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菲可眼前一黑,只感觉有东西狠狠地地拍在自己身上,拍地她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她整个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发出吃痛声,嘴角有血慢慢渗出。
她勉强坐起来,拧着眉擦掉血迹:“素衣,你想做什么?”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挨了这么一巴掌!
素衣收回甩出去的尾巴,身下弹起,如离弦的箭冲到她的跟前,在顾菲可尚未站起身时,紧紧地扣住她的脖子。
“唔!”顾菲可一时难以呼吸,她两只手抓住素衣的手腕,想要将她的手挣开,“你疯了!”
“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素衣面目狰狞,声音嘶哑,手上越发用力,“为什么你要帮他!”
顾菲可脸涨得通红,嘴巴一张一合,却根本发不出声音,窒息的痛苦使眼中开始淌泪,这样下去,她会直接被掐死!
简直混蛋!
云纹白玉镯银光乍现,几根银丝翻转射出,缠在素衣的手臂上,用力收紧。
素衣的手臂被勒出了血痕,颗颗血珠滑落,弥散在深海之中。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松开手。
银丝越收越紧,勒得手臂一点一点变形,最后只听“噗嗤”几声,她的手臂被彻彻底底截成了好几段!
顾菲可在这一空隙得以逃脱,一张银网从天而降将她罩在其中,拖着她向后迅速退去。
几段手臂在水中慢悠悠地落到地面,喷涌而出的血液在周围形成了一片血雾,血腥味浓重。几条深水鱼游来,却又受到惊吓般四散开来。
顾菲可撑着膝盖,弯腰咳嗽几声,狠狠地喘着气,一只手哆嗦着向旁边伸去,四指握起,大拇指朝上:“白芷你,出现得真及时……”
许久不见的白芷先是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身的衣摆,弹了弹指甲,将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琉璃步摇叮咚清脆。她向前一步,挡在顾菲可面前,声音清冽暗藏杀机:“你不是她的对手,闪到一边去。”
虽然白芷没有点名道姓地骂她一顿,但顾菲可也知道,白芷这是动了真怒,二怒素衣险些要了她的命,一怒她太过轻敌中了圈套,将自己至于这种地步。
如果白芷不出现,这次她的命就真的交代在这儿了。
乖乖地站到一旁,顾菲可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白芷,她是杜肜的任务目标,千万别打死了,给她点教训就好。”
无缘无故地被她迁怒,被打成这样,顾菲可脾气就算再好,也忍不下去了。
挨的这几下,怎么着也要还回去!
白芷听她这番话,嘴唇微微一抿。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她是一株两千年前才成了精的白芷草,而对方,可是那传说中深海的鲛人。她们的道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这鲛人的状态很不对,虚弱不堪,精神也有些失常,她若使出全力,制服这只鲛人应该不会很难。
她认真审视着眼前的鲛人,而素衣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眶让人心里慎得慌,却又有那么一点心疼。
“……为什么?”她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重复得有些心酸,“为什么,你要护着她,护着人类?”
这话是对白芷说的,白芷皱了皱眉,不置言语。
“他们都是一群自私贪婪的家伙,他们只懂得利用我们,不断地向我们索取,直到把我们榨干,再抛弃!”素衣越说越激动,“你为什么护着他们,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们,在他们眼里算什么?我告诉你,什么也不是!”
她声声控诉着人类的恶行:“早晚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被他们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变得这般狼狈,这般不堪!”
“闭嘴!”白芷冷声呵斥,长袖一扬,千万根银针随着她的召唤出现,悬于上空,银光闪闪,密密麻麻地压在素衣的头上,尖利的针齐齐对准她,在幽蓝的光芒下,更显透骨寒冷。
顾菲可倒吸一口冷气。千银雨,白芷这是要直接放大招了。
她与白芷相识六年,只见过两三次这个招式,从来没有妖怪能从千银雨中逃生!
白芷银眸中杀气凛然,强大的妖气自周身旋起,吹得她衣衫翻飞,身姿玲珑。素手猛然下压,漫天的银针如雨般落下,甚至比雨水更加迅猛,来势汹汹,深海的阻力没有影响到它们半点,千千万万的银针闪着渗人的寒光,彻底掩盖住了素衣的身影。
在银针这般密集而猛烈的攻势下,素衣根本逃不掉!
