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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无情局
作者:依海儿 时间:2018-05-17 07:28 字数:15265 字

音琪自从新婚之夜后,就被杜亿赶出了家门。她一个人带着小依恒回到了郊外的那栋别墅里,蓝田管家依然打理着这对母子的生活起居。杜亿已经和媒体界权威人士商量好,彻底封锁女儿婚礼的消息,然而依然风声四起,谣言纷飞。人们有口不敢言,只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好似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了,任何大不了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慢慢淡化。不过她现在身边多了一个宝宝。她已经辞去了服装公司所有的职务,依恒就是她的一切了。她把自己变成了囚徒,成天成夜地待在别墅里带孩子。管家成了她唯一可以偶尔说上的人,准备的说,更像是狱长。然而,她所有的心事,不论好的不好的都只能对着儿子说,因为她觉得儿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她觉得很安全,很心安理得。依恒现在就是她的一切。

一天,她从下午睡到了深夜,也不知道是星期几了,她被依恒吵醒了。夜很静,她依然困倦欲死。儿子的啼哭声,给她一种想要把他捏死的冲动,她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人可以烦到她了,她就可以独自分享这片刻的安宁。不过这一些只是闪过她脑海中的念头而已,她站起身来,给宝宝喂水喝。她还不是很懂得照顾孩子,尤其是长得很快的孩子。但依恒总会越来越大的,越长大就越不会听话,他越长大,她就不能这样畅快地跟他说话了。孩子一旦长大了,就会为自己心底建立一道密集的防线,任何人无论多么亲近,都不能侵犯这个边境。可惜,母亲苍凉的心境,不论用多么凄厉的言语来诉说,儿子都不会懂的。因为他的心境还不能涨到那个境界。她就这么痴痴地抓着他胡乱踢来踢去的小脚丫,不禁笑了。

突然间,她感到楼下有点动静,好像是风声侵入了室内。也许是窗户没有关好吧,她这么想着。反正睡了那么久,身体躺累了,起来走走也好。她亲吻了一下依恒,就顺着楼梯往下走。她发现那一扇玻璃窗开得可真大,凉飕飕的风吹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晃的声音,一个个小灯泡小珠帘撞击的声音,窗帘被掀起飞舞的声音都落在心弦上,却不是在耳朵里。

她一个人习惯了黑夜,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一点也不害怕,没有点灯就径直朝窗户走去,想把窗户关上,等她触到窗帘的时候,一个人影鬼魅一般出现她眼前。她还是被吓了一跳,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定在那里。

那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长发在风中不断地飘着,长长的刘海半遮掩着她的面孔。月的光芒还是精准无误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眼珠是那种白色的水银中掺杂了黑色的金属一般的颜色。

“于月辰!”音琪还准确地认出了这张女鬼一般的面孔,“你是人是鬼!”

她开始浑身颤抖,仿佛整个人堕入了冰窖一般,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可是她每往后退一步,那个女鬼就往前进一步,而且还看不见她的脚,只是她拖得长长的裙裾往前挪动着,俨然是一副要索命的样子。

不过,音琪还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挺起了胸膛对着这女鬼说:“于月辰,你以为你便成了鬼,我就怕了你!我杀死你!”

她奋不顾身往女鬼冲过去,她已经不顾一切了,她倒是很想知道女鬼究竟是什么做成的。可是她还没有接近女鬼的时候,却被一双大手叩住了腰,这时女鬼的面庞苍白如枯骨一般,显露无遗。她不禁疯狂地挣扎起来,没想到这一瞬间整个屋子的灯都亮了。刺眼的灯光烧灼着她的眼睛,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禁昏倒在那双手里。

她勉力让自己眯着的眼睛睁开,却看到了依尘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依尘,你来了!”音琪喜笑颜开地扑进了他怀里,却又在这一瞬间瞥见了那个女鬼,不禁朝着那女鬼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见星痕也出现在那女鬼身后,用和依尘同样的眼神盯着音琪看。

“星痕,为什么你也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耍我么?”音琪露出的一种毫无所知的无辜表情看着依尘。

依尘松开了她抓得牢牢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杜音琪,月辰是不是你害死的?我看你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吧!”

“你在说什么?”音琪指着那个女鬼问他,“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会和月辰那么像!”

“我叫月忻!”是的,这个女鬼就是月忻。

“什么?你叫于月忻?”音琪初次看到月忻,其间的惊讶不亚于依尘和星痕。

“不,我的全名就叫月忻。我不过是和于月忻和于月辰长得很像而已!”月忻对音琪很坦白,话里完全是一种流水一般的轻柔。

“天啊!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音琪感到一身毛骨悚然,她不禁又把脸面向依尘,“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女人的?”

“杜音琪,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尘用十足冷漠的语气质问她,“月辰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没有!”音琪对于依尘一而再再而三的审问感到愤怒,“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哼!”依尘抓起了她的手腕,对着她的眼睛看,“天独承认了,你还敢说没有!”

