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二姨太太让我过河去对面的铺子查账，其实路上安排了人准备杀我，本来不关阿寿什么事的，但是那天他突然回了家，听到了她的计划，便跑来告诉我，劝我不要出门，我跟他说，没关系，我有自保的本事，可是阿寿不信，他趁我不注意，将我敲晕了过去，代替我上了船，他是想用自己的命要挟二姨太太，劝她收手，可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阿寿已经被捅死了，肚子都被捅穿了，肠子都流了出来，一半在船上，另一半挂在水里。”

周昌伋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宝墨看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又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周昌寿的尸体躺在里面，因为死的时间长了，脸已经开始变形，但是还是能看出他跟周昌伋的相像。

“按道理来说，你比周昌寿大十八岁，今年该三十八了，为什么看上去……”

“看上去这么年轻是吧？”

“嗯。”

周昌伋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乍一眼看过去跟周昌寿的年岁差不多，大家都觉得是因为他没有真正的结过婚，所以看上去显年轻，但是宝墨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他绝度不是看上去显年轻这么简单，而是他的时间被停止了，就仿佛他永远停留在了某一刻，时间无法往前行走。

“我在十年前死过一回，二姨太太在我的汤碗里下了毒，我本该被毒死的，却因为一个很偶然的原因，没死得成，又站了起来，二姨太太以为我没把那碗汤喝下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死了，我现在活着，就跟死了差不多，很多时候我也奇怪，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东西都不是？”

周昌伋越说越迷惑，他一脸诚恳地问道：“姑娘，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宝墨摇摇头，“我不知道。”

“大前天，二姨太太要对我下手，这是她第二次想要杀我，我跟阿寿说，我可以自保，我说的是真话，他却以为我骗他，替我上了船，我们周家除了我跟二姨太太，没有人知道阿寿回来过，所以他们在船上发现尸体的时候，都以为是我，只有我跟二姨太太知道，那不是我。”

“原来如此，你们本来看着就相像，别人先入为主，觉得死的就是你，而且尸体被糟践成那个样子，也没有人愿意细看。”

“嗯，所以我以阿寿的身份回来了，我要看着二姨太太害怕，我要让她自己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阿寿是我带大的，我对他的习性了如指掌，我想伪装成他，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周昌伋用充满鄙夷的眼神看了一下晕倒在地的二姨太太，“我根本没想过害她性命，虽然她杀了我两次，但是我对她的性命毫无兴趣，我只希望将来在黄泉路上，我跟阿寿可以相伴，她如果死了，还要跟着我们一起上黄泉，我想想就觉得恶心。”

“你们一起上黄泉？什么意思？你要跟他一起死？”

周昌伋笑了笑，说道：“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陪阿寿过完头七，牵着他一起过孟婆桥，下辈子依旧投胎做兄弟，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能成全我么？”

宝墨想了一下，回道：“只要你不害人，今天发生的事，我就当做不知道，我也不插手。”

“谢谢。”

周昌伋重新躺回棺材里，躺在周昌寿的身边，说道：“阿寿从小就怕黑，我来这里陪陪他，不过也陪不了几天了。”

说完他就把棺材板合上了。

宝墨扛起二姨太太，回了南院。

第二天天未亮，关关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她艰难地抬了一下胳膊，觉得浑身疼，昨儿晚上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睡过去的，但是看到身上的淤青，她怀疑昨天夜里她被鬼压床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还夹杂着小丫鬟的哭叫声、呼救声，关关被吵得睡不着，索性穿衣服起床了，一推开厢房的门，才发现水井那边围了好多人，从周围慌里慌张的字句里，大概听出来了，说是三少爷想不开，天还没亮就跳井了，正好早起的丫鬟来水井边洗衣服，发现得及时，把人给救上来了。

三玄跟封不言听到这边出事，都赶了过来，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封不言随便拉了个婆子问道：“二姨太太呢，这么乱，她也不出来管管？”

婆子赶紧说道：“我这就去请她。”

等了好一会儿工夫，婆子才把二姨太太扶出来了，二姨太太披头散发的，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被扶出来的时候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到水井旁边躺着的周昌朔，这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他身上就不肯起来，一边哭一边愤怒地说道：“就是周昌伋搞的鬼！他想害死我还不算完，又来害我的朔儿，大师，你赶紧去把他给收了吧！”

院子外面走进来个男人，一进门就呵斥道：“收什么收？一大清早的，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还嫌不够么？”

二姨太太赶紧抱住了那个男人的大腿，哭着说道：“老爷，你可回来了，你要给我做主啊，都是周昌伋那个贱人生的小崽子在装神弄鬼啊！”

周老爷不想回来，可是家里的事儿一出又一出的，每天翻着新花样的唱大戏，他不回来实在不行了，刚进门就听二姨太太在胡扯八道，一脚把她踹开，说道：“不管我待不待见他，周昌伋都是我儿子，还轮不到你来骂他！”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道：“二姨太太，大少爷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那个是二少爷，您别再魔症了，一会儿又惹老爷不高兴了。”

二姨太太双目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恶狠狠地说道：“不是，他不是！昨天他差点就掐死我了，你们看我脖子上的手印子，就是他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