐在石凳上。她们看到星痕和依尘,不禁心里的一大块石头放下了,连忙奔到星痕身边看依尘。
“依尘,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月辰忧心地问星痕。
“他被魔音干扰了神志,估计是伤到大脑了!”星痕回忆起谅蓝的箫声,犹如芒刺在背,“我们先回到冷大叔那里再说吧!”
他们四人又回到了冷夜萧的屋子里,只见冷夜萧本人不在,只有他的女儿冷寻儿在屋子里。寻儿听到依尘的口里的声音,不禁蹙紧了眉头,只好帮着他们照顾依尘。
音琪坐在床沿,看着依尘沉浸在极度扭曲的痛苦之中。他蜷缩着身子,手指紧紧地抓着她的左手,牙齿咬得紧紧的。音琪只好用右手捏着沾了冷水的布给他擦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这种感觉和把一泼冷水倒入沸水中那一瞬间的声音没有任何区别。她把头放在依尘的起伏不定的胸脯上,坚定地对他说:“依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音隐村的月亮,虽然隔了一层“天绝界”,但依旧如此明朗。它如同是横亘在宇宙中的一座冰雕,不会变。此刻,月辰和星痕正在窗外,注视着窗里的音琪和依尘。
“星痕,带我离开这里,我们回城里吧!”月辰双手抱紧了星痕,把头深深地埋入他的臂弯里,“我们就当今晚做了一个大噩梦。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星痕推开了月辰,盯着她的眼睛看,“我终于知道这辈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心的情绪了!为什么会看到这么多的悲剧!”
“我总觉得自己这一生是被人当木偶一样摆弄了!”月辰不禁垂泪,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原来我所有的快乐情绪,全都是假的,全是我们身体里的免疫排斥反应!你说可笑吗?我们四个人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月辰,我想你还是和依尘在一起吧!”星痕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需要你,只有他才会听你的话。也只有你,才能医好他!”
“星痕,你这是在说什么?”月辰诧异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该不是说你想抛弃我,不要我了!”
“是的,我不想要你了!”星痕的目光由柔和转为一片寒凉。
“为什么?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月辰抓紧了他的胳膊,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对我腻了倦了,开始讨厌我了嫌弃我了。你当初不是对我承诺要爱我如生命的吗?”
“那是对月忻说的话!”星痕不禁抬头望月,“谁让你和月忻长得一模一样呢?我和叶依尘一样,这辈子都只爱你姐姐一人,即使她已经死了!”
“不……这不可能的……星痕,你故意骗我的,你不会是那样的人。打死我也不信!”月辰把他的头扭正,让他们四目相对。
“月辰,我是骗了你。”星痕的面庞冷得如同一座冰雕,“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把你当成了月忻。和你恋爱,不过是为了满足我对月忻的思念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是月忻的替代品!”月辰突然间感到一种入骨的绝望。涌入她脑海里的,只有被人抛弃的种种假想。
“终于明白了!”星痕的目光渐渐沉入冷漠。月辰却还死命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企图找到一丝他弄虚作假的痕迹。他靠近月辰的耳畔,静静地说:“多亏了谅蓝,不然我到今天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你!原来你不过是月忻的一个影子而已!现在,你已经是我不要的女人了,自然可以送给叶依尘!”
“影子!”月辰松开了星痕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感到全身都失重了一般地站在那里,却不清楚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往下坠落。星痕不再和她对话了,转身便往音隐村外走去,只留下月辰一个人站在凄恻的月下。一阵冷风扫过,她全身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感觉自己就跟傻子一样天天被人当猴耍。她跟丢了魂魄似的,托着这一身行尸走肉,来到了依尘和音琪身边。只见音琪趴在依尘的身子上面睡着了,一双小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寻儿也不在屋子了,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月辰顺手拿了一件灰色的毯子,披在音琪身上,却没想到把音琪给弄醒了。
“月辰,怎么就你一个人?”音琪揉了揉眼睛,把毯子往自己身上拢了拢,“星痕呢,他去了哪里?”