顾菲可在一旁紧紧盯着素衣,虽然已经看不清她的身影,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白芷无声地站在千银雨的外围,看着银针不断穿透素衣的身体,带出几滴血液,甚至能听到肉体撕裂的声音。这样的伤痛,比用大刀砍在身上更甚。
可即便是这么痛,她们也听不到素衣任何的叫喊声,她弓着身子默默承受着一针又一针凌迟的痛楚,不反抗,也不逃脱。那样的落寞,像是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顾菲可心中微动,她走到白芷身边,轻轻说道:“白芷,停下来吧。”
白芷没有回答。
顾菲可有些发愁,知道她还在生气,扯了扯她的衣角:“我的意思是,她不能死的,杜肜还需要交任务呢。”
“下一次,还敢胡来吗?”白芷冷冷质问道。
顾菲可打了一个冷战,把脖子缩起来,讨好地笑着:“不、不敢了……”
这情景好眼熟啊……
外面守着窗户的玄儿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喵……”它对里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把自己蜷成球,眼巴巴地等着主人回来。
白芷再次扬起手,银针迅速停止了攻击,齐刷刷地升到了上空。
“咳咳……”素衣在她停止攻势的一刹那失去助力,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她有些癫狂地笑着,喘着气,浑身是血地坐了起来,“怎么停下来了,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可真是一条听话的狗呢……”
白芷冷眼旁观,只是手上悄然多出了一根银丝。
顾菲可瘪瘪嘴,按住她的手,对着素衣回顶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白芷不是我的狗,她是我的朋友!”
“呵……朋友?真是幼稚!”深水珍珠散发出一阵精气,缥缈汇聚,慢慢传到素衣的身上,治疗着她的伤口。
她深深地呼吸,仰着头,用力地攥着拳头,身上的伤在精气的疗养下一点一点恢复。
不够,还不够,她需要更多的精气!
深水珍珠的光芒变得昏暗,深蓝色的光照得顾菲可的眼睛很不舒服,她用手挡住眼睛,疑惑地问道:“她在干什么?”
白芷看穿了她的企图,脸色阴沉下来,冰冷的银眸倒映着素衣有些扭曲的身影。
她果然,已经疯了……
同一时刻,在某个小胡同里,赵德僵硬地躺在床上。
这五十多年来,他很少能睡一个好觉,几乎每天每夜他都会从恶梦中惊醒,他梦见素衣空洞的眼眶流着血泪,梦见她遍体鳞伤,梦见她拖着残破的鱼尾,狰狞地朝他爬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对不起,素衣,对不起……
“素衣,素衣……”他在梦里用干瘪的唇呢喃着,满是皱纹的额上冷汗直流,面色惨白,急促的呼吸一声高过一声,手指紧紧扣住身下的床单,身体冰冷颤抖不已。
“原谅我,素衣……”
破旧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道火红的身影闪到赵德的床边,可他毫无知觉,仍旧口中念念。
重明弯腰翻开他的眼皮,探着他的情况,随即剑眉微拧。
这情况……
杜肜从门外赶进来,看见赵德这副模样,诧异地说道:“他这是魔怔了?”
“一半原因。”重明将手收回,侧着身子给杜肜让了个地方,“主要还是因为,现在有人吸着他的精气。”
“有谁能要他的精气,这都快不行了……”杜肜口中嘀咕着,忽然一拍脑袋,“难不成是那个谁,素衣?”
“大概。”
“她是不是傻啊!”杜肜一脸古怪,活了快二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魂妖,“把赵德的精气吸光,她也就完了好吗!重明,你有办法阻止她吗?”
重明无奈地摇头:“别说不知道她在哪里,就是现在她在我们眼前,也根本阻止不了她。”
签订契约的人,将精气提供给魂妖是天经地义,哪怕被魂妖吸得就剩最后一口气,也是没人能阻止的,连阴司都管不了。
一提到阴司,杜肜和重明又想起了不好的事情,顿时感觉形势紧迫了起来。
“必须保住他最后一口气。”重明低低说道,“不然等阴司的鬼官来了,谁也救不了他!”
杜肜扶额,好好的一个任务怎么就摊上这么多事,谁能有天大的胆子,敢跟阴司抢人,真是麻烦到家了!
他板着脸从口袋里掏出镶玉桃木梳,拍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小芙池从梳子里爬了出来。
坐在桌子上,左看看,右望望,没有看见安韵,然后它一脸无辜地啃起了自己的小手指,完全忽略了旁边的一人一妖。
杜肜重明:“……”
“喂,看这边。”杜肜用手在它面前晃了晃,引来了它的注意,“小雪莲,帮个忙成吗?”