“你就是血口喷人,我和天独已经没有再交易了。月辰的死和我一点瓜葛都没有!”音琪的眼里又一次填满了泪花,她又把脸面向星痕,“星痕,我和你处了那么长时间,你那么了解我,我还是那样恶毒的人么?”

“我早已分辨不清你是怎样的人了!”星痕也是同样冷漠的口吻,“从你刚才的情形来看,我足以确定是你杀死了月辰。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谎话了!”

“不……”音琪开始挣扎了,“你们不可以这样作弄我,你们怎么听天独的一面之词就确定我杀害了月辰呢?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我是无辜的!”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么!”依尘缓缓地抽出了刺刀,刀锋已经搭上了她纤细的脖子,“你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了,因为我发誓一定要为月辰报仇!”

“不要啊!”当冰凉的刀锋触到她脖子的皮肤的时候,一种入骨的恐惧爬满了她的全身,她的声音几乎绝望,满眼都被泪水沾满了,再也看不清他的轮廓,他冷峻的表情。她索性合上了眼睛,任泪水从眼帘洒满面颊,流到下巴,流到脖子上,再滴到刀锋上:“叶依尘,哪怕是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我还是希望能最后跟你说一声……我爱你!”

月忻也不禁为之动容,想要上前阻止,不过她的心房颤动得更加剧烈,只是在场三个人没有可以注意到她的心理活动。星痕则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音琪的悲剧,这个曾经陪伴了多年的,如妻子一般的亲人死去,而他却成了一个旁观者。悲剧里,他永远只做旁观者,目睹着悲剧演绎,却从来不参与。

音琪的话好似松动了依尘那颗紧绷的心弦,他也闭上了双眼,那只握着刺刀的手丧失了力气,但他还是逼着自己在她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小口,却不敢再往下去了。

月忻心急如焚,正要冲上去抓住依尘的手臂,却听到从窗外了一阵更凌冽的声音。

“住手!”只见那个打开的窗口站着一个人。

依尘,星痕,月忻都不自觉地朝那个人望去,却是另外一个杜音琪。只见那个杜音琪撕下了面具一般的脸皮,露出了真面目。

“谅蓝,真的是你!”依尘放下了刺刀,把刺刀转向那个人,“为什么你要杀死月辰?”

是的,窗外的这个人真的是谅蓝,她把那张人皮面具随手一丢,用一种没有感情的口气说:“叶依尘,温柔乡即是英雄冢。我不过是用绝情符没收了当年赐给她的盛悦之情,还她自由而已!我若不这么做,你岂不是要为了一个于月辰老死在音隐村,你怎么能这么轻易让你的仇人逍遥法外呢?”

“为什么?为什么?”这回轮到星痕发狠了,他的眼底很少出现愤怒,但一旦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月忻和音琪却只是怔怔地看着谅蓝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思绪如狂风般地旋转。

“谅蓝,我要杀死你!”依尘再也不想跟她废话了,拾起刺刀就朝她冲上去。谅蓝反身便逃,月忻见依尘飞一般地冲了出去,也毫不犹豫追了出去。

星痕此刻也很想追上去,可是看到音琪摇摇欲坠的,还是回过头来赶到她身旁。只见音琪脖子上的那道口子在不停地往下淌血,她的额头上脸上全是冷汗和泪水。她绝望地倒了下去,星痕慌张地把她接住,不停地跟她说对不起。

“你们折磨得我好痛!你们是不是知道谅蓝不论怎么折磨我们,都不会让我们四个人任何一个死去,所以才布下这个局!”音琪自顾自说,好像不是在跟星痕对话。

“是我不好!”星痕抱紧了她,把她整个人往怀里塞,“我让你受苦了!”

“你没有把我当妻子看,却只把我当成工具!”音琪抽噎着,开始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疯狂地发泄着身体里所有的委屈,“你们侮辱我,冤枉我,不信我,伤害我,践踏我的自尊!”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相信你。”星痕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按住,不让她再乱动,“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关心你的!”

“星痕,其实这些天来,我一直等着你来关心我,一直等到我关上了心!”音琪的口气几乎愤怒了,“现在,请你走吧!”

“可是你受伤了,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这样过下去!”星痕仍然没有松手。

“我不爱你,我不喜欢你碰我,现在更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吧!”音琪话不容情,口里的每个字都如刀一般在割着他的皮肉。

星痕无奈地松开了她,默默地看着她艰难地上楼,一步步地走进房间,把门锁死。他很想收拾他们制造的这个烂摊子,挽回他们之间的情谊,但一切似乎都徒劳了。他对着窗外叹了一口气,呆呆地站在偌大的别墅里,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此刻,熹微的日光挨着山头,光色透过致密的云层,折射在这座还沉睡在寂静中的南松市。一栋栋高楼大厦阴沉沉地罗列在马路两旁,这些建筑可以蒙上尘埃,但至少不会褪色。人可以不停地变,它们却不会变。依尘如同疯子一般追逐着谅蓝,穿过一个个街道,路过一座座楼房。谅蓝却气定神闲地站在一座楼房的栏杆上俯视着他。

依尘不禁俯下身子,按着膝盖喘息。

“叶依尘,你真是好本领,看来能跟上我步伐的也只有你一人了!”谅蓝掏出了那只伴随一生的古箫,“但是,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还能不能够抵抗我的魔音!”