“他已经离开了!”月辰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盯着音琪看。
“为什么?这个缺心眼的家伙,依尘伤得那么重,他怎么能就这样跑开了!”音琪感到内心一阵惭愧,还是不敢和月辰对视。
“因为我和星痕分手了!”月辰说话的声音就如同鹦鹉学舌一般。音琪听了,不禁睡意全无,却也不敢问她为什么。月辰接着说:“我决定留下来照顾叶依尘,所以请你也走吧!”
“这怎么可以呢?”音琪开始对月辰自作主张的决定感到不满,不过她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该留下来的人是我,该和星痕一起走的人是你才对。我爱依尘,你爱星痕!总之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留下来照顾依尘!”
“既然你这么坚定,那我们以后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吧!”月辰早已决定和眼前的两个仇人生活在一起了。
“月辰,你和星痕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音琪仍然不解地抱住了她,好像她还是月辰的姐姐一般。
“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要你来管!”月辰的口气冷漠如冰。
“我是你姐姐,我答应了月忻代她照顾你的。”音琪把她环得更紧了,但却觉得自己正抱着一团阴寒的冰山,“我是有责任照顾你的,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月忻……月忻……月忻……怎么全都是月忻!”只见月辰第一次这么咬牙切齿地念她姐姐的名字,“我就是我,我叫于月辰!”
音琪读到了月辰口中的愤恨和无奈,不自觉地松开了她,不敢和她对话,也不敢再她了。
“音琪,为了我的幸福,你还是走吧!”月辰的语气近似戏谑,“叶依尘是我的男人,他不会听你的话,他什么都听我的。如果你还有一点自尊,就给我滚吧!我不想看到你!”
“月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音琪双手掩住了脸颊,企图阻止自己的表情肌作出特别丑陋的表情,“你明明知道我爱的人是他,你怎么这样狠心折磨我?”
“我就是要抢走你爱的男人,我还会让他过得生不如死。”月辰居然笑着看音琪,“你要是很感兴趣看看我用什么手段对付他,那你尽管留下来。”
音琪诧异地看着月辰,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月辰的心性似乎变了,就像是被人扭曲了一般。她不再是一个我为人人的白衣天使了。此刻的她,冷若冰霜。
“月辰,我不准你变成这个样子!”音琪起身抓起月辰的手腕,把她往门口拖,“你给我回星痕身边去,你不可以留在这里!”
“放手!”月辰用力地甩开了音琪的手,怒目瞪着她看,“杜音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聪明到可以随便决定我的未来!”
音琪看着她苍白的脸涨得一片血红,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只知道一旦接了她的话,就是死罪。
“杜音琪,看到你现在这副嘴脸,真让我感到恶心!”月辰现在好像已经掌控了随意伤害音琪的权利,“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讨厌你吗?你太自以为是,你杀了我父母,还要装出一副比我父母还关心我的样子!我这辈子再也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女人了!”
“你!”音琪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羞辱,本能地抬起手要扇她耳光,却还是不忍心下手,也只好沉下口气说道,“月辰,其实你妈妈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其实,很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那么理所当然!即便亲如父母子女。”
“你想说什么?”月辰不禁斜着眼睛看她。
“你妈妈林漪把你姐姐月忻抛弃在了孤儿院,嫁给了我爸爸。我不喜欢你妈妈做我的继母,因为你的妈妈,我和我爸爸决裂了,所以我才会一个人一直住在郊外别墅里!”音琪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有一天,你姐姐月忻来我别墅里给我按摩,碰巧我爸爸和你妈妈一块来看我……那个时候,你妈妈没有和月忻相认,那一天,月忻真的很伤心……”
“你把我爸妈都杀了,都是因为你嫉恨我妈妈,对吗?”月辰短短一天,听到了如此残酷的事实,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杜音琪,你还有什么事是没有告诉我的?”
“还有……还有一件事!”音琪的嘴唇几乎颤抖,她觉得自己的罪行罄竹难书,“其实月忻也是被我害死的。我妒忌她和依尘相爱,所以我当时和天独的父亲天孤设计了一个局。我唆使月忻嫁给天独,好逼迫依尘带走你姐姐,最后让依尘和天独对决,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姐姐死!说到底,杀死你姐姐的罪魁祸首不是叶依尘,而是我!”说到这里,她喘着粗气,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是因为愧对你姐姐,我才会百般地对你好的,只是希望能减轻心中的罪孽!”音琪不敢再往下说了,只好蹲在地上,把头埋在两个膝盖里啜泣。月辰木然地坐在床沿,脑海里就像被安置了一部悲剧电影,播放着月忻惨痛的一生。也不知过了多久,音琪的双腿蹲得麻木了,她一手支撑着床边,企图站起身来,刚抬起头却迎面被月辰的一个耳光打中脸颊,又倒在地上。
“杜音琪,你马上给我滚!”月辰的泪水已经深如沟壑,“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音琪无力地爬起身来,捂着被打痛的脸颊,不敢再和月辰对视了,只好走到床边,亲吻了依尘干巴巴的嘴唇,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黑漆漆的路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她独自一人穿过了那一片黑压压的森林。她垂下了眼帘,走得小腿都快抽筋了,才猛然发觉自己又进入了南松市。只是城市在夜色中更加萧索,她意识不到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了,身后有多少东西被抛在后面。只有一种苍凉的感觉从脊椎不断地上升到背部。但她勉强找了一个理由安慰自己:“杜音琪,只要依尘和月辰没事,你承受的这点痛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她走着走着,抬头看到是“丰义小区”一行字幕,路过那一间酒吧,想进去,但又不想喝醉。她发现自己已经连喝醉的力气都没有了,侧目抬头望着星痕待的那栋单元楼的楼顶,直觉告诉她星痕一定在上面,于是她又走了上去。
星痕此刻正在楼顶上弹奏着《星月曲》,钢琴盖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啤酒。空空的易拉罐已经掉了一地。钢琴上的黑白键早在他的视线里模糊成一片了。他一手拿着一瓶易拉罐,一饮而尽,再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另一只手在摸索着一个xi调,却好像怎么找不着了,好像这个音在五线谱上消失了。他因为找不到这个音符,愤怒地用拳头砸在这些钢琴上,全然不知自己的意识是分不清了,还是那个音真的不存在了,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一种无可名状的失落在他胸口升腾。他剧烈地咳嗽,不停地责问着自己:“为什么这辈子只爱月忻一人?为什么爱情这样折磨人!”
他感觉整个人都潮湿了,记忆潮湿了,音符潮湿了,视线潮湿了,听觉也潮湿了。一个身影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不知道是月忻,还是月辰。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趴在地上,一手还按在点击了千遍万遍的钢琴键上,又开始用深沉的悲伤自言自语:“对不起,月辰!我祝福你和依尘白天偕老……谅蓝,谢谢你给植入了魔音教人百年的悲情,你让我活在一个活生生的悲剧当中,见证所有人的悲剧,你让我爱上了这种悲伤的感觉……音琪,你够狠够绝,你到底如愿,拆散了我和月辰……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星痕好久没有哭得那么伤心了。伤心了那么多年,他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一双手环着自己的腰,一张温纯的脸贴着自己的背。他转头一看,还认得出是音琪。
“星痕,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变成这个样子!”音琪也拧开了一瓶啤酒,往嘴里灌,“原来你也会哭,也会这样喝得烂醉!”