依尘一听到这里,全身的细胞都警觉起来。当他想再往前冲上去,没想到那令他心胆俱裂的箫声又响起,他的意识瞬间遁入幻觉之中。现实世界在他的意识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月辰的影子,月辰正在蓝蓝的海边微笑着朝他招手。他顿时木了,仇怒全消。他想朝着月辰的方向走去,却感到身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瞪着他脊背发毛直立。他回过头去,见是一双蓝眼。是的,这是谅蓝独有的眼睛,可以激起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愤慨。此刻,他正徘徊在月辰和谅蓝之间,快乐与仇恨之间。他的意识明明在告诉他这是幻境,于是他捏紧了拳头,朝着那双深似大海的蓝眼里跳了进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的意识又回到了现实中,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一步也没有跨出去。谅蓝仍然在栏杆上吹箫,但他全身的肌肉无比僵硬,完全不听使唤。这时,谅蓝停止了吹奏,得意地看着他说:“叶依尘,你有长进啊!想不到你承受了魔音,精神却没有崩溃!”

“我……我……”依尘感到自己嘴唇的肌肉抽搐得厉害,魔音的余震还在脑海里汹涌,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这时,月忻闻声赶了过来,谅蓝看了月忻一眼,便迅速跳开了。依尘还想继续追,没想到两条腿僵硬得像石头一般,整个人摔倒在地。

“依尘,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吧!”月忻把依尘扶了起来,他们两人靠在路边的一个凳子上休息。太阳渐渐升起,月亮却默默地遁入云海里。

依尘好似被放入冰箱里冷冻了一般,全身的肌肉好似根本不听使唤一般的僵硬。他知道是魔音给他造成的后遗症,一时间还缓和不来。

“依尘,你感觉好一点了么?”月忻触摸着他僵硬得如同石块一般的手臂,心里一阵慌张。

“月忻,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分道扬镳了!”依尘发觉自己终于可以正常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我不要离开你!”月忻拉着他的臂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什么我也不离开你!”

“你该回去了,道长需要你照顾的!”依尘试图找借口让她离开,“你跟着我太危险了,我不能再让你受伤害了!”

“我不怕受伤,打从和你下山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要和你亡命天涯了!”月忻很执拗。

“走开!”依尘甩开了她,硬是站起身来,“凡是跟我有关系的人,非死即伤,下场悲凉!我已经严重伤害了音琪,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依尘,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觉得你突然变了。”月忻也站了起来,感动他现在人如冰雕一般。

“是的!我感到现在的我,除了报仇,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依尘毫不犹豫地迈开了步伐,三步两步就跑得远远的。

“叶依尘!”这时从他背后传来了一个男人阴沉的声音。依尘感到不妙,赶紧回头一看,却发现是杜鹰。他正掐着月忻的喉咙。

“杜鹰,你放开她!”依尘朝杜鹰的方向伸长了胳膊阻止,“她不是于月辰!”

“哦!叶依尘,你骗谁呢?”杜鹰的话里一点不饶人,“她可是我们天网要杀的目标人啊!”

“你放了她,我跟你走,绝不反抗!”依尘开始跟杜鹰讲条件了。

“很好,我们终于想到一块了,就等你这句话!”随即杜鹰身后出现了很多人,团团把依尘围住。这时,杜鹰才松开了月忻,把依尘带走。

月忻想要追上去,却发现他们上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面包车。就这样,依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她。此刻她心急如焚,自责自己没用,害了他。面对这座陌生的城市,她浑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还依稀记得怎么走回音琪的别墅里,因为她那栋别墅就在郊外,鹤立鸡群,十分显眼。这座别墅和住在里面的主人一样孤单。

月忻徒步走了回来,站在这栋阴森森的别墅门口。她强迫自己鼓足了勇气去敲打那扇铁门。门缓缓地开了,只见音琪披头散发地站在她面前。

“月忻,你来干嘛?”音琪还记得曾经让她嫉妒得咬牙切齿的名字。

“我……我有事要求你帮忙!”月忻被音琪冷漠如冰的语气吓到了,于是换了一种忏悔的语气,“对不起,也许我早该跟你说对不起了!希望你原谅我!”