“你滚开!”星痕撑开手臂,让音琪突然摔倒在地。只见音琪在地上爬着,一只手还抓着啤酒瓶不放,她就这么坐在地上,把易拉罐往自己的嘴里倒,但却发现连一滴酒都没有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抓住的是一个空瓶子,她连用酒精麻痹自己的企图都破灭了。她在满地的瓶瓶罐罐里找寻着装有一点酒的瓶子,但是没有用,没有就是没有。猛然发觉,她被星痕扣住了手腕,一把拉了起来。她无可奈何地靠在他身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杜音琪,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和月辰?”星痕愤怒地撕扯着她的衣裙,“现在可以摊牌了吧!”
“楚星痕,我很想笑话你!”音琪用一只手掩住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咯咯地笑,“你真是太可笑了!我真的没料到你可以把自己的老婆拱手相让!你真是够仁慈,够大方!”
“音琪,你做了什么事,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星痕很不服气地捏紧了她的下巴,让她想说也说不出来,“你用一个女人勾引月辰的未婚妻宋夜平,拆散了他们。等你发现我爱上了月辰,你就让叶依尘来杀她。你明明知道叶依尘不会杀她,就只能保护她了,接着你又让忍宗来追杀他们,让他们天涯海角相依为命……你设计让我和月辰爱上,再活生生把我们拆散,你让我堕入这么深的悲哀,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音琪一手拆开了星痕抓住自己下巴的手,瞪着他的眼睛说道:“是的,我就是见不得你和月辰好,我就是要插在你们两人中间搞破坏。凭什么我和叶依尘不能成,我就看着你们两人花好月圆!”
星痕冷冰冰地看着她满眼是妒火,不想再和她拌嘴。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他:“你还知道了什么?说来让我听听!”
“你派天独杀死了月辰的父母。你的继母叫林漪对吧!但你恨她,你父亲又得了心脏病,你不想让她分你家的财产,所以你只有让她死,对吧!”星痕毫不客气刺入了她心头最深的伤疤,“我掌握了你所有的犯罪证据,监狱,绞刑架,地狱在等着你!”
“你是从哪里查到这些事的?”音琪斜着眼睛看他,“不错,都是我干的!我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件事,保证你会把我恨得更透!”
“你还想说什么?”星痕不知道该从她嘴里能够再说出什么。
“你这辈子最爱的于月忻……”音琪的嘴角向上翘起了一个绝妙的弧度,“虽然她是被叶依尘是刺死的,但也是我故意和天孤设局让她死的!”
星痕此刻如同石雕一般伫立在那里,动也动不了,头脑里思绪纷飞。
“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干吗?”音琪把冷艳的脸颊凑近了他的额头,“因为我就是嫉恨她和叶依尘相爱……还有更讽刺更可恨的是,于月忻居然也是你的心头至爱,所以我才要同时设计折磨你和叶依尘!”
“音琪,你简直不是人!”星痕抓着她的长发,让她头高高地仰起,再把推到栏杆上,让她的整个后背彻底悬空,“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音琪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修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肌肉里,她歇斯底里地狂喊着:“楚星痕,你以为我愿意那么做吗?我根本没有你那么能忍,我根本不会发泄这种叫做嫉恨的情绪!你是孤儿,你没有父母,你什么都没有,就算你这一辈被人诅咒了你也无所谓;可你想过没有,我不一样。我原本只是一个善良的女孩,我原本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我愿意做那么多坏事吗?你以为我愿意吗!”
星痕突然把她圈入自己的怀里,生怕自己又铸下大错。可是音琪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她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推拼命地打星痕的胸脯。星痕用力地握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脸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胸前。
“星痕,我现在更痛苦了!我情愿这辈子都不要知道自己被人植入这种可怕的情绪,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去发泄,没有人教我怎么去嫉恨一个人!”音琪咬紧了牙关,“我其实很脆弱!我其实很笨。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地看着我这么难受?我默默地压抑这种情绪那么多年,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么?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死吗?”
“我们会好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星痕竟然没有再打击她了,只是紧紧地拴着她,不让她再肆意挣扎,“我不准你死。我们好好活着,再痛苦也要活着!”
“星痕,我活不下去了。我觉得除了死,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解脱了!”音琪绝望地说,“我无法自控地恨你们每一个人!我不想这样活着,我的心被谅蓝扭曲了。你不知道一个人永远扭曲了心活着,有多可怕!十多年来,我胸口憋得好闷,闷得不能呼吸,闷得一直想死。你懂得我的感受吗?”
“懂,我都懂!音琪,我知道这辈子你对我最好了!”星痕用额头紧紧地贴着她的额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一直在伤害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只要你喜欢,你难受,你不开心了,你就折磨我,不论你怎么伤害我,我都可以忍受!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星痕,可我不爱你。我爱的人是叶依尘。”音琪哭得更厉害了,“你怎么可以把月辰留在依尘身边呢?你让我看着月辰把我爱的男人抢走了,我做了什么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我恨你这种一眼就可以把我看透的样子!”
“你那么做!我还能要得了月辰吗?”星痕抱住了她的头,“我能不放弃月辰吗?”
“你让我开始嫉恨月辰了?我该怎么办?”音琪用阴沉沉地说,“我现在真的很恨她。我怕我早晚会控制不了自己去杀了她,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去害她的。”星痕把她的手臂拴得紧紧的,让她的骨头不停地响。她知道自己的嫉恨的情绪就如同骨头的响声,不停地在身体里回旋。它根植在骨髓里,繁殖着一颗颗血细胞流动在血液里……
音隐村的夜晚仍然没有过去。寻儿出门去找父亲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依尘和月辰两人。依尘不住地打滚,时时刻刻都在噩梦里徘徊。月辰无计可施,只能拉着他的手,陪他一起忍受痛苦。除了忍受,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月辰疲惫至极,趴在依尘的身上,他好像可以感应得到月辰,也安分了不少。她手里握着那柄刺刀,一刀刀地在床沿划来划去。她看着依尘扭曲的面孔还有那不断颤抖的嘴唇,不禁愤愤地对着他说:“叶依尘,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个烂人可以活到今天!为什么我姐姐会为你这种人死?你真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现在真想杀了你!”
她举起刀尖,真的很想刺入他的胸膛,结束他所有的痛楚,但最终还是把刺刀丢到了地上。她开始责怪自己没用,趴在他身上哭泣。这时,她想起了好多人。月忻,音琪,星痕,爸爸妈妈一幕幕地在脑海里翻阅。她没想到这时候居然会这么想笑,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善良得如同一个傻瓜一样一辈子都在被人摆布。想着想着,就什么都淡了,她开始打盹,陷入了沉睡。只听一阵悦耳的箫声从窗外传来,涌入耳里。她感觉这段箫声多么地悦耳动人。听着这箫声,多少沉痛都可以被过滤掉。突然间,她被惊醒了。只见依尘睁开了眼睛,把月辰推倒在地,然后准备起身。此时,箫声刹那间停止了。
“依尘,你要干什么?”月辰睡意全消,连忙起身抱住了他。
“你放开我!”依尘冲着窗外的方向说,“我认得这箫声,这是谅蓝的箫声,我这辈子死不都不会忘记。她就在外面,你让我去铲除她!”
“你伤得很重,我不准你去!”月辰把他拴得更紧了,但依尘此刻如同一头发疯的狮子,力大无穷,把月辰的手臂撑开了,正要往门口冲。
“你站住,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依尘忍不住回头,只见月辰拿着自己的刺刀,刀尖抵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不要!”依尘伸长了手臂阻止她。
他们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敢动。
“叶依尘,你听好了,要是你踏出这房门半步,我就真把刀刺入我的心脏!”月辰还是在强调自己的立场。
“你是傻了吗?月辰!”依尘此刻情绪起伏不定,“谅蓝是罪魁祸首,她害死了所有的人,你居然阻止我复仇!”