“月忻,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音琪嘴角往上一翘,露出一种狡黠的微笑,接着便故作亲切地拉起了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

月忻感到无比惶恐,直直地两腿并立在那里,两只小手握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敢放松。音琪则用锐利的眼睛围着她上下打量,她的目光似乎要把月忻彻底穿透。音琪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很紧张。

月忻再也按捺不住了,想要开口说话。音琪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而是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淡蓝色的连衣裙给她换上,再缓缓地让她穿上白色丝袜和那双红彤彤的高跟鞋。月忻不知道音琪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好像现在她根本无法为自己作主。

“月忻,你真的和我以前的一个妹妹好像啊!”音琪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有点痴痴地看着镜子中的她。

“你是指于月忻么?”月忻好似可以准确无误地猜出音琪的心事。

“是啊!你不像月辰,倒更似于月忻!”音琪从梳妆台上拾起一把陶制的梳子给理了理这一头黑里透红的长发。

“音琪,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月忻已经不顾一切了,“叶依尘被杜鹰抓走了,求你想办法救他!”

“哦!”音琪叹了一口气,没有马上回她的话,只是迟疑地问,“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可以救得了他呢?你对我了解多少!”

“我……我……”月忻开始变得结结巴巴了,“我对你不是太了解!”

“当然,应该的。你能了解到我和杜鹰非同一般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音琪走到她正前面,凝视着她的眼睛,“可我却很了解你!我刚刚用很昂贵的代价向天独要了关于你的情报!”

月忻被音琪的话吓得手震颤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她的眼里全是恐惧,很深的恐怖感。她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月忻,你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谎言!”音琪用手背撩开了挡在她眼前的刘海,“你一直在撒谎,一定很揪心很痛苦吧!可你的眼神,表情,声音,手脚一直在出卖你,现在你愿意说一句真话给我听么?”

“我恳求你救救依尘吧!”月忻俨然很难受。

“要我救叶依尘,你就要付出代价!”音琪很清楚自己已经彻底攻破了她的防线,可依然一点胜利感都没有。

“只要你肯救他,就是杀了我,我也愿意!”月忻闭上了眼睛,整个脸形成了临死前的表情。

“很好!不过你不能死在我手里!”音琪从柜子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捧起了她的手,把匕首塞入她汗渍渍的手心里,然后把唇贴在她的耳畔,“你去杀了星痕,我就把依尘救出来,还可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这……这怎么可以!”月忻没有想到音琪会开出这种条件,“我做不到!况且你和星痕有何恩怨,为什么要他死呢?”

“这与你无关!叶依尘和楚星痕只能活一个,你自己好好掂量吧!”音琪的口气根本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月忻手心捏紧了这柄寒光四射的匕首,不争气的泪水如雪花一般滴在木地板上,那水声清脆入耳。音琪见她犹豫不决,便催促她:“月忻,你又不是没杀过人!我好歹花了功夫把你打扮得和星痕曾经深爱的于月忻那么像,你一定很容易就会得手的。快去吧!”

月忻听到这里,感到胸口痛得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膨胀欲裂。她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踏着这双高跟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这栋别墅。音琪走到门口,看着她木然地离开,冷笑了一声:“月忻,我真想看看你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但音琪一想到依尘此刻身处险境,便又不由得绷紧了心。她又回到了梳妆台上,给自己化了精致的妆,精心编织好头发,又换了一身性感诱人的紫色露背连衣裙。当她触到脖子上这一道细细长长的伤口的时候,内心还是不由得一震。她轻轻地把这道伤口捋了一遍,然后选择了一条淡绿色的丝巾遮掩住。那淡红的血丝就像雕刻在丝巾上浅浅的浮纹。

她就是忘不了男人给她带来的伤害,尤其是她深爱的男人。越是受伤,她就越痴迷。她似乎更喜欢被伤害的感觉,越是更深层次的伤害,她就会在心底记得越深。她知道这辈子既然无法再开心,那就只剩下遍体鳞伤了。受伤才是她最舒适的生活方式,至少不必再为情绪所扰。为了叶依尘,她情愿伤得更彻底,更惨绝。

这时候的她,仍然冷艳如霜。她的气质远远超过了庸脂俗粉……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却又羞于承认。她开始感慨自己生得那么美,却又美得如此凄凉。

她不愿再作无谓的感叹了,很快的,她就来到了杜鹰的秘密住所。这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光线暗淡,空气很潮湿,这是一个没有人会在意的地方。往往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越是吸引人。

她在这里等了杜鹰很久,他才缓缓来到。杜鹰一身黑色皮衣,脸上还易了容,让人永远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也许连他也忘记了。即便音琪如此诱人地站在他跟前,他也有十足的定力不为其所动。

“音琪小姐,你来这里所为何事?”杜鹰知道她绝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不会特意把自己打扮得如此美丽。

“你是不是抓了叶依尘?他现在在哪里?”音琪的口气里满是忧心,一张化了妆的脸全是一副担心的样子,和那亮丽的粉妆一点都不相称,似乎完全忘却了几个小时叶依尘的以死威逼。

“有人要买他的命。他现在已经只剩半条命了,你要再晚来一步,他就没命了!”杜鹰明显有些遗憾,“可惜了他出色的能力,却不能为我所用。真是遗憾!”

“你放了他!”音琪一听到依尘深陷危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了,“我要他活着!”