“依尘,我求你不要再说了,你很清楚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月辰的声音放柔和了,“你放弃吧!”
“不可能,月辰,你了解我!”依尘的语气依然如此坚定,“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报仇的决心!你可以阻止得了我一时,但你阻止不了我一世!”
月辰看着依尘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度仇恨的血光,不禁绝望地摇了摇头,然后把刀尖往心里头缓缓地刺入。
“不要啊!”依尘以最快地速度冲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刀尖再往里头深入。他毫不犹豫地把刀抽了出来,还好不深,没有伤及要害,可是月辰却疼得说出话来,额头上全是汗珠。依尘连忙给她处理了伤口,他抱住了她。她不甘心地依偎在他怀里,久久不出声。
“月辰,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依尘口气很冲,“为了我们的仇人,这样伤害自己!”
“你给我听好了,叶依尘!”月辰不理睬他的怒气,按着伤口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要你现在对我发誓,永远放弃报仇,并且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这不可能!”依尘有点慌了,“我先把你送回星痕身边,让他来照顾你!”
“我和星痕已经决裂了,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都是因为你!”月辰用手抚摸着他的颧骨,“你不发誓,我就只有死了!”
“月辰,你这是在逼我!”依尘很不甘心,只感一种钻心的疼在胸前来回乱串,“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快发誓!”月辰用毫不做作的目光盯着他看,“我是认真的,叶依尘!我听着!”
“叶依尘,我要你一生一世都痛苦。我要你身边爱你的人一个个因你而伤,因你而痛,因你而亡!”谅蓝的话又一次在依尘的脑海里盘旋,这种认命的诅咒,仿佛是上天注定。
“好吧!”依尘好像已经无路可退了,在月辰面前,他只能认输和服从,“我叶依尘发誓,这辈子不再复仇,永远和月辰在一起!”
“我这辈子只会报仇,不能报仇,我就是一个无用之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依尘明显语不成声了,他整个人趴在月辰的腿上哭泣。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哭泣,哭得伤心欲绝,天愁地惨。月辰轻轻地抚摸着他略微发黄的头发,安慰他:“依尘,不要难过,我以后就是你妻子了!我给你生一箩筐的孩子,累死你一辈子照顾我和孩子!”
“月辰,这辈子我都听你的!”依尘此刻就像一个爱哭鼻子的小男孩,“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打算活到现在!”
“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么!”月辰抚摸着他的背,让他温馨地躺在自己的身前。
“好!”依尘哭累了,便在她怀里睡着了。
此时此刻,谅蓝正站在一座丘陵上,看着依尘和月辰相依在一起,手里还握着那柄箫。
“蓝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冷夜萧正站在谅蓝身后。
“夜萧,我终归还是被你找到!”谅蓝的口气如同北极的寒冰。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们四个?”冷夜萧依然困惑不解,“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歹毒无情的人!”
“这事关天绝界第四机密,但我不能告诉你!我们是注定要牺牲掉一生的五个人!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对不起寻儿!”谅蓝压低了声音跟自己的丈夫说话,“依尘和月辰会待在音隐村,请你代我照料他们!”
“什么?”冷夜萧此刻更加困惑不解了,但谅蓝已经施展轻功离开了。他站在那里默默地回味着妻子说过的话,感觉不可思议,但又很是痛苦。
此时,谅蓝来到了普陀寺识空大师身边。
她跪在大师身边说道:“大师,我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一个人,还连累了大师,实在是罪过!”
“蓝儿,能减少这五分咒符给人间带来的灾难已经是福了,你大可不必自责!”大师见谅蓝目露忧戚,只好这么安慰她了。
“大师,我不知道还能这样子撑多久!”谅蓝很是不安,“依尘和音琪之间的仇恨尚未展开,我希望能够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阿弥陀佛!”大师闭上了眼睛,进入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