“音琪小姐,听说你已经……”杜鹰本想继续把话说下去,但一考虑到音琪现在的处境,便不好再开口,“你打算用什么来换他的命?”

音琪似乎早已一切都准备好了似的,把衣领的纽扣一个个往下打开,整条裙子很快就落到脚底,赤裸裸的胴体呈现在杜鹰面前,用一种认命又略带一点无奈的口气说:“我已经没有钱可以给你,只剩下这个可以换他的命了!”

杜鹰一个箭步地走到她跟前,把外套脱下来,圈在她身上:“你不可以这样做!”

“怎么了!”音琪试图把脸贴近他,可杜鹰却尴尬地往后一躲,“你不敢要我吗?”

“你就为了那个叶依尘,这样糟蹋你自己!”杜鹰满是不解,整张脸涨得通红。

“我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他死了,我也去死!我们的命就一起握在你手里了!”她语音里有种不可抗拒的尊严,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定。

“好!”杜鹰扭过头去,用拳头狠狠地敲在那张即将倒塌的桌子上,一种羞愤写在他脸上,“你也不必那么麻烦了,我答应你放了他就是了!”

音琪优雅地穿好衣服,跟着杜鹰来到了囚禁依尘的地下室。这个地下室密不透风,黑压压一片,没有灯。依尘两手被镣铐锁着,整个人就像被绑在十字架上受刑的耶稣基督一般,垂着头,意识全无。音琪走到他面前,指间还能触到他身上的一道道伤痕,如同干裂的土地。她唤醒了他,杜鹰的手下解开了他。她就这么和他肩并肩地走出了这座地牢。他不停地咳血,她扶着他艰难地行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杜鹰目送着他们两人这么静静地离开,不断地慨叹……

白昼很快陷入了黑压压的深夜,月忻手心里还攥着那把短短的匕首,游魂似的来到了丰义小区,侧耳听到了一栋楼顶上的声音。那个声音并不是坐落在耳朵里,而是打在心弦上。那是一段带有一定深度忧伤的旋律。她就被这旋律牵引着上楼了。楼顶上,她又邂逅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她悄悄地把匕首藏在袖口里,夹得紧紧的,可是皮肤还是被那冰凉的刀锋触及,那是一种血淋淋的痛觉。

对,那个弹钢琴的人是星痕。他感觉得到她在靠近,他完全不打算为她设防,但还是冷静转过身,和她四目交接。在那一刹那,月忻尴尬地把头别过去,不想让他看到她阴暗的心理。在星痕眼里,他又看到曾经的那个于月忻,那个就要离开他的于月忻。一样的装扮,一样的表情,现在的月忻的穿着打扮时尚,和在荒山里的她截然不同。虽然他的脑海里有着无数的疑惑,但面对着现在的月忻,那些疑虑瞬间就消散了。

“月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依尘呢?”星痕起身来到她跟前,话里的温柔仿佛是最强悍的武器在击溃她的防线,“你们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吗?”

“我们都很好!”月忻感到有一种酸涩的液体填满了自己的泪囊,她无力地哀求着这些泪水不可以在他眼前出现,为了免除尴尬,她又试图转移话题,“音琪呢?她怎么样了!”

“她……她很好啊!”这次轮到星痕撒谎了,他心里现在更牵挂音琪了。

突然间,月忻不由分说地扑入了他怀里,让那就要挤破泪囊的泪水喷涌而出:“依尘不要我了,他要我来这里找你,在这座城里,我不知道该去找谁……所以我只能来到这里找你了!”

“我知道……我明白了!”星痕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安抚她,“我可以照顾你!”

此刻,她微微地抬起了手,露出了刀尖,她知道现在正是杀死他最佳的时机。可是泪眼模糊,情绪激动的她已经无法让自己恢复理智了。她内心挣扎得很厉害,在他的肩头靠了很久。她恨自己的手,总在不由自主地暴露自己真实意图。她的思想正在激烈地打仗,整个身体如同跌入了烈焰之中。

星痕只是感到她的身体一派火热,不禁用手背搭在她的额头:“月忻,你的额头怎么有点发烫?是不是刚来城市,不适应不舒服?”

他的关切就像一场密集的暴风雨,浇灭了她思想里所有的战火。她压着下巴,让刘海尽量遮住眼睛,把那藏有匕首的手紧紧地贴在脊背上,然后点了点头,生怕那颤颤巍巍的话语彻底暴露了自己。

“你暂时先住我这里,再做打算吧!”他小心翼翼地揽着她的腰,把她送进了月辰和音琪一起住过的客房里。这个狭窄的客房里窗户紧闭,还留着音琪和月辰的味道。他为她打开了这扇封闭已久的窗户,送进温和的空气。

她坐在床沿上,想说点什么。可是星痕就是不肯给她开口的机会,只见他为她倒了杯温度适中的开水,递给了她几颗清热颗粒。她毫不犹豫地吞下了药丸,不再言语了。她感觉浑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在出卖她。她需要让自己先安定下来,才能从长计议。

“夜深了,你先休息吧!”星痕让她躺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在他眼里,只有她的焦虑和倦怠,和当年的于月忻如出一辙。接着,他就合上门出去了。月忻很感谢这扇门彻底掩饰了她的惶恐和不安,同时她又开始自责,自责自己没用,自责刚才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她必须狠下心,尽快了断……

夜如此深沉,仿佛不会再醒来。郊外这栋别墅里,只剩下音琪屋子里的灯亮着。她正仔细地为昏迷中的依尘处理伤口。床头的柜台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和一团团纱布。看着那么多道伤口,她就一直想哭。不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他,她就会彻底丧失理智。

“月忻……月忻……”她突然听到他在喊着这个名字。那语调如此沉痛,她分辨他是在喊于月忻还是那个月忻,但一种翻腾着胃液的火还是不停地往喉头上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尘挣扎地清醒过来,发现音琪满眼泪花地看着自己。他不顾自己的伤,一下就滚落在地上。

“你要去哪里?你伤得很重!”音琪拉着他,试图阻止他动。

“我要去找月忻。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依尘好像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音琪的感受,他不曾在意过。

“叶依尘,你醒醒吧!”音琪整个人环住他的身体,引得他身体的疼痛不停地加剧,“于月忻和于月辰都死了,她们都死了!那个月忻,她什么都不是!”

音琪的话,言简意赅,清澈明了,字字句句都如同刀刃,精准无误地贯穿了他的心房。

“不……不是这样的!”月忻和月辰已经是他心头上两道最深的伤,一触就痛。他无力再挣扎,手脚仿佛都折断了一般。

“依尘,现在只剩下你,我还有星痕三个人了!你还不明白么?”音琪不肯松手,她宁愿他疼痛,因为她也伤着痛着。庆幸的是,经过了如此多的误会和劫难,他们两人还可以这样子在一起。

过了良久,依尘使出浑身的力气挣脱了音琪的手,站起身来:“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她,我要去找她!”

“你……”音琪有苦难言,无力地蹲在那里。

依尘打开房门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压压的电棒砸在他的头上。视线突然间被染红了,他倒退了好几步倒在地上。接着,从门口冲进来好几个脸色很冷酷的人。音琪认得那是她的保镖,他们手里挥舞着电棒,电棒举得高高的,瞬间就要从半空中落下。

音琪连忙扑上去,用后背挡住那些电棒。那重重的锤子落在她的腰上背上,在那么一瞬间,她感到所有的内脏都要从前胸破裂而出。

“住手!”一声紧张而锐利的声音传了过来,所有的保镖马上停手了,整齐地站在音琪和依尘两旁。音琪忍不住疼痛,吐出了一口血,但依稀认得这命令的声音是她的父亲杜亿。

杜亿颤巍巍地走了进来,用命令的口吻对着这群保镖说:“把小姐带走!”

“不要过来!”这一瞬间,所有的保镖又都怔住不动了。音琪忍着痛,蹲坐起来,只见她手持一柄刺刀,把刀尖抵在喉咙上,用凌冽的目光盯着她父亲的眼睛,“爸爸,我求你放了他!”

“音琪,你……”杜亿满脸诧异,还带有很深重的羞愤,颤抖地指着躺在地上的依尘,“你真的和他……”

杜亿从羞愤转为无奈和失落,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爸爸,没有他,我活不下!”音琪坚决地公然反抗了他的父亲,“原谅女儿的不孝!”

“音琪,你要是跟了他,你就真的别再回来了!”杜亿的口气松软得无法再强硬起来。他现在才看明白音琪爱上叶依尘的勇气是无人可以抗拒得了的。

“我知道,谢谢爸爸成全!”她的声音里依然保存着轻微的高傲,再把依尘扶起来,用坚定的语调告诉他,“依尘,我们走!”

音琪一手擦着依尘满面的血,一手搀扶着他一步步地经过她父亲身侧,一步步地走出这个房间,走出这栋别墅,这是一条血淋淋的路,他们两人的血掉满了一地。别墅外是苍茫的一片市郊。

他们不知道该在哪里落脚,只好一步步地往长江岸上走。熹微的月光是他们最好的指路灯。这时候,黑压压的天空里,电闪雷鸣,到处都是瓢泼的大雨。这是夏末的大雨,宣告着秋季的来临。

雨水模糊中,他们来到了长江岸边那栋破败的被废弃的柴房里。那是依尘曾经待过多年的地方。长江水的波光混合着月的闪光透过雨点散落在柴房里,那光芒如同掉了线的珠帘一般,透过破碎的窗纸,好像是碎裂的星星。

他们的身上脸上都湿透了,血水和雨水混成一片。屋外的电闪雷鸣,和依尘的脑浆里风起云涌般翻腾的波浪呼应着。他现在就像是发狂的猛兽,把音琪推倒在地,然后用指甲拼命地撕扯着原本破烂不堪的窗纸,用带血的拳头砸着每一块久置的木柴。

“依尘……依尘,你怎么了!”音琪感到的腰和背被截断了,那是离断的,撕扯一般的剧痛,她喊着他的名字,可他什么都听不到。她只好苦撑着身体站起来抱住发疯了的他。依尘头痛得快要炸裂一般,不停地挣扎,用坚硬的肘臂撞击着音琪的肋骨。音琪只感整个身体如同火山爆发,整个大地都在震颤,整间屋子就快要坍塌了……

一种叫作痛的物质,堆积成龙卷风,折断了她的骨头,抽光了她的血液,搅乱了她的皮肤,整个世界被折皱成一团风雨飘摇过后的废墟……

这个风雨飘摇的夜雨震颤着每一块玻璃,每一扇窗。星痕睡意全无,他正在仔细阅读着音琪晚上给他寄来的邮件。这是一封迟来的邮件,他仔仔细细地阅读着每一行字。他没有点灯,只是秘密地阅读。他感觉越看越愤怒,越看心情越低落——这是一份天独递给音琪的文件,上面全是眼前这个月忻的秘密。突然之间,他感到房门悄悄地打开了,于是他躺下去,把邮件扭烂,藏进被窝里。

他紧张地呼吸,感到有一个人迈着极其轻微的步伐,这样的感觉用耳朵是听不出来的,只能用心。他明显感觉得到那个人的心也是忐忑不安的,尽管风雨声不停地掩盖着这样的不安。接着,他感到有一只柔和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他明明知道这是月忻的手,但还是无法压抑自己,连忙握紧了这只手起身,点亮床头灯,冷不防地发现月忻满脸的泪痕。

“月忻,怎么还不睡啊?你哭了!”星痕有点紧张地看着坐在床沿的月忻,但他不敢伸手过去给她拭眼泪,松开了她的手

“星痕,你的眼睛不也很红么?”月忻收回了手,遏止了哭腔,勉力让自己感觉舒服一点,“我知道你也一定没有睡!”

“你想要怎么样?”星痕明显换了一种口吻,失却了那种关切。只因那封邮件,他再也无法迫使自己维持那种温柔了。

月忻明显感到他的口气变了,但还不明白原因,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样一个处境,只是茫然地回答:“我被雷雨天气吵醒了,现在只想陪陪你!”

也不知是怎么的,她越说话,心理越是难以自控的紧张。她看得出来,星痕那双红通通的眼里没有了温柔,只剩下猜疑和忿恨。

突然间,星痕抓紧了她的胳膊,把她放到自己的正前方,用一种命令的口吻问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忻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愣住了。她原本计划是要杀了他的,可是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她用两手撑开了他的手,冲出了房间。星痕索性跟了上来,想把她拉住了,只是她跑得更快,连忙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上了锁。她背靠着这扇门,感觉门现在也只有门才能给她安全感。

“月忻,你回答我的问题!”星痕重重地敲着她的门,但又感觉自己问得实在有点多余了,因为他不过是在重新确认一次早已暴露无遗的答案而已。

“星痕,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也不要再来靠近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月忻痛心地透着这扇门喊了出去。

“那你好好休息!”星痕最终还是学会放弃了,不论是多么天大的打击,他都可以忍。隐忍,是他生存的方式。他走到窗台上,看着这漫天密布的雨帘,思念着那个死去的于月忻……

风雨过后,天幕终于再现光明。音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如她不知昨夜如何闭上眼睛一般。她感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抬眼看到是依尘。他正满眼紧张地看着自己,这样带着紧张的眼神正是她一直期待的。她兴奋地想动动身体,可是后背的疼痛沿着脊背上升到头脑,她整个脸庞不由得扭曲了。

“不要动,你伤得很重!”依尘的话语第一次充满了关心。

“可是你昨天……你伤得比我还重!”音琪心里涌过一丝感动,足以盖过所有的疼痛,“你昨晚的样子真的好可怕啊!”

“音琪,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伤害了你!”依尘把她的头紧紧地往自己的怀里放,话语里全是深深的自责和忏悔,“我对不起你……我……”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的!”音琪抬起塞在他怀里的手盖住了他的唇,他的意思她都读得明白了,她现在不需要他这么认真地对自己道歉,只想多待在他怀里一会儿。

“我得马上给你买些伤药!”

“你有钱么?”

“没有!”

“把我身上这些价格不菲的项链首饰都当了吧,够咱们两花一阵子了!”

于是,他开始为她解开这些缠绕手腕脖子的首饰。当他触到她脖子上那道带着血迹的伤口的时候,心里涌起全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他很仔细地触摸着那道伤痕,不由得问她:“很疼么?”

“我都快疼死了!”音琪第一次感到那么开心,仿佛心底的枷锁统统被打开了,但被他这样温柔款款地触摸着,还是有点羞红了脸,“我们还不快走!”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城里黑市里当掉这些首饰换了不少钱,他们一起疗伤,一起生活,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这几天,音琪换了一个人似的,她感到自己坚持不懈的爱终于有了回报。依尘就像仆人一般照顾她,可她对他一点儿要求都没有,任凭他安排一切。直到一个黄昏,他们两人相依在长江岸上看夕阳。

“依尘,你让我变得一无所有,没有了女孩家的名节,没有了那种富家女的高尚生活,也没有了……”一说到这里,音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了最爱我的爸爸!”

“音琪,事到如今,我明白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依尘听着她的述说,也知道她都是因为他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内心的歉疚又开始煎熬着这颗一直在佯装坚强却十分脆弱的心。

“那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抛弃一切来爱你了!”音琪舒心地把整个身体贴在他的胸前,好像是躺在蜜罐里,甜滋滋的,一种爱的暖风抚慰着自己那颗沧桑的心。她轻轻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略带娇羞地问他:“依尘,现在的我好看么?”

“你一直都很好看!”依尘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

“依尘,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养我一辈子哦!我是个大小姐,很难侍候的!”她依稀记得自己也和星痕说过同样的话,她心里清楚自己对爱人的要求很高。她知道是一个充满恨的女人,要求很多的爱。她用手指撬开他的嘴唇:“依尘,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承诺么?”

“我……我……”依尘感到自己有苦难言,而且十分紧张。

“依尘,你怎么了?”音琪缩紧了下巴,用一种期待的眼神凝视着他的眼睛看,期待他对自己的甜言蜜语,“你不知道女生都是要你们男生来哄的么?”

“我……”依尘索性把她稍微推开了一段距离,但两只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依尘,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现在说话婆婆妈妈的?女生就喜欢男生大胆主动一点对自己!”音琪撅着嘴巴,把手掌搭在他的手背,她心里清楚依尘正在焦急地措辞,想用一种更合理的言语来对她表白。她等待着,想象着他会说出怎样的话。

“我想我们是不可能的!”依尘别过头看着那一汪江水,胸口隐隐作痛。

“为什么呀?”音琪以为他会说出多动听的话,有点不高兴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了,你不会还要说你还爱着月忻月辰吧!”

“不是这个!”依尘回过头来看她,咬紧了嘴唇,明显不知该从何开口。

“那是什么啊?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呢?”音琪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他。

“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要急于置我于死地吗?”依尘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杜鹰就是你爸爸派来杀我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毁了我的婚礼还有名节,要是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音琪想到这一层,心里还是有点发紧,“你是怕我父亲会天涯海角地追着我们,阻止我们在一起么?我们生死与共,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这个原因!”依尘不由得捏紧了她的胳膊,手一直在颤抖。

“那是什么呀!你别吞吞吐吐的,烦死人了!”音琪感到手臂被他抓得有点疼,不由得把腰弯了下去,“有什么话就快说啊!”

“我说了!”依尘皱紧了眉头,注视着她的眉眼,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爸爸就是雇佣忍宗灭我叶家满门的真凶!”

“什么!”音琪霍地站起身来,浑身的汗毛直立,所有的幸福感烟消云散。

依尘也站起身来,和她焦灼的眼睛对视着:“对!你没听错。当年是你爸爸雇佣忍宗的天孤来灭我一家满门的,所以他也不能让我活着!”

“你胡说!”音琪还不能相信他说的话,“我记得一年前在音隐村的时候,是谅蓝亲口承认她才是幕后真凶,现在又怎么变成我爸爸了!叶依尘,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想要我,才故意跟我编的这种谎言!”

音琪捏紧了拳头,浑身都在震颤,眼睛一直在依尘的浑身上下打转。

“谅蓝不过是想把所有的罪名独揽一身,让我们两人不要再自相残杀!”依尘争论的时候,语气坚定无比,“当年天孤要我遁入天网,跟随杜鹰,就是为了查出你爸爸!这些年来,我已经查到了很多证据。况且谅蓝无权无势,是不可能和忍宗合作的。你爸爸要灭我叶家满门,其实是为了保护杜鹰,因为他是你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依尘感到自己的整个脑门都在轰鸣。音琪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摔在他脸上,她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即便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要接受这样残酷的攻击,她歇斯底里地朝他怒吼:“叶依尘,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不信!”

“我们两人注定一生仇恨,我们注定是敌人,不是恋人。这是谅蓝给我们的命运!”依尘直直地站在她面前,音调变得很凝重,“音琪,请你放弃我吧!我是不可能和仇人的女儿在一起的!我必须对你诚实!”

音琪绝望地摇着头,浑身的血液不停地燃烧,那是一种极度深沉的恨,快要蒸干的恨。她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走进无忧无虑的天堂里,没想到下一秒却是地狱。她感到大地裂开了一条深深缝隙,她就陷在那个缝里,不停地往下坠落,蓝天离她越来越远。这种坠落的感受只让她想到自己将要跌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她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剧烈地咳血,只感浑身血淋淋的,眼睛血糊糊的,倾